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子晴的马蹄踏出平阳国的疆土的时候,迎面吹来细细的雨点。爱睍莼璩
黑沉沉的天色里,谢子晴拉开了自己的衣领,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雨点,然后一下子跳下了马背。
宋棋风从旁边的小客栈里走出来,笑道:“我算出你大约就是这个时间段到了。”
谢子晴笑笑,接过宋棋风递上来的帕子,让自己的脸上和脖子上一擦。
宋棋风的眼睛掠过她扯开的衣领,转开目光,道:“一路顺利?”
谢子晴点了点头,然后一边说着一边往客栈里面走去:“顺利,永靖王那边暂时没什么,你这边呢?和那些人谈妥了没有?”
宋棋风推开客栈的门,道:“万事俱备,北定城这块肥肉,相信没有人能不动心。”
走进客栈,谢子晴的目光往大家一看,道:“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人?”
重修首先跳了出来,眼睛上上下下往她的脸上一转,皱眉道:“脸带郁气,小女圭女圭,你吃了什么毒药?”
谢子晴没有料到这个老顽童一眼就看出自己吃了毒药,淡淡的笑了一下:“没什么,为了取得永靖王的信任,我吃了他的九连毒丸。”
重修立马跳上前,然后搭上她的手,眉毛皱了皱,最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们这些小女圭女圭啊,真是让我不省心。”
谢子晴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将帕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看着阿飞和卢仁,问道:“南定城这边怎么样?他们最近有什么动态?”
阿飞道:“这边还是三个人统领,得到的确切消息是,这三个人之中有一个人愿意为永靖王让道。”
谢子晴皱了皱眉,道:“还有人愿意为永靖王绕道?嗯,不错。我们就找他。”
宋棋风道:“别忙,还有时间。”
谢子晴淡淡一笑:“时间可以等我,但是我却等不得我自己,走吧,今晚就去找人。”
宋棋风不由问道:“你怎么这么急?”
谢子晴顿了一下,最后缓缓笑道:“或许,想要早点变得强大吧。”
或许,是想为一个人变得强大,变的能够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被他的双手护住。
南定城的兵权三分,而谢子晴今日要去拜访的,就是其中的掌握兵马一万五的罗恒。
罗恒此人,通过宋棋风得来的消息和几次的相处来看,果断狠绝,治军极严,要想让这人在短短的时间里认同她,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走进他的府中,随时随地都可以感受到一种逼人的杀气,站在暗处的守卫根本目不斜视,只有一双眼睛散发着炯炯的光芒。
谢子晴想起当日南沉瑾对他们也有的忌惮,想来这样一只队伍,虽然只有六万人,但是潜在的危险却绝对不可小觑,仅仅凭着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就不难想象整个军队的威严。
谢子晴暗暗的将全身的精气提升到极致,在这样的环境里,绝对不能输阵,否则只会让罗恒轻视自己。
她和宋棋风刚刚转过一个小院,一阵冷光突然闪来,谢子晴眼角一扬,猛地止步,堪堪躲过那支伸过来的长矛。
院子的门口,守着两个如长枪一般笔直站立的男人,他们的长矛挡在谢子晴和宋棋风面前,目光冷冷的直视,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
宋棋风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谢子晴已经止住他,道:“宋大哥,你没看到他们是为了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现在,就算我们再怎么闹腾,别人也不会看我们一眼的。”
说完看向远处,只见一方高阁上,一个身材轩昂的男人站在里面,周围对坐着几个男人,全部都在看着他。
看来那个身材轩昂的男人就是罗恒了。
宋棋风道:“你待如何?不如我们改日找时机再来,让他不得不见我们?”
谢子晴淡淡的道:“他是打定了主意想让我们吃点苦头,毕竟是我们去找他,主动权在他的身上。所以,不论我们何时去,都会遭遇这个结果,而且,这样还让他看轻了我们。”
“我们,绝对不能退。”
谢子晴一字字的说完,然后转向宋棋风,问道:“有没有弓箭?”
宋棋风摇头道:“这时候谁会随手带着弓箭?”
谢子晴转头向四周一看,然后道:“这是他的府中,怎么可能没有弓箭?现借不就有了吗?”
宋棋风还没反应过来,谢子晴的身子已经消失,过不了片刻,她已经回来,手中拿着一把长弓。
谢子晴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绑在上面,然后拉弓,提弦,举箭。
她从来没有碰过古代的弓,所有的程序都是按照现代的枪的感觉走的,她的眼一眯,已然放手。
破开的风声带着裂帛之势直直的向高阁之上冲去。
只有这一箭之力,才能让罗恒知道他们的实力。
箭矢流星。
站在高阁上的人突然回头,一双眼睛隔着夜色千重冷冽的看向她,箭矢冲向他!
他的脸上有惊怒一闪而过,身形微微一偏,那箭已经“铮”的一声,钉在了高阁上的一根大柱上,深入五寸!
隔得这么远射过去,竟然还能深入五寸,这样的能力,就算是罗恒,也未必做的到。
谢子晴将弓箭放下,睁眼看去,虚空中,两人的目光如灯火溅开一般一碰,瞬间湮灭。
谢子晴看到罗恒拍手的样子被烛火映在围在高阁的帐上。
“进!”
“进!”
“进!”
一个字分三次次第传来,声声震人,谢子晴和宋棋风相对一看,然后抬脚向前。
高阁内男人四座,就算谢子晴刚才露了那么一手,但是他们依然低头吃着自己盘中的牛肉,看也不看两人一眼。
这样明目张胆的忽视,嚣张的宣告着他们对来人的轻蔑。
罗恒坐在旁边的大座上,一双虎目像刀锋一般的过来,全身的肌肉将一身的锦衣涨得鼓鼓的,他看着他们,道:“谢南,宋棋风?”
谢子晴笑了一下:“罗恒?”
这两个字一落下,四座的人李曼“刷”的抬起了眼睛,目中闪过太过明显的杀意。
谢子晴知道,这些人看来很是爱戴罗恒,所以自己的这一喊显然惹毛了他们,但是,就算惹毛他们,谢子晴也绝对不能退,绝对不能落于下风!
罗恒的目光砸在她身上,那种将帅之气狠狠的压下来,对着谢子晴和宋棋风审视良久,最后,终于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有胆量。”
谢子晴微微颔首:“在将军面前,我若没有胆量,如何敢站在你面前?”
罗恒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顿时整个高阁都因为他这一笑而跳动了起来,随着罗恒的一笑,周围的人也笑了起来,刚才那么明显的杀意顿时烟消云散,一个将近四十的大汉首先道:“真看不出来这小兄弟倒还有这般的气概!来来来。吃牛肉,这后腿上三分,最是劲道,来!”
谢子晴毫不犹豫的接过,然后就地坐下,端起小案几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好!”罗恒双目生威,大喝一声。
谢子晴直视过去,笑道:“在下是为了让将军见到更好的!”
“哦?”罗恒的目光瞟了旁边的宋棋风一眼。
谢子晴抓起旁边的酒坛,递向罗恒,道:“在下要向将军献上城池一方,筑成不朽功业!”
罗恒没有接:“一方城池?”
谢子晴道:“南北定城自五百年前三分,至今相望而不能。如果这两座城池再次合二为一,将军大名字,安能不被史书所记?”
罗恒的目光定定的看到她脸上,看着那一双无惊无怒沉静如水的目光,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拿过酒坛,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谢子晴淡淡一笑,撩袍而起,然后走到那根自己的箭矢所钉入的大柱子前,伸手将绑在箭上面的东西拿了下来,淡淡的道:“在下刚开始就送出了自己的见面礼,怎知将军竟然不屑,虽然此物尚薄,但是在下也愿意这薄礼能为将军的大胜锦上添花。”
罗恒接过她递上来的锦帕,一模,脸色不由的一变,这样的纸质,他自然能模得出。
他握在手里,眉目竟然慎重了几分:“就凭这个就要让我的人去冒险?我们的兄弟都是生里来死里去的,一条命绑在裤腰带上,可是,却也大意不得。”
谢子晴的眼睛分明的看他:“将军,难道你想给永靖王让道,不是为了更大的功绩?当然,在将军你的人马将北定城的军马打得落花流水之时,在下必定再次献上第二份薄礼。”
罗恒眼里有神光闪过:“什么薄礼?”
谢子晴微笑道:“永靖王的项上人头!”
罗恒的手一紧,眯眼道:“永靖王是何等人,怎么容得你这般容易的将他的脑袋给割了。”
谢子晴双目有锋芒闪过:“想要用最小的代价将北定城拿下,永靖王就非死不可。那日,风火北城,将军无声却惊雷而来,行军图在上,怎能不手到擒来?”
罗恒顿顿的看了她半晌,方才道:“你图的什么?这样被人追杀九死一生的结局,你图的是什么?”
谢子晴的目光冷冷的迎向她,这一刹那有烽火绵延,在她的眼中分裂开铁血前程,她最终却是淡淡一笑:“我要什么?我要的,只是我这条命罢了。”
这条命,不是被命运的车轮碾压,而是护得住所爱,还得了被爱。
——
北定城,上春园。
范二蹲在墙头,顶着呼啦啦吹来的冷夜风,一张脸苦哈哈的看着墙下的女子,憋屈的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汀儿双目狠狠的剜向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模样。
范二忍不住道:“哎哟,大小姐你就放过我好吗?那是一个误会啊,绝对的误会。我已经见了你都在绕道了,你看你把我逼得都呆在这墙上一天一夜没有下来过了,姑女乃女乃你还想干什么啊?”
汀儿张嘴咬住一只油汪汪的鸡腿,“哼”了一声,不看他。
范二看着她手中那一只鸡腿,油汁乱溅,在阳光下闪着光,顺着汀儿的小红唇画圈,忍不住死死地吞了一口口水,道:“姑女乃女乃,你若实在气不过,干脆我月兑了衣服给你看吧。”
汀儿的手一顿,然后目光恶狠狠的看来,她气的将自己手中的鸡腿当成暗器给范二飞了过来,大骂道:“你这个死流氓!”
范二一把接过鸡腿,猛地往自己的嘴里塞,急忙去安慰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的五脏庙。
汀儿一双眼睛猛地睁大,跳脚大骂道:“你!你这个死流氓!这是你姑女乃女乃吃过的!给老娘吐出来!”
范二的手一顿,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将最后一点肉塞进嘴里,“咔嚓嚓”的将骨头咬碎吞了。
反正吃都吃了,大丈夫不拘小节,填饱肚子是正经。
范二伸出舌头将自己嘴边的油过了一圈,方才低头看着下面气急败坏的人,苦着脸道:“吐不出来了。其实我想了一个办法,你看看可不可以补偿你的损失?”
汀儿的眉毛一扬。
范二缩了缩身子,迟疑了片刻,道:“你看我没有娶妻,虽然你不够大,说不定不好生养,但是我不介意,你给我热热炕头还是可以的。”
“范二!”汀儿的眉毛已经彻底颠倒了,“老娘今日绝对要宰了你!”
说完飞身而起,一脚向范二扫来!
范二一跳,急忙闪向墙的那头,汀儿一声冷笑,飞奔而来!
大白天,两人的身影像梭子一般的穿梭而去,追着追着不知不觉已经追出了上春园。
一路上,汀儿甩出自己周围能够的到的所有东西,一手一个棍棒,一脚一颗石子,范二心中犯虚,只有草草的躲去,仍然免不了一身的狼狈。
“停!”范二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看着自己四周的湖水,一个人站在湖心的小亭上,心中暗想再逃他得滚进湖里去游泳了。
汀儿一边喘气一边黑着脸道:“给老娘滚下来!”
范二嘴角抽了抽,眉头都快打结了:“我的姑女乃女乃,你说要怎样饶了我吧。”
汀儿冷笑道:“饶你?!老娘从来不饶混蛋!”
说完再无迟疑,纵身扑上!
掌下是毫不留情,脚下是奔涌之力,她横眉,怒目,招招狠手!
范二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几乎是节节败退。
汀儿的一掌拍下,直直的向他的胸口抓去,范二身形一偏,慌忙的转到亭下,刚刚庆幸自己从小泼妇手下死里逃生,但是没有料到汀儿身体一栽,双掌从上倒劈下来。
范二心中暗叹,再不出手他的九条命都没有了。
汀儿的手掌伸来,范二出手,就这样抓住她的小手,她凉而润的手在她粗糙的掌心柔软的如一朵花。
范二的手禁不住一颤,但是汀儿的眉角已经提了起来,脚下毫不留情的踢了过来。
范二没有动,然后,汀儿的脚挨上了他的脚。
范二的脚颤了一颤,手下一松,汀儿立马将手一收,再次拳脚击来。
可是,汀儿却没有料到,自己的脚突然一阵剧痛,这边左脚刚刚抬起,全身凶猛的气劲都向范二扑去,那边刚才踢过范二的右脚却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全身就这样软下去。
身后是涛涛的湖水,眼看汀儿就要掉下去了,范二立马伸手想要去拉她,可是汀儿根本不顾自己快要掉下去的事实,一掌就向范二劈了下去!
范二的手伸到半途,被这凌厉的一掌狠劈,不由月兑力,而汀儿已经“扑通”一声,落到了水底。
范二嘟哝:“好倔的丫头。”
他低头一看,只见水荡了几下,按理说就算不识水性的人落下去总要扑腾几下吧,但是这丫头竟然连手都没有伸出来过,看来是识水性的。
他又看了一会儿,心中还是有点担心,心中暗想要是谢兄弟回来看到自己的活宝媳妇不见了的话,会不会和自己割袍断义?
“嘿!丫头!”范二忍不住喊了一声。
根本一点声息都没有。
女乃女乃的,算了算了,去看看。
范二心中暗骂自己倒霉,一边将鞋一月兑,外面的衣服一月兑,“扑通”一声,也跃进了水里。
视野随着水波荡漾,范二刚刚钻进去几米,就看见汀儿的身体在水底。
他心中生出不好的感觉,急忙游过去,只见汀儿死死的闭上眼睛,一张脸在水中发白,他仔细一看,只见那丫头的脚不知怎么的被水草缠绕住了,怪不得没有探上来,他害怕这丫头就这样死了,急忙将那些缠绕的水草一刀斩断,拎着她破水而出。
范二将手往她的胸前一按,在这等情况下,根本顾不得男女之防了,他使劲的压了压,然后翻过她的身体往自己的膝上一按,用手拍住她的后背。
“哇哇哇······”
汀儿狂吐湖水。
范二不住的拍着她的后背,笑道:“咋样,不让爷我拉,掉水里了,嘿,我说你怎么连水草都不晓得挣月兑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嗯?”
“要你管!”汀儿狠狠的转过脑袋,一眼怒火中烧的看着他,此时身体尚未恢复,掌下已经运力反身要往范二的身上招呼。
范二一把抓住她的手,瞪大眼睛道:“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丫头,刚才要不是爷,你活的下来?”
“老娘要生要死要你管?”汀儿也怒了。
范二歪歪嘴,果然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他放开汀儿的手,将汀儿拎开,然后拍了拍手掌,看着她。
这一看,他不由一呆,急忙将自己的脸一偏,乌黑的脸上涌上几分不正常的红色。
汀儿一瞬间发现了他微变的脸色,急忙低头一看,春衫不厚,着了水之后,胸是胸,腰是腰,大腿是大腿,分分明明,一点就透,尤其是胸前的风光,朦朦胧胧的,更增诱惑。
她猛地抱住自己的胸前,怒目瞪向他:“你!你去死!”
范二觉得自己憋屈啊,这两次又不是自己想要看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想自己,哎,若是正经,不知道多少女人要奔到他的怀抱,却不料看了这个丫头,像是挖了她祖坟似的。
他伸手捡起自己的衣服,给她丢了过去。
汀儿抓住衣服,一时间又是愤恨又是羞怒,拿着那衣服顿了片刻,然后狠狠的去撕,可是只能说范二衣服的质量很好,这一撕竟然没有撕烂,她气的双目通红,却不知道怎么泄恨,一把将手中的衣服给范二扔了过去,然后转身就想走。
可是她的右腿根本没有任何力气,这刚刚一抬脚就跌了下去,她扑在地上,一瞬间仿佛觉得脑袋都是黑的,羞愤痛苦气恼种种情绪一层层涌上来,竟然说不清到底哪种来的猛烈些。
范二一看,心中叹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将她拉起来坐着,然后将衣服披在她身上。
汀儿双眼一红,举起手来就想一巴掌扇过去。
范二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迅速点上她的穴道,道:“嘿,女人嘛,温柔点,你这个小野猫的样子,哪个男人看的上你?”
汀儿咬牙切齿的道:“给老娘滚!滚!老娘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范二静静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汀儿看着他的身影渐渐的消失,脸微微的发白,然后死死的咬着牙关。
寒气一层层渗尽心里,她瞪着自己的眼睛,却没有留下一滴泪。
很多年了,很多年都这样过去了,不要在乎,不要在乎,西门汀。
她低着头,突然觉得黑夜里的光线有异,她抬起头来,只见范二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抱着一大捆柴火,面色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最后就地坐下,点燃火堆。
火苗腾起来的时候,有瞬间渺小的温暖袭来,她的心微微一抖,连着整个身体都不由的抖了抖。
范二一看,又忙着将火烧的大了点。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枯叶和树枝的声音爆裂开来,那暖黄的火光慢慢的跳跃着,却将这个湖上寒冷的水汽驱散。
范二忍不住隔着火光看了对面的汀儿一眼,只见她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衣衫的下角,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还沾着水汽,却如一把刷子一样,轻轻的颤动,仿佛沙场上那飘扬的旗帜。
他的心不由跳了几下,急忙将自己的视线转开,脑海里不由的浮现那日女子青春而美丽纯洁的身体,颤巍巍的仿佛一碰就碎的水晶,他急忙的抬起头,害怕自己的鼻血就这样流了下来,那样这个丫头非得将他大卸八块才解恨。
范二一边默不作声的将柴火添进去,一边抑制自己心里躁动的胡思乱想。
这是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的安静平和,只有枯木燃烧的声音轻轻的碎开,仿佛也怕破坏了这样的久违的安宁。
汀儿轻轻的将自己的下颌放到膝上,仿佛在想着什么,火将她的脸熏红,似乎给那张瓷器一般剔透的脸抹上点点胭脂,一瞬间,范二竟然觉得,这丫头真是好看,好看的,想让人抱着亲几口。
这个念头一出来,范二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急忙忙的将自己的手一搓,掩饰自己心中突如其来的慌张,问道:“衣服干了吗?干了咱就回去吧,说不定谢兄弟已经回来了。”
汀儿少见的没有横眉怒目的反抗,低声道:“差不多了。”
这声音低柔下来,猫一样的感觉,令范二的心又跳了几下,他看了少女的腿一眼,急忙将自己的眼睛偏转开,道:“那个,你的腿上因为触碰到我的真气才成为这样的,咱们先休战行不行,我先把你背回去,明天咱们再战,好不好?”
范二觉得自己仿佛在哄小女圭女圭一样,简直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还要这样请求别人让自己背,简直有损自己的一世英名。
可是现在,他还担心这个倔丫头根本不领情。
可是,汀儿却只是低低的应了声:“嗯。”
这一声又让范二心惊胆颤了起来,不由的心中暗暗骂自己,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蹲到汀儿面前,汀儿软绵绵的身体轻轻的落到他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隔着衣服,他却分明的感觉得到她柔滑的身体,和自己那天所见重叠起来,一瞬间竟然不敢碰她的身体。
他暗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汀儿一托,迅速的施展轻功回到上春园。
范二将汀儿送到谢子情屋外,然后将她放下,拍拍手道:“好了,今天就这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哈哈!”
说完转身就想离开,汀儿看着她的身影,说了句:“谢谢。”
这一声“谢谢”简直要让范二跳起来!
他打了个哈哈:“不用谢!不用!”说完落荒而逃。
汀儿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然后低头,看着还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将眉眼一低。
夜色依旧,恍惚却依然有着温暖。
——
谢子晴几乎算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一回上春园,便立马往永靖王的居处。
这回,那些士兵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将谢子晴迎了进去。
谢子晴将手中的马鞭往那侍卫一丢,然后大踏步走了进去,那身影凌厉而冷漠,让人不由得想后退三步。
谢子晴正在锻造出她自己的气势,而不仅仅是一个杀手。
窗外的阳光有些温度,但是当谢子晴的目光迎向永靖王的时候,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的。
永靖王没有抬头,低头看着自己手下未干的墨渍,问道:“怎么样?”
谢子晴将自己一瞬间的冷漠压下,道:“罗恒答应了。”
说完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叠纸。
“嗯?!”永靖王立马抬起头来,眼底晦暗不明,最后向她招招手,“过来。”
谢子晴走了上去,永靖王一把模上她的手腕,最后神色放松,笑道:“竟然答应了,果然是有些本事。”
谢子晴心中冷笑,这九连毒丸的解药她根本没要,否则以永靖王多疑的性子,自己恐怕就是奸细了。
永靖王从她的手中掏出纸来,一眼扫下,上面赫然盖着罗恒的帅印。
谢子晴接着道:“不过罗恒有一个条件。”
“条件?”永靖王放开了她的手。
谢子晴道:“他想要靠近南定城的那座陈国永安镇。”
永靖王低头一想,笑了起来:“当真的打的好主意,永安镇虽然是一个小镇,但是若占据它,几乎可以算是南定城的一个小屏障,他们的危险又降低了三分。当真,好主意。不过,不太狠,我可以答应。”
永靖王说完又看向她,道:“等我们的军队过了南定城的时候,那个少将的位置就是你的。”
谢子晴应道:“是!谢王爷!”
永靖王向她招了招手:“下去吧,赏赐待会儿就到。”
谢子晴点头,然后转身而去,走出门外的时候,眼中滑过冷芒。
三日何如?
这三日,谢子晴知道,整个北定城的兵力正在慢慢的抽出,以谢子晴的观察,那些掩藏的军队所几乎抽出了三分之二,不知道剩下的三分之一,他们来的时候能不能一举拿下。而且,到现在为止,永靖王还没有发现行军图遭调换的事,一方面是因为这行军图太过重要,永靖王不会轻易拿出来看,第二,自然是那个纸质特殊,永靖王也没有料到有人能够仿造这种举世罕见的纸。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程序走着。
三日后,兵力收拢,永靖王命令一个大将和樊少英先带着那三分之二前行,却让谢子晴留在了上春园。
谢子晴自然知道永靖王这人打得什么主意,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谢子晴,只要前面稍有异动,那么谢子晴就可以直接下黄泉了。
不过,这对于谢子晴来说,却恰是心中所愿。
北定城的军队的铁骑踏碎夜半,谢子晴站在屋顶,从上往下俯视着这条蜿蜒的长龙,风迎面吹来,有瑟瑟的冷意,谢子晴的衣襟飘扬,心中瞬间空旷。
谢子晴突然觉得有人在看她,她的目光冷冷的看过去,只见黑色的夜里,一双贼亮的眼睛看向她。
范二!
他坐在马背上,向着谢子晴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过身去,挺了挺自己的腰。
不过只是挺了挺腰而已,但是谢子晴已经感到他全身上下发出的那种气势,瞬间将他前面的那个大将压得干干净净。
那才是,真正的领帅之气!
但是他的这一挺腰不过片刻,再次一看的时候,他已经缩了缩自己的身体,泯然为常人了。
谢子晴的眼睛微微一眯:这个范二,到底是谁!
在永靖王的兵马赶往南定城的时候,这边,那个童血宴已经开始准备了。
谢子晴终于知道那个永靖王没有亲自带兵出发的原因是什么了,因为在这里,还有他日思夜想的一年性命,看来要等到童血宴之后,他才会带着剩下的兵马离开。
但是,永靖王,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回来之后,谢子晴只看见过汀儿一回,然后这丫头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谢子晴知道她原本就是如此,便没有什么在意。
这夜的灯火都在倚心苑,谢子晴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悠,等着最好的时机。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挑着安静的花枝,一抹一抹的红,晕染在眼角,开出冷漠的繁华。
它一个人寂寞的绽放,与旁人无关。
谢子晴有些恍惚,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迎来了春天,而这枝头的桃花,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谢了吧,然后就会是夏季,时间就这样溜走,再一眨眼就是又一个冬天。
正在她恍惚的时候,一盏青灯提了起来,模糊的灯火映着枝头的桃花,艳丽的让人移不开双目,仿佛要将人的眼睛扎在上面方才甘心。
谢子晴的目光微移,只见桃花树后,百里奕一身白衣,手提青灯,那灯火影影绰绰的将他的影子糊在地上。
他的声音依然优雅而温柔:“今日的桃花,别样好。”
修长的身影如一杆青竹,一双凤目微微的敛入春风中,这一刹那,这灯下的桃花,也不及这人的风华。
她的目光有些痴痴的看着那身影,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南沉瑾的面容,不知在这样的灯火桃花树下,那人嘴角的三分笑意,又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她的心突然猛烈的一刺,有无边的疼痛涌上心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把她凌迟,她猛地清醒过来。
对面的百里奕嘴角含笑,眉目温柔,若不是气质和南沉瑾天差地别,这样的眼神,几乎就是南沉瑾所给与她的。
可他,始终是百里奕罢了,对于每个人都是优雅温柔的。
谢子晴转了目光,问道:“殿下怎么在这儿?”
百里奕顿了片刻,声音微低:“可否,不唤我殿下。”
谢子晴的手一紧,然后字字压过去:“百里公子怎么在这儿?你不是那个大法师的贵客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百里奕微微苦笑:“想来,便来了。”
谢子晴眉眼一低,然后道:“那么百里公子就在这儿赏花吧,我有事,先走了。”
她抬脚便走。
“等一等。”百里奕的声音微哑。
谢子晴的脚步一顿。
百里奕的目光看着她,一瞬间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是仔细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过了片刻,方才道:“那个小女孩已经醒了,你要看看吗?”
谢子晴回头,笑了笑:“多谢百里公子,我待会儿就来找小妹。”
说完匆匆抬脚离开。
在她的身后,他的手中青灯微微一晃,瞬间熄灭,百里奕的身体站了许久,方才弹了弹自己肩上的落花,转身离去。
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
还有三炷香的时间,就到子时。
在倚心苑内,一个个小箱子被抬了出来,谢子晴知道,那些密密麻麻的箱子里,装的全部都是小孩子。
香烛插满了院子,那抹红衣悠然的卧在榻上,手中拿着酒杯,慢慢的饮着,顾盼间妩媚风流,动人至极。
谢子晴突然想起永靖王在画舫内找的那个柳下月,心中突然间冒出一个猜想,那个柳下月根本就是替身,是那个大法师的替身!原来,如此,以永靖王的性子,为什么会对他唯唯诺诺,恐怕最大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那一年的寿命吧,而是因为他心中对这个大法师的肖想吧。
她抬头看了看天,迷迷茫茫的,根本没有一点的亮色,仿佛是专门为了今天的这个时刻而定。
谢子晴的眼睛落到他脸上,那朵红色的曼陀罗花拖展开冷媚,在灯火下闪着泠泠的光。
谢子晴实在不知道这个大法师的深浅,因为按理说都到了这个时刻,小妹不见的事不可能还没有被发现,但是他看来仿佛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好像一切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让谢子晴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急忙压住自己心中那一瞬间冒起的感觉,常年的杀人让她知道,绝对不能有这样的感觉,否则你就先失败了一半。
她不能失败。
时间悄悄的再过去一炷香。
谢子晴的身体掠起,向着永靖王的房间走去。
这回,那些侍卫根本说都没说什么话,就弯腰让谢子晴走了进去。
永靖王穿着黑色的礼服,显然在等着去参加那个大法师的童血宴,但是此时竟然脸色有些发黑。
谢子晴站在他的面前。
永靖王猛地抬起头,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谢子晴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问道:“王爷您在找什么?”
永靖王的目光看向她,没有回答,再次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谢子晴依然在笑,但是这笑并没有到达眼底,她依然笑着:“王爷是不是找行军图?”
永靖王的目光“刷”的逼向她,冷声喝问:“你怎么知道?”
谢子晴淡淡的道:“王爷一向沉稳,如此着急一样东西定然十分重要。而刚才王爷只是再搜自己的身,显然这东西是王爷贴身收藏,这样一来,显然就只有行军图了。”
永靖王眼中的疑问冷冽立马去了大半,声音平静下来,再次问道:“你来干什么?”
谢子晴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笑道:“在下想,如要更加顺利的踏平定城,还需要借王爷的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永靖王凝眉道。
谢子晴看着他,然后缓缓的笑了起来,最后,一字字吐出:
“借君头颅一用!”
一道乌光闪过,如电之烈!冷然划去!
------题外话------
再过两三章就把太子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