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么一副仪容面见主人,似乎很是失礼了嘛。好在—拭薇回头看了眼,那些渐渐退进树林深处,慢慢消退了身形的蛮民——这吊脚楼内果不其然是个禁制区,那些式神没有再追来。唯独这代价倒是已经超出自己的预估之外了。拭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如果就一直这么流血不止,就算是加持了医复之术的身体,大概也就不过只能再撑上一炷香的时间了吧。
看了看四周,似乎持阵者也是有意给自己些许松懈下一口气的时间。拭薇一手扣成日轮印,压上腰月复之上最深的那道刀伤渡入内力,勉强算是愈合了大半。可体力还是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终还是无法控制地晃了晃身形,靠着栏杆坐了下来,胡乱撕了几条衣襟缠上深一些的伤口。
她做完这些应急处理,这才有了功夫打量下随身兵器。将长剑平举于眼前,伸手拂过剑身,指尖略一发力敲上剑脊,一股心酸应着剑身已不那么清越的剑鸣而起。倾破啊,这种状况实在是不忍心再动用你了,只是前途愈发凶险,怕还是不得不继续借助你的力量了。拭薇眼光黯淡了些,心疼的拂过那剑身上点点缺口,口中的语气反倒轻柔了起来:“不过,放心吧倾破,假使你损毁了,从此我这双手便不会再沾上其他剑器!”
此时,竹楼内也确如华拭薇预估的那般有人持阵,只是却不止一人。
“现在还不出去见见她,你究竟还想看见她怎样狼狈的模样嘛竹楼内有人轻声问着自己身边人,清亮的语调里夹着些许不以为然和显见的纵容。
“才不呢小小一张檀口中吐出了这么一声娇嗔。这女子一手支住下颌,一手把玩着自己耳边的细细发辫,发辫里还密密编进了许多五色丝线。容貌却因为隐在暗处看不太全,独一身不能掩住的雪白肌肤,犹自像在暗夜里也微微散发着光芒。她眼眸一转,嘴角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我就是想看看,她还能撑到什么地步
“还是不要太过的好,你可别告诉我说,你已经改变主意,决心先取了她的性命了
“这倒不至于,好啦,好啦,别这么看着我,我先出去就是一阵悉悉索索整理衣服的声音,她站起了身,却忽地回过了头,问了句,“这表情够鄙夷了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方才施施然拉开门,出现在了华拭薇的眼前。
“你啊,对待这些物件还真是比对人还上心啊,这么些年还是没变!”
拭薇耳边传来颇为轻蔑的声音,抬起头,那个倚靠着门框的女子忽的撞入视线之中。鲜红的苗衣,做工精巧的百褶裙在她膝上随风摆动着,就好似一团不顾一切只为燃烧的火焰一般,照进自己眼睛里。她眼角细细描绘着初开的荼靡花—这本是拭薇最喜爱的花儿,枝叶繁茂,延伸至鬓角里,一身繁复的银衣互相撞碰着,发出悦耳的声响。一头乌黑的长发未束起,只是任其自然披散在肩头,丝丝缕缕缠绕在欺霜赛雪般的容颜上。足上踏着一双长及膝的皮靴,也是一色的红色,跟着衣裳一样夹杂着黑色的暗绣,迎着阳光反射着幽幽的芒,隐约可以看出像是什么“避火诀”符咒一般的纹路。
可是,拭薇心下暗叹了口气,就是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她竟然可以不起丝毫警惕之心到了这种地步。虽说就光是这么看着她,就让自己觉着一阵没来由的紧张感跟局促袭来,更何况明明刚刚从她设下的阵势里捡了条命回来,但是这双手竟然松懈的脸长剑都不愿提起。
这个女子怕是就是夜巡的禁卫军口中的那个巫女了吧,只听那些人提及她时的恭顺,就能猜度出她绝不是什么小角色!自己尚未亲手动作,就让华拭薇头遭在这样的对决中失去了判断力的,她还是第一人。
拭薇提起一口气,稳住有些颤抖的双手,就着衣袖擦净了掌心沁出的丝丝汗珠。心绪很是繁杂,怎样都回不到踏进这屋宇之前的静逸。
不过,幸而自己一直都是华山那个武断到无人可及的战剑。对于这般不能断定的事物嘛—
直接斩杀掉不就好了!
一抹冷然的笑意凝在拭薇嘴角,她再度纵身跃起,提起最后的力气向她所在的方向直直冲去,手腕翻转,挽了一个最简洁的剑花,双剑舍去所有华丽的招式合二为一并在身前刺向她胸口。
有些招式,只要你使到极致就不存在任何破绽,因为这可是连自己生命都可舍弃的招式!
刺中了,拭薇那么清楚地感觉到了利刃破入血肉中的钝钝触感,她忍不住暗下冷笑一声:看你这般还怎么施展那些幻术!一手握住双剑,空出的一只手直接向她脉门扣去,却忽视了她嘴角玩味十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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