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建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他应该是把酒赏月,对影成三人才对。♀这么拉扯上我,跟他一起闹红眼睛有意思么。不过,我偷看他时,惊异地看到他的兴趣。他好像是发自真心地觉得,这么干干巴巴地看月亮,其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将军杀人杀多了,好像是在今天才弄懂了什么叫做风月。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居然要给我讲故事。
故事还没有听,我就担心那会是一个连续故事。
却还不能表示出来什么。我现在与他距得这么近,就连一个撇嘴都够显眼的。
我只得哼哼唧唧地坐下,想着假戏真唱。假戏真唱。
头猛地向下一沉,我就知道我犯了瞌睡,饱暖思睡觉,当然是饱暖思睡觉。可是,我却没有真的坠下去,头已经被一个肩膀牢牢地撑住。我惊讶得不能自已,我是如何将自己的脑袋放心地安置在这人的肩膀上的。
我揉了揉眼睛,还安慰自己,不要这么抓狂,这不过就是一场梦,早晚醒了无事。
于是,我自然地要向下滑,因为这个肩膀其实有点高度,今天的梦做得真的太形象了。
可是,当我睁开眼,我觉得我开始讨厌做梦。
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正高攀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而这个人真的是换汤不换药的李晖琢。
我一口气提不上来,狠狠地咳了起来。他居然神态安稳,像是睡着了。然后。又被我的咳咳声惊醒。
不同于往日的犀利精明,此时的他,显得安全而无辜,就像是被人惊扰到好梦的样子。还很欲哭无泪。连我的职业都抢了。这人一直也是致力于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室中的灯笼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杏月大概也是来过的。但是见了我们这个样子,就退了出去。所以,屋子里只剩下我、他还有月光。
月光轻暖暖地滑过人的视线。视线中的人也变得暖了起来。
他声音简短,还充满了疑问,“怎么了,不舒服了。”
我不舒服?这么挂在他身上我能舒服吗,可是这不关舒服什么事,而是事关《女诫》,可是还不等我说出来。他就已经伸过手来,又将我的头放到了他的肩上,“这感觉挺好的。你再感觉试试。”
哪里是感觉好了,是没感觉好不好。我的胳膊、手、还有脚都麻了。
这人不等我回神,就照他自己的意思办了。继续维持这个姿势。刚刚,他好像是讲了一个故事,本以为会是血腥残忍,谁知道竟然具有催眠的作用,听了那个故事,我原本的无名火也下去了。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我都睡着了。当然,他也把自己讲得困了。
他讲的是一个捉田鼠的故事。而且是用小田鼠的逃生选择,来推衍阵法。这人从来就不拿人当人。可是,他的故事里说,人在逃亡的时候比田鼠的智商还不如。而那时,他们的假设是对方兵败如山倒的追亡逐北。
结尾处他有没有讲,我不知道。反正我们都睡着了。
他一伸手,我们很轻松又变成了与刚刚一模一样的姿势。而且,我很后悔吵醒他。刚刚。我如果拿那个支着飘窗的竹竿将他支起来就好了。可是,现在他清醒了。心眼皆亮的感觉。也就是了无睡意的状态,还谈到了他的志向。
这个时候的他,难得有一丝易于接近的感觉。就让人凭空觉得比平常的任一时刻都会真实自然,像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将军。我的言下之意就是将军不是人,起码不是正常的人。应该是人性方面的下沉的。而现在他那么的不一样,脸上的颜色变得粉女敕女敕的,怎么能同那个驰骋疆场上的大将军相比。
“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一直在为着家族的荣誉而活,于是很多时候都会不择手段。”这话他说得极是深情。
听他说得这样愧疚,还是第一次,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大彻大悟。
“所以,许多时候,便不能表达真实的性情。”
我终于想到如何让他扫兴。就是特别让他说不上话,什么都听不懂,那样他就会赶走自己,也不对,就不告而别吧。
于是,我也闪着两只照着他那个方法无辜的眼睛开始装无辜。
但是,桥归桥,路归路。
他竟然对我这个天然懵懂的状态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又于是我有点怀念,他的犀利霸道,天然刻薄,偶尔放荡,皮笑肉不笑。
我这不是骨头贱吗,他可算有了一点人样子,又要想着他还是不是人的好。我想我该醒悟了,这人就是酌情应该扔了的人。他与我命中相克。
之后,我又找了找我那点珍贵的睡意。发现,它们被他的话无情地发散得很均匀。
情意绵绵,语不尽的那货,还在说着什么,我挥洒着口水时不时地点头,还真听出了一个意思,他好像是说自己有一个长处就是从来不会去风月场。
他的这个意思一下了勾出了极微妙的想法。
空气都归到了一边。我伸长了耳朵,生怕有散回来的空气会捣乱。他的意思是他对女人没有兴趣。
可是,下一句话,就是让本来想要七窍生欢的我,变成了七窍生烟。
“大丈夫不立业不成家。珂儿有一天我会真正的娶你的。”
他这么窝着脖子说这句话,气势却是足量,都这么无辜了还习惯性造假。要是能流两滴眼泪也是好的。不过他大抵是肯流血也不肯流眼泪。
然后,我逃了,他“咕咚”一声摔在厚地毯上。最争气的是还是没有醒。我看了一眼飘窗的竹竿,好好研究了一下,怎么用它代替我的作用支起他。
他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我总算是意识到了,可是竹竿,没有用上。他倒在了我身上。
话说,为什么刚刚我会那么好心想到要支起他,如果只是让他睡在地毯上就不会,不会这样,嗷……我的腰……
嘶……叫苦连天的怎么还有他。
我只得痛定思痛,还是要叫醒他的。否则,我一定就会成为一个人干。一声接一声地唤他,于由这样被压着不能用尽全力,所以听起来,极是温柔,“晖琢,晖琢你快起来,啊快起来。”
朦胧的月光之下,听到他的笑声,才不奇怪。他就是装的,本来那根竹竿是应该支得起他的,可是他偏偏要整我。我和他一定是上辈子有仇。我忿忿地想,还忿忿地被他拎了起来。
有时候,时光这东西就跟流星一样快,又有的时候,它又会像一辈子那么长。
我扶着重伤的腰,左右扭动,默默祈祷不要断不要断。
后来,后来月亮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他才睡眼惺忪,好像是一下子惺松的,“借夫人的床与为夫用用。”
用你的头,还借,我答应了吗,他已经四爪着陆在我的床上连被子都被他征用了。
我看了看他还算有良心,给我剩下的空地儿还真是不小。可是,为了名声,为了我的名声,我就只好趴在桌子边上,枕了左手、枕右手,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也不知道换到第几次,还竟然真的睡着了。不仅睡着了,还流了一摊口水,不仅流了口水,还被人发现了,不仅被人发现了还被人抱了起来。
我衔着口水望着这人,想问他要做什么,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这人已经微笑有答,“还夫人的床。”
啊,尽管是在半睡半醒之间,我最起码的观后感还是有的,他是说真的。他目光里的这道意思很清楚的么,我当然看得出来。至于他肯挪窝,那也是好事。而且来管接送,所以我上了床,不是用的走,而是被抱了上去。
再然后……
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中午。我很遗憾地错过了早餐,没敢让杏月到厨房中造次只是用了几块糕饼充饥,只是怎么会越吃越饿呢,明明吃的是糕饼,可是脑子里一花儿转身,又一花转身出现的那是什么,长着两只油汪汪的长腿,还泛着喷喷的香,怎么会是烧鸡和烤鸭。
嘴里还含着糕饼我就含含糊糊地问杏月,“早上怎么不叫我,还有你家公子爷什么时候走的?”
杏月一听就笑了。我就知道她又想歪了,而且歪得不行,不过我忍只能是忍。我可不想越抹越黑,杏月一见我乌了脸,赶紧在我背上为我顺了顺。我一扬脖子终于咽掉了刚刚死死卡住我的萝卜糕。
再看杏月。
她规规矩矩道,“是公子爷吩咐不让叫醒三女乃女乃的。而且公子爷也是才走的。”
我很果断地又呛到了。那厮竟然是才走的,这么说,从打我由桌子上到床上就是和他一直鬼混在一起的。这可怎么得了,我竟然连有没有被他占便宜都不知道,这不都窝囊死了。
我又狠狠地啃了两口糕饼。
于是,我吃多了,我病了。
腰疼兼受寒。又于是,有了真正的理由拒他于千里之外。
可是,我开心到一半时,他又极不合正理地出现。手里还拿着一本什么古书,说,听上面的故事,包治百病。
敢拿这么一个肤浅的说辞来骗自己,我只好很没有骨气地装惊奇。
他见到我的吃惊果然很满意。连眼睫毛都开花的样子。
我只好温婉可人地贡献出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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