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住了沉思,瞧了一眼手上这软软的绢帕,心想,我哪有那本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长孙氏,我总是不忍拒绝,像她这样好的女子,似乎也很少会得到拒绝吧。
她一点也不催促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我心里都急死了,想都没想就一下子答应她了。
小丫头们说,中原的姑娘会绣花的可多了,我想只要我早一点起,晚一点睡,一定能绣那什么蒂啊什么莲的。
摊开阵势,撒下心来,好好的绣花。我一根一根丝的学着认,哎好多的颜色,好多的分类,偏偏一根丝线又要分出几根来,真是手忙脚乱。
偏偏那个讨厌的李元霸又来找我,他说,他想要用马载着我去见皇后。
我瞧了一眼长孙王妃送过来的发着光的礼衣,头有点大。
是长孙王妃让皇后见我的,可我有什么好见的,弄得头这么大,饭也吃不下去,水也不愿意喝,就惦记着晚上去见皇后的事情。
反正我就是想不出来,我为什么要去见皇后。
晚些时候,长孙王妃又派来了人将我收拾得和那些关陇贵族家的小姐一样,坐着凉轿一路向后宫去。
我远远的瞧见李元霸的高头大马跟在后面才有一点点安心,又生恐他跟应不及,那可就不好了,不住从轿中探出头去瞧他。
不过这一次,他一直紧紧跟着。
他的马高高扬着头,总在距轿子十几步远的地方出现。
真是奇怪,我去见皇后时,她正在用膳,还命人给我布了几道菜,皇后的厨子真是棒极了,做出的肉块香而不腻。我一口气吃了好几块。
皇后只是瞧着我笑,她只同我说了几句话,李元霸便跟了进来,皇后便再不多说什么,嘱人好好将我送了出来。
不光是我想不明白,连李元霸也挠了挠头。
我觉得他当然想不出。
其实他没进来的时候,窦皇后说我长得很像是一位故人,但她只是略略那么一提。现在负担全卸了,我无事一身轻,精神真是舒爽。口中还有刚刚皇后娘娘家的肉香。
早知道是这么爽利的事情,我才不会白白发愁好久。都是这个倒霉的李元霸没有对我说,他的母后是这么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害我一直提心吊胆。
对了,他一定是故意的,下午的时候,他一直在我旁边说这说那,还指出我好多错处。害得我刚刚呼吸都不自由,吃肉时当然不能尽兴。
我坐进轿子里理也不理他,好几次他在外面大声咋呼着,要我瞧什么,我才不理他呢。
对了白天的事,谁都没有提。可能是那个内侍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哎呀,我的心啊。悬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好好的放在地上了。
不过,很快,我就有想问李元霸的事,也顾不上没有面子。跳下轿子来向他“喂”了一声。
他一定是故意的,撇头向天的动作大极了。那样啊真别扭,我才不纠正他,就瞧他的笑话。终于,他自己慢慢低下头来。如果不是现在宫灯的色调暖红,将一切都映红,掩盖了真相,否则我一定更确信,他呀,一定是脸红了。
我偷偷装作瞧不见,用低低的声音同他说,“明天可不可以来找我,我们去街上瞧瞧。”
没想到,他爽爽快快答应了,我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虽然他的个子比几个兄弟矮一点,但其实嘛还是比我高许多了。我边拍着他,边在想,明天如何甩开他,当然要甩开他,要不怎么能见到颉利。
我在床上翻天覆地的睡不着觉,我翻呀翻,要是一块饼,这样翻早就熟了。睡在床下的衣福云一声不响,但我知道她还没有睡,她的耳朵那样尖,她一定听到我翻来翻去的声音。
不过,她也知道我的心事,她不愿意帮我,否则我怎么会去找李元霸。
我想到好几个办法,又觉得哪个都不妥,我与颉利去到过花楼那种地方,那些女孩子一见到男人就会生扑上来,真是个好办法。到时候李元霸一定逃不出来,我一想到这个办法,心情好得不得了,抱着我的被子舒舒服服睡了起来。
第二天,李元霸来得可真早,我还没有洗漱,他就在外面等了。我飞快打理好自己,一出去就傻眼了,他还带来了两位公子,其中一个我认识是尉迟敬德,而另一个我怎么觉得这样眼熟,眼熟到下一瞬就想起来了。那天他穿着一身金甲和衣福云在房顶上飞来飞去打架来着,最后还把我的衣福云给抓了起来。
我和衣福云一身的公子装扮,他没有一下子认出来,不过好像也是觉得有点眼熟的样子,一直在瞧我们。
我怕衣福云见到他,会杀了他,偷偷拽了一下衣福云的袖子,向她摇了摇头,她眼中燃起的光灭了灭。
管他呢,先出来再说。
出了角门,繁华拥眼而来,我抢着先对李元霸他们说要去雍花楼。
李元霸眼睛圆了圆,尉迟一脸的不在乎,而那位公子也不知道想起我们没有,眼光只管掠着一旁的人来人往。
李元霸张了张口,“干嘛要去那种地方,长安好地方可多了。”
我才不愿意听他唠叨,马上打断他,“怎么,你不敢去吗?”
他是个武将出身,最受不了什么激将法,脸白了一点儿,同我争辩,“谁不敢去了,去就去。只是你不好去吧?”
我冲他白眼,“我怎么不好去,我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说完了当先开步,向着那个什么花楼就去。
今天是个大晴天,五月的阳光就像是豆花一样融融在流照在人脸上,身上,大概谁都会想出来走走。
长安那条又宽又大的朱雀大街一下子逼仄起来,我偷偷瞧他们都行得很自在。我在突厥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还真是觉不出这种他们口口声声说的繁华,有什么好。就是那种有黄色琉璃瓦的大房子吗,用来藏猫猫可真是有趣。但除却这个吗,一点儿都不好。
我们简直是蹭到雍花楼去的,不过我实在是低估了这座花楼,因为他们三个都是金玉腰带派头十足,导致姑娘生扑过来这件事,其实一点也不迅猛。
因为姑娘们都在发呆,连招呼都忘了打。
还是那个老鸨见过世面,懂得凑近了瞧。不过她到底人单势孤,这三位公子可不怕她,用手一拂,她一下子踉跄出好远去。
李元霸更绝,从怀中模出银票向着桌上一摔,“让姑娘们全都出去!”
那花枝招展的老鸨一下子就懵了,冲着李元霸瞧啊瞧,终于“啊”了一声,转身就向楼上跑,然后就叫姑娘们在李元霸面前列队。
姑娘们、李元霸都是一脑袋汗,最后他到底想出办法来,又指了指外面说,“是先出去,等我们走了再进来。”
老鸨方寸大乱,又是拍大腿又是拍膝盖,我觉得她的表情真是很逼真,像是有多心痛似的。不过她拍了一会儿,瞧见没有人瞧她,果断地揣起银票就和姑娘们退到了门外,还讨好地对李元霸说,“几位爷就在楼里,有甚需用,吩咐一声便是。”
李元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终于将她关在了门外面,我还瞧见她那恋恋不舍的一眼,直到门合严才瞧不见了。
我多想也被关在门外面啊,急得站起身,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干在屋里转圈儿。
李元霸又扔出去一锭银子着老鸨置来了酒菜,他们各自坐定,从容万分,就要喝起来。我可不干了,谁有心思看他们喝酒呢,要不,要不他们喝他们的,我……
我溜了溜不断有光影在外闪覆的门。这厢,李元霸倒了一杯酒,向着那日不知名的公子语道,“罗成,从瓦当山一聚到今日可是有些年头,我们三兄弟今日别开小宴要不醉不归了。”
罗成向他笑了笑,目光马上移到我身上来,道,“殿下,今日恐怕是执意要逃了,身边带着红颜知己,恐怕与我们喝酒是假,要搏红颜一笑才是真。”
李元霸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一下子哑口无言,放下那杯酒,兀自嘟囔,“也是,也是,这样一来,晴柔,倒是没什么趣味。”
我是好没趣,但才不要他管,见他瞧过来,就瞧向另一边。
他转到这边来,对我说,“我差他们去买点什么点心吧。”
这个李元霸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心,是啊,他又怎么能知道我的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我回过头,发现尉迟与罗成都正笑吟吟地瞧着我们,也不知道他们都在笑什么。可是我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待会儿太阳都落山了,对上李元霸有眼睛,有些过意不去,尽量压着嗓子,道,“我有些不舒服,想要先回去。”
李元霸眼里的笑意,衍生出了些许焦急,大声问我,“哪里不舒服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怎么能让他送我回去,这个家伙可真能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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