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许芳华 第三十八章 从前知己,隔世再见

作者 : 刹时红瘦

更新时间:2013-12-07

总之那个盛夏里如常炎热的某日,旖景见识了烟花巷的绮丽,旁观了一场小姑姑安排的闹剧,“刚巧”听得三大才子清谈,得知那位杜宇娘的确是个如假包换的妓子——

待三大才子离开之后,旖景迫不及待地追问了杜宇娘的底细,苏涟只道她是心生好奇,也并没有隐瞒……

杜宇娘除了是妓子,还是一个名叫五义盟的组织成员。

旖景起初以为五义盟是个江湖帮派,专替人行杀人越货的“阴险”事儿,可听小姑姑细细说来,才知道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五义盟还是东明哀帝时筹建的帮会,首领身份极端神秘。

哀帝无道,放纵奸官污吏为所欲为,朝政混乱不说,普通百姓的生活更是艰难,常常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转眼间家破人亡。

这五义盟起初是以救济这些手无寸铁的可怜百姓为己任,劫杀了不少贪官。

后来,五义盟甚至与虞氏楚州军暗通款曲,为虞氏终夺江山略尽薄力。

大隆建国,五义盟便收敛了风头,严格约束帮众,再不行夺人性命之事,但依然一直存在着。

这些年来,五义盟仍然暗中吸纳那些孤苦无依,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贱籍贫民,为他们在世上基本生存提供保护,杜宇娘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会众大都操持贱业,可不乏与达官贵人接触的机会,五义盟渐渐发展,就成了一个庞大的掌握各种信息的组织。

眼下,世人已经鲜少知道这么一个帮会了。

因为他们并不愿意接受旁人的委托,只除非一些“故人”。

老国公与大长公主当年征战疆场,与五义盟颇多接触,手上有枚星火铜徽,这是五义盟的信物,以此为凭,可委托他们行除杀人害命以外之事,根据苏涟推测,星火铜徽并非苏家独有,五义盟要维护帮众,自然少不得达官贵人的庇护,手持信物的人虽然可得五义盟的协助,也是这个江湖帮会的靠山。

当年大长公主把嫁妆里的产业尽数交给苏涟,其中就有这枚星火铜徽,并告诉了女儿五义盟分布京都的接头点。

难怪小姑姑堂而皇之地出入妓坊,祖母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约束呢。

旖景不禁对小姑姑手上这个嫁妆眼红起来,如果她也有枚星火铜徽,行事该有多少方便,也不用好像如今这般,要解救腊梅姑娘不受宋嬷嬷的责打,分明想好了计划,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助实施。

毕竟在此计划当中,有人要受牢狱之苦,而为了不让宋嬷嬷起疑,这个人选一定要稳妥。

五义盟的会众应当有此能力,可她手上却没有信物。

但或许,能够努力一下,赚得个星火铜徽最好,若是不行,也许能争取杜宇娘的一二协助。

一路之上,旖景盘算不停,回到国公府,就立即吩咐了樱桃,让她先让三顺打探杜宇娘的底细,因为什么事才沦落至烟花巷。

绿卿苑里,春暮与秋霜已经有些望眼欲穿了,瞧见旖景一行回来,才吁了口气,春暮见主子一张俏脸上满是细汗,叠声吩咐备水沐浴,秋霜却拉着樱桃与秋月,好奇地追问她们这次出府的经历,。

秋月与樱桃早得了“保密”的嘱咐,不约而同地胡扯一通,说只去了涟娘子名下的疏梅楼,见了几个掌柜,询问商铺产业的收益……

待旖景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身青纱襦裙,靠在美人榻上享受着湃在井里凉了半日的银耳羹,春暮才将杨嬷嬷转交的帖子递上。

是建宁候府七娘黄江月所书,过两日是她的生辰,邀旖景与国公府小娘子去候府做客。

前世时,黄氏月娘是旖景的闺中知己。

远庆四年,太后举办的芳林宴上,贵女们切磋才艺,年仅十三岁的旖景与黄七娘双双三度夺魁,太后大喜,亲赐两名少女京都双华的才名。

数年之后,旖景在虞沨的收藏里见到她当年芳林宴的一首小词,才知远庆四年的芳林宴比才,正是楚王世子选出的魁首。

他说,那一年,隔着芳菲的一眼,就把她记住了。

当时的旖景,只觉得悲愤,对夫君敞开心扉的倾诉,报之冷漠与敷衍。

而那首小词,一字一句,隔世清晰。

旖景这时挥笔写来,悬腕良久,眼角渐渐湿润。

待墨迹才干,信手一折,封存在书页里。

懒懒倚窗,望着夕阳渐远,霞色烟光,神思恍然。

自从重生,她还没有见过从前的闺中金兰。

黄江月的父亲,是旖景嫡亲的三舅。

虽说也是候府嫡子,却没有资格袭爵,如今任着五品兵部郎中。

江月与旖景年岁相当,性情喜好相投,两人自幼交好,许多少女心事,旖景稀少与自己的亲姐妹说起,却是不瞒黄七娘的。

想起当年,太后赐婚,旖景将嫁,多少人都道恭喜,说她与楚王世子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唯有黄七娘闻信,搂着旖景哭泣,说知道她心里的苦。

那些年郁郁不乐的旖景,十分庆幸有这么一个知心的手帕交。

后来,虞洲忍不住找她倾诉衷肠,哀求她莫要那般漠然相待,要与她再续前缘。

旖景也曾犹豫过,彷徨过。

那些痛苦不能与旁人说,但在江月的安慰下,旖景却再难抑制。

当初,江月鼓励她要为真心而活,一意撮合,拿话本里那些才子佳人的美满结局,描画了一幅绮丽画卷,并且不遗余力,借着候府设宴的机会,为旖景与虞洲的私会提供方便。

旖景对江月感激莫名。

至少在她殒命之前。

不过这时……

自己最终落得凄凉收场,也不少得江月这位知己的鼎力支持。

可是想来,江月虽说是世家女,但性情甚是飞扬,不愿受俗规约束,比如她的婚事……

江月比她只大了四个月,像她们这样的贵女,及笄前后就当议亲,江月是嫡出,当十八岁时,却还没有定亲,其他书友正在看:。

京都双华之一的黄氏七娘,曾出惊人语,一定要自择一个合心意的夫婿,否则宁愿落发,独守孤灯。

旖景当时非常羡慕江月的洒月兑绝决,因为那是她做不到的。

江月不过是性情使然,才一意撮合“有情人成眷属”,当怪之人不应是她,而是心怀叵测的虞洲。

也不知在那一世,江月是否觅得良人?

是的,当远庆十二年后,楚王世子夫妇尸骨已冷,哪曾看见虞洲继世子位,而祟正坊里鼓乐其鸣,十里红妆绕城,黄氏七娘与世子虞洲共缔良缘,宾客盈门,祝福不绝的情景……

当年真相,远比旖景此时预料,还要复杂得多。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数日之后,六月十三。

十二那日傍晚,突如其来的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洗尽了连日的炎热与沉闷,可第二天,阳光依然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上耀武扬威,这还未到三伏,巳正出门,就已经感觉到了地表的蒸蒸暑气。

今日正是黄氏七娘十三岁的生辰。

卫国公夫人黄氏本应陪着几个小娘子去建宁候府,无奈距离大长公主寿辰渐近,她实在是忙得分不开身,可巧长子苏荇休沐,便让他与二郎苏荏护送几个小娘子去。

看着妹妹们所乘的两辆紫檀双乘车从角门驶出,苏荇对苏荏使了个眼色,两兄弟也翻身上马。

小娘子们本来各自都有驾與,可建宁候府隔得本就不远,完全犯不着一人一與,摆出那么气壮山河的架势,于是旖辰、旖景与三娘同坐一辆,四娘、六娘与八娘共乘一與,至于二娘——她要尽孝道,陪着二夫人利氏在佛堂里静心。

实际上,黄江月瞧不上二娘的言行,对她很是轻视,二娘也不喜欢黄江月,两人之间极不和谐。

临行前,秋月还念叨了几句:“二夫人才去了佛堂没几日,利姥姥就上门好几回了,听玲珑姐姐说,哭哭求求、软硬兼施的,烦得太夫人不行,至于么,眼看着太夫人下月寿辰,二夫人的罚也就算挨过了,不过是在佛堂静心而已,也没受什么苦,她们母子俩平民出身,若不是太夫人心善庇护,哪里能过这么好的日子,奴婢就没听说过,养个女儿出嫁,非但没有嫁妆,夫家反而给娘家母亲宅子铺子安身的,可算是她们祖上烧了高香,这一世才有这般福份

旖景当然不作理会,她那位二婶虽说为人刻薄,又不通礼仪,但到底是长辈,是非对错轮不到小辈议论,秋月口直心快,却也懂得事理,这些话不过就是在旖景面前念叨几句,略微抒发不平罢了,也不会在旁人面前挑唆生事。

本以为三娘也会“称病”——因为她与自己不合,江月多有打抱不平,与三娘之间,也是唇枪舌箭,明嘲暗讽,往年江月相邀,三娘都不屑出席,可是这一次,三娘竟然表现得兴致盎然。

旖景暗暗打量三娘。

一身桃红紧袖烟纱襦,领口绣着白玉兰,系着樱草黄的八幅彩裙,裙上绣出亭亭粉莲,梳的是双螺髻,额上带着三股米粒珠链,一滴珊瑚垂在眉心,更显妩媚风情。

悉心装扮,可见对这次出行极为用心。

似乎感觉到了旖景的目光,三娘抬眸,回以温婉一笑。

旖景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五妹妹怎么了?”三娘眨了眨纤长妩媚的眼睛。

旖景受惊不浅,暗道那清平庵果然是个了不得的地方,还真能让人月兑胎换骨,三娘不过去住了半月,就学会了把怨恨竟压,对她笑颜相向,:。

自己还是经过了生死,才学会隐藏喜怒哀乐,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些。

“三姐今儿个真好看,让我竟然看入了迷旖景怔怔地眨了眨眼睛。

旖辰起初还担心三娘与五娘争执起来,这会子瞧见两人这般和谐,惊异之余,却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车轮轧轧,须臾就出了祟正坊。

驶入朱雀大街,仅需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建宁候府所在的东昌坊。

可未过多久,旖景却感觉到马车驶往路边,停了下来。

朱雀大街宽约三丈,大可容四辆马车并行,不过路遇勋贵出行,官职低微者大都要让至一旁先行回避。今日因是小娘子出行,自然不会打出仪仗,可舆壁上也有卫国公府的徽标,就算路遇望族高官的行舆,也不需道旁避让。

看来这次,是遇到了皇族出行。

姐妹们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这点,于是正襟危坐。

果然,有侍卫来禀:“路遇三皇子的行舆,世子与二郎已经上前见礼,诸位小娘子稍候片刻

是三皇子!

旖景心头一颤,下意识地侧了侧了脸,往纱窗看去。

因是炎夏,车窗上糊着一层绢纱透风,人在里边能瞧见外头的情景,外头的人却是看不清车里的。

旖景远远一瞧,绰约便见长兄带着二郎正立在一辆六驾马车之下。

那马车并不是贵女常乘的实舆车,四壁凿空,只垂着乌纱幔,纱幔上印着威风凛凛的金蟒,乌纱里一个男子端端正正地坐着,瞧不清眉目。

旖景记忆里的三皇子,是几位皇子当中样貌最突出的,甚至,能用妖艳两字形容了,也正是因为他拥有比女子更美艳的样貌,不知引得多少淑女魂牵梦绕,前世时,三皇子出席芳林宴,不过对贵女们轻轻一笑——

便有吏部尚书的嫡女心动神摇,甚至以死相逼,自甘去皇子府做个没有名份的姬妾。

三皇子与长姐大婚之后,便开始四处留情,关于他的风流韵事就从不曾断过,一房房姬妾也陆续抬进了皇子府。

长姐就是在这些娇妾美婢的争风吃醋中,耗尽了青春年华,郁郁抱病。

祖母与母亲深感后悔,无奈木已成舟,挽回不得。

三皇子的生母乃西梁公主,太宗帝时,因与西梁王来访大隆,对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一见倾心,那时,北原人还在关中,战乱未平,昭康氏野心不死,意欲侵夺西梁,与大隆抗衡。西梁军虽说英勇,可国库却甚是空虚,经不得连年征战,西梁王来访,实为与大隆结成同盟,两国携手,共同对抗北原。

之所以带来公主,原也有与大隆和亲之意。

不过太子已经娶了正妃,故而西梁公主只能屈居侧妃之位。

据说西梁公主生得倾国之色,很得太子荣宠,无奈天妒红颜,当三皇子尚在襁褓,西梁公主就香消玉殒。

三皇子被当今皇后亲自抚养,与当今太子手足情深。

故而前世时,虽三皇子只喜吟弄风月,又纵情声色,但因有圣上与皇后的荣宠,东宫太子的庇纵,旁人也无可奈何,:。

重生后的旖景暗忖:若非三皇子这般性情,只怕皇后对他也会有所忌惮,必不会允许这么一个身份贵重,地位仅次于太子的皇子与手握重权的卫国公府联姻了。

无论如何,这一世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姐重蹈噩梦。

想到这里,旖景不由抬眸,打量长姐。

因为已经及笄,旖辰今日梳了个闺阁女儿最为时兴的垂鬟分肖髻,发间佩着东珠钗,海棠钿,面上略施脂粉,身上穿着浅紫大袖纱襦,跽坐得端端正正,似乎半点没有留意与三皇子这番路遇。

这时的长姐,一定没想到她今后会与三皇子有什么纠葛吧。

想来,年年宫宴,做为卫国公府的嫡长女,旖辰必然会出席,与三皇子应当见过,不过长姐端方持重,虽出身勋贵,可继母却是世家女儿,长姐所受教育与世家相类,矜持端方,才没受三皇子那张妖魅般的容颜迷惑。

这样就好,免得这一世坏了长姐与三皇子的姻缘,本是一片好意,却引得长姐抱撼。

旖景暗忖之余,也松了口气。

不过多时,马车重又启动,三娘却颇为好奇地回头观望,无奈隔着纱窗,三皇子的紫檀车也垂着乌幔,只能见到影影绰绰的一个背影。

做为庶女,她是没有机会出席宫宴的,自然也没见过三皇子的风采。

到了建宁候府,苏荇与苏荏径直去拜会建宁候,几位小娘子的车驾却直入角门,沿着甬道去了后宅。

二门的穿堂早有几个身着蓝缎妆花褙子的嬷嬷等候,迎上前与娘子们见了礼,请上肩與,一路往候府太夫人居住的院落行去。

太夫人梁氏正与候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闲谈,几个候府小娘子安安稳稳地坐在临窗雕花炕上,建宁候世子新入门的妻子王氏立在太夫人身边,缓缓地摇着一把美人团扇。

听说国公府诸位小娘子已经到了院门外,黄江月摁捺不住,满面是笑地迎了出去。

“我有多久不曾见过辰儿与景儿了?也不知俩姐妹个子长了没有太夫人梁氏穿着一身臙脂朱的大袖如意锦禙,雀紫的朱梅马面裙,梳着抛家髻,佩着点翠昙花钿,满面慈祥地笑容,端的是富丽祥和。

三个儿媳都陪着笑脸,唯有二夫人江氏,一听婆婆嘴里照常没有提起六娘,忍不住撇了撇嘴,建宁候府二爷是庶出,与眼下的卫国公夫人正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江氏显然不愤妹子亲生的六娘被冷待。

“母亲真是的,年初三才见了辰儿与景儿,不过就是数月的光景,就这么心心念念,真是让人眼红江氏抿着一张薄薄的点成樱花样的唇,虽说是撒娇的话,听来却有些小家子气。

太夫人便是一沉脸,冷冷扫了她一眼:“嫡亲的外孙女儿,我自然是牵挂的,你一个长辈,有什么好眼红心热的

一大把年纪,还学着人撒娇含嗔,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让人瞧不上眼。

候府几个嫡出郎君,娶的都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唯有江氏不过是个七品知县的女儿,当然这也是太夫人当初“看好”的婚事,不过不代表江氏进门后,就能得婆婆的欢心。

眼见着气氛有些僵持,江氏拉着一张容长脸,颜色很有些不好看,候夫人不免有些担心,正搜肠刮肚地想着好听话来缓和,便见帘子一掀,一列莺莺燕燕入内,才微松了口气。

卫国公府六朵金花,鱼贯而入,依次见礼,顿时让屋子里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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