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到底是不欢而散,乔叠锦脸色无异,绿意给她换上新的外衣,道:“娘娘,您这是又何必呢?”
乔叠锦不吭声,绿意仔细斟酌了下,虽然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可是这到底是在皇宫之中,不比家里,皇上又是九五之尊,碍于乔家不敢怎么样,可是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法子还是有的,就委婉的劝道:“娘娘,皇上说出的是金口玉言,既然退却不得,何必让皇上不痛快呢?”
简而言之就是,既然非做不可,何不如让利益最大化,心里在不痛快,也至少得了好处不是。
偏偏乔叠锦从来不是这样的性子,见绿意收拾齐整了,就收回手臂,道:“本宫就是不想让他痛快
乔叠锦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妥,可是这样做了,她心里痛快,就算让他心里痛快了,他该做的事情也不会顾忌他半分。
绿意见乔叠锦意志已坚,暗暗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心里安慰自己道,反正也不求对方的圣宠,这样的小事,就这样吧。
乔叠锦根本没把应许齐安之的伞放在心上,等她刚把伞面上的泼墨双鱼弄好,乔叠景就进京了。
作为凯旋而归的胜利者,就算南疆屠城之事让一些老臣心里不太痛快,但也不会在这样的日子扫兴。
礼部派人去了京城十里外迎接,进了京城也是欢呼声不绝于耳,百姓好像过大年一样,穿着鲜艳的衣裳,打着锣,敲着鼓,再衬着鞭炮声,比庙会好要热闹。
乔叠景坐在马上看着一片盛世繁华的京城,感慨万千。
南疆本来就是大雍的属国,当年趁着齐安之登基之初竟然宣布,频频侵扰边境的百姓,惹得一众大臣火冒三丈,百姓虽然不言国家事,加上突厥的事情,心里憋屈的厉害,现在南疆皇族一个都没剩下,心里都是隐隐的痛快。
现在证明了他们大雍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不过是蛮夷小国,也敢欺上门来?
乔夫人和郑氏皆在蜀中,乔家在京城的宅子只有管家在打理,乔将军回了乔府,也不得歇,就着灯火先向着齐安之写了一份奏折。
乔叠景虽然远在前线,但是京城的一切不会不知,把笔放下,合上奏折,问管家道:“七姑娘现在在宫里可好?”
乔叠景对这个比他小了十六岁的妹妹,疼爱万分,娇弱的样子完全满足了乔叠景年少时过分无处可宣的保护欲,且不止一次信誓旦旦的发誓,谁敢欺负他的妹妹,他定当打上门去绝不会轻易放过。
现在却是嫁入帝皇家,乔叠景当年的誓言恐怕也只能成为一句空话了。
管家低着头,道:“贵妃娘娘一切皆好,据说皇上颇为宠爱娘娘,红绸传出话说,请将军不必担忧娘娘
乔叠景心想,嫁入皇宫哪里有家里畅快,不过不是心月复,也只能这样,道:“嗯,我知道了,管家退下吧
等管家走了之后,乔叠景才开始写第二道折子。
第二天早朝自然缺他不可的,晚上还有盛大的庆功宴,乔叠景连日赶路,铁打的身体现在也该累了,等他写完折子之后,和第一道折子放在一起,就让外面的小厮熄了灯,躺在床上睡了。
而在宫里的乔叠锦却是兴奋的有些睡不着,早过了她往日睡觉的点了,绿意忍了忍,没忍住:“娘娘,就算大公子回京,也是不得入后宫的
您兴奋什么,反正也是见不得的。
乔叠锦身形一顿,终于想到这一茬了。
绿意呼出一口气,觉得娘娘自从知道大公子今日回京的消息后,就有些糊涂了。绿意在心里总算是憋出这么一个词。
乔叠锦有些艰难的声音响起:“本宫去见皇上?”前几天她刚落了齐安之的面子,之后又没见面,现在又要求上门去?
到底没报多少期望,男子怎么能进后宫?
她去前朝也不太现实,乔叠锦丧气的要死,脸上的一贯的高傲褪了个干净,烛火下倒是鲜活了不少。
绿意本欲开口,倒是听了一句男声道:“见朕做什么?”
乔叠锦顺着灯光看过去,看披着鹤氅一身明黄常服的齐安之站在门口,外面的是挂在廊檐的粉色的宫灯,映着齐安之的脸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只要绣娘巧夺天工的修成的金龙张牙舞爪的厉害。
不知道在那里站在外面听了多久。
绿意心一凛,垂下视线行礼问安,看来长乐宫还是整顿一下的好。
乔叠锦却是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自己和宫女说些私房话,也要被他听去,扭过头,一脸的冷淡矜持。
齐安之却觉得又好气又笑。
那天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乔叠锦明显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就算硬来让她答应了,她心里只会抗拒的更加厉害,软的么,齐安之相信自己哄她一个还是够得的。
只是齐安之到底有些下不来台,等着她来递个台阶,结果什么动静都没了。
齐安之爱极了这个性子,也是恨极了这个性子。
不过今日在外面听得主仆二人的谈话,却让他身心舒畅,这不是送上来的把柄么?
有了底气,齐安之脸上不动声色,身后的高升却觉得这几日的低气压终于好了点了,心里也松了口气,他这几天也是战战兢兢的伺候着,唯恐犯了错事。
外面天冷,走了一路,齐安之又在外面听了会,就是披着鹤氅,这会也是手脚冰凉,进了屋子,热情扑面而来,高升伺候着齐安之把鹤氅解下来。
齐安之笑着重复了遍:“贵妃还没有说见朕做什么呢,朕在这,想说什么尽说便是
乔叠锦觉得齐安之早已经把话听去了,想过这一层,再开口的时候就多了几分认命,只是她脸色冷淡,声音也冷,让人听起来觉得还是傲气十足:“臣妾想求皇上让臣妾见一见哥哥再次把底牌全都交了出去。
绿意低垂的脸一僵,就算她比不得主子的学问,也知道最好把底线留到最后,绿意心想,改日一定要记得提醒主子。
齐安之心里舒爽,大夏天喝下一整晚冰镇酸梅汤也不过如此了,虽然觉得此风不可长,可是这样的情景真的是难得很。
不过还是有些恼怒的,平日里也没见多给朕个好脸色,稍微低头一点也全是为了别人。
不过这点恼怒还是比不得心里的欢喜的。
齐安之面露难色:“后妃不可见外男,这是宫规
乔叠锦月兑口而出:“可是那不是外人,是我哥哥!”
齐安之脸色一沉:“后宫中可不止贵妃一人有亲人,要是人人以此为准想要面见亲人,宫中还不乱套了?”
乔叠锦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那是她亲哥哥,宠了她十几年的哥哥,除了这次的机会,下次可能就见不得面了。
当即咬着下唇道:“难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
齐安之心道,自然有的,只是这样轻易答应实在是不符合他的行事标准,当即道:“有是有,只是”吞吞吐吐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朝堂上杀伐果断的君王。
乔叠锦的功力看不出齐安之是在做戏,急切的问道:“只是什么?”
齐安之看着她脸上的急切之色,脸上的难色更重:“只是对贵妃名声有碍
乔叠锦一怔,齐安之本来想着等乔叠锦追问难道没有两全之法的时候再顺水推舟的说出他的想法。
齐安之想的很明白,现在利用乔叠锦的有求于人算什么,就算现在答应了他的条件,心里也会不痛快,他吃过一次亏,自然不会栽在同一个坑里第二次。
趁着这次机会徐徐图之才是上上之策。
但是乔叠锦却没按着他的想法走,紧接着问了一句:“那乔家呢?”
齐安之愣了一下才知道这问的是“是否对乔家的名声有碍”。
齐安之咬着后槽牙道:“应是没有的
乔叠锦眨了下眼道:“那就好
齐安之暗暗深呼吸了一下,道:“贵妃不介意就好
这种区别对待的态度真的让他肝疼。
但是他还不知道第二天还要更让他肝疼的事情发生,也知道为什么乔叠锦这次非要见到乔叠景了。
*
早朝之后,齐安之让乔叠景去勤政殿,众位大臣也没有多想,近日云大人和赵大人掐的厉害,弹劾对方党羽的奏折总是不断,不管原因如何,云大人和赵大人已经结成死结了,而且看这架势就是不死不休。
云大人心里恼火的很,他现在在内阁根基未稳,怎么不愿意陪着赵大人接着掐下去,只是看着赵大人的样子根本不愿意住手,云大人终于决定要和赵大人谈一谈,走到赵大人身边,道:“赵大人,可否找个地方详谈?”
赵大人冷哼一声,拱拱手道:“请!”
再说齐安之和乔叠景走进了勤政殿,乔叠景行完礼就看到一身白衣的俏公子走了过来,只是这个少年的样子实在是熟悉,只听得少年道:“哥哥
乔叠景仔细一看,脸一黑:“锦儿,如此成何体统!”嘴上训斥乔叠锦,眼睛却是看向齐安之。
齐安之心道,果然还是贵妃好。
面如春风得道:“贵妃说见将军,许久未见,心里甚念,就准了她所请走官儿这种风雅事也不算出格,之前不过想逼着乔叠锦就范罢了。
乔叠景规规矩矩的道:“多谢皇上,舍妹年幼,少知世情,多谢皇上宽容,不计其过
齐安之脸露动容,道:“爱卿何必多礼,贵妃真性情,朕自是知道
乔叠景脸色不变,喜爱的时候是真性情,不喜爱的时候就是大罪过,道:“舍妹年幼时身体弱,家母看锦儿可怜,不忍她为世事所扰,养在深闺,性子单纯,若是日后锦儿犯下大错,只求皇上网开一面
当年乔叠锦病歪歪的,都说养不活了,乔夫人实在不忍她走的时候还要学习人情世故,为世事所扰,也就随着她的性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乔叠景心想,乔夫人肯定是悔极了,要是知道今日,乔夫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乔叠锦的性子。
有些话乔夫人不好直接说,乔叠景身为哥哥还是可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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