第九十章哭没有用
怕弄出动静,那几个男工轻轻的用扫帚拍打头骨和尸骨,吓跑了躲藏的小老鼠,并举着马灯,方便女工上前查看。
由于地方狭小,一个胆大些的女工双手紧按胸膛,缓慢的凑到了这堆尸体前,盯着那些骷髅看起来,主要看的是头颅中的牙齿,有些冲下的,示意男工用扫帚翻了过来,那个女工很快就被一个头颅吸引住了,顾不上害怕了,双手捧起了头颅,移到马灯前,指着上牙床上的一颗门牙,重重的点了点头,那个门牙上仅剩了一半,显然是被利器击打过残缺的。这个女工紧紧的搂着这颗头颅,用眼神祈求老普,意思是要带回去,老普眼含着泪,摇了摇头,女工抽泣着,将头颅轻轻放在了离那堆尸骨远一些的地方。又有两个女工上前,看了半天,失望的摇了摇头,不是每个尸骨都有明显的伤痕供人辨认的,又上来了一位女工,很快捧着一只骨爪,上面是六个指头,泪水已模糊了她的双眼,人也开始摇摆,一个男工上前,紧紧的搂住了她。
老普果断的一摆手,示意撤退,已经无需再寻找证据了,这就足够了,日本鬼子的尸体是不会被抛弃在这里的,他们觉得他们的尸体是神圣的,是要运回国内安葬的。
在老普的家里,几个女工搂在一起嚎啕大哭,哭她们失去的亲人,哭她们悲惨的命运。老普在鞋底上磕了几下烟的锅子,又装上了一锅,闷头抽着。几个男工用尽了所有能够想到的骂人的语言,高声的像比赛样的咒骂着。
女工哭累了,男工嗓子骂哑了,老普又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子,说道:
“孩子们,哭没有用,骂也不管事,我们只有抱成团,和小鬼子斗,这样才有报仇雪恨的可能,才能打得赢日本鬼子。咱们现在要做的是通知那些失踪的女工的家里人,让他们做好准备,等咱们的通知,到了日子,一起找小鬼子算账,记住千万不可声张。再告诉我们的工友,也要通知家里人,等通知,帮助那些受害的人讨还血债,告诉他们这不单单是家仇了,是咱们所有工人的仇,是民族的仇。”
一个书店的密室里,挤坐着各所大学的学生代表,一身学生服的的文丹心正慷慨激昂的演讲着:
“同学们,日本鬼子侵占了我们富饶的东北,正虎视眈眈的觊觎着我们华北,我们的江南,我们整个中国;我们这些新时代的、有文化,有思想的热血青年,要勇敢的站出来,走向街头,号召全青岛的民众,响应政府的倡议,抵制日货,用我们正义的呐喊,声援我们的民族工业,民族商业,你们说好不好。”
学生是最容易受到鼓动的了,何况又是这么正义的鼓动,响应热烈,齐声叫好。
杨爷爷欣慰的说:
“你们都能够忧国忧民,都能够挺身而出,国之大幸,民族之大幸啊!你们将来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民族的脊梁。”
杨爷爷看了一圈同学们,面容一沉说:
“同学们尽快的回去宣传、组织,什么时候上街游行,等我们的通知,不过要告诉同学们,游行时不要骚扰市民的正常生活,要防止日本警察的和日本浪人的攻击,到时候一定不要慌,不要乱,男同学要保护好女同学,要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要记住,你们这些学生,是国家的财富,民族的未来。”
小洋楼的客厅里,白驹端了一杯茶送到容琪手里,笑呵呵的问道:
“琪姐,你也从香港回来了,前些日子说的那事该有个说法了吧?”
容琪淡淡的一笑,说道:
“我这不是还在这嘛,先说正事,日本鬼子的纱厂,残害了这么多的中国工人,那些工人的家人和工友肯定饶不了他们,青岛政府到时候迫于压力,肯定会驱逐纱厂的日本鬼子,将纱厂充公,届时,白先生可以将纱厂买回来。”
“琪姐,那个姓韩的号召抵制外货,青岛码头上可堆满了杂七杂八的货物,来往的商船也少了,到时候,我卖给谁去。”
“白先生,你只是投资,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你帮我们再买一套织布设备,我们把纱厂的纱和附近纱厂的纱都织成布。”
白驹有点被耍的感觉,有些生气了,但还是笑着说:
“琪姐,我敬重你,是你有一身的本事,让你到我这里来,也是为了你好。你们的人都让光头撵到犄角旮旯里去了,我也看报纸,你当我啥也不懂是不是,我帮你们,小来小去的还行,以前是看杨爷爷帮过我的份上,这回,先不说钱,真要是让警察发现了,我就是有一身的本事也对抗不了政府吧?”
“那不是被撵到北边的,我们是北上抗日,是去打日本鬼子去了。”
这句话把白驹说的乐了:
“琪姐,上牙碰下牙,说起来简单,可也得让我信不是,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容琪知道说服白驹很难,在前面架了个幌子,后面才是主要的:
“嘿……白先生,我答应你留下来,这事是不是就可以办了啊?”
白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了句:
“卖身?”
白驹是不会说话,不会拐弯,不会婉转,但白驹的话总是切中要害。
自己还是个大姑娘,日常也是洁身自好,从不开玩笑,没想到白驹会如此相问,可又没法反驳,话赶到这了,自己也觉得有点这么个味道了,容琪臊的红了脸,跺着脚说:
“是投靠,是扶助,是感谢,是……反正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心术不正。”
白驹见容琪露出了小女人姿态,起了玩笑之心,想好好逗逗她:
“呵……我身边好几个女人,一个赛一个的精明,总让我着了她们的道,是应该有个人管管她们了,要不,我八抬大轿把你抬来,当我的正房大太太如何啊?”
容琪又羞又气,为了自己的事业,还不能发火,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你、你,得陇望蜀,你、你、你贪得无厌,你、你、你,哼,不理你了。”
说完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又说道:
“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许你耍赖。”
看着容琪跑出去的背影,白驹又想不明白了:是买纱厂的事定了啊?还是留下来的事定了?还是当大太太的事定了?
女人的话有的时候真难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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