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地回头,只见那双温柔的眸子多了几分——怜惜?!
“不,我只是长大了,懂得了很多事怅然失笑,昔日盛宠的格格如今成了毫无自由可言的太子福晋,耀眼的光辉表象之下,有着连陆子衿都忍不住要同情的可悲事实。以前她一直费尽心力想要和陆子衿站在同等位置,如今天随她愿,两人的命运渐渐靠齐,可她却没了当初奋不顾身要跟他厮守终生的勇气。
突然,陆子衿抬起手,伸向她这边,即便是搁着一个石桌,萧盈娣仍本能得躲开他。身处皇宫,权势之下,明争暗斗,多少双眼睛看着。三年前的鲁莽牵连了整个睿王府,而今她早不敢再随性而为。这深宫之中,阴谋狡诈难辨,而她如她阿玛一般无心权势,只求在宫中自保,得一席之位,守得睿王府无忧无难,如此便足以。
伸出去的手臂因萧盈娣的闪躲,僵在空中,片刻之后,才缓缓地放下,陆子衿尴尬地笑了笑:“你头发上有一片枯叶
萧盈娣抬手四处模寻,终于摘掉了那片枯叶。
“多谢王爷提醒
原来是自己多想,自打进宫后,她神经就莫名地开始紧绷,走在宫墙之内,总是怀揣着一颗防备的心。
彼此沉默,整个亭内安静地仿佛能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声。
陆子衿端详了萧盈娣许久,如水的眸子里浮出几丝疑惑,温润的嗓音破空而落:“你明知五弟对你怨恨颇深为何还同意嫁他?”
嘴角噙上一抹苦笑,抬眼看他时,清澈的眸子多了些许无奈,避而不答,反而问他:“那王爷呢?王爷喜欢芷柔吗?”
“我”陆子衿张嘴欲说,却是难以应答她这句问话。
见陆子衿语塞,她说道:“既然王爷不喜欢芷柔,当初又为何要娶她?”
这次不等他回答,萧盈娣就继续说道:“你我都明白,很多事身不由己,一切都是利益当前,我的幸福以及周遭一切,由得我选择吗?如果真的能让自己做主,为何王爷这些年一直未纳妾,也从不追寻自己的幸福呢?”
以前她怜悯陆子衿的遭遇,却无法真正懂得他不受宠的辛酸和苦涩。直到她的盛宠不再,命运交由他人掌握之后,她才彻底明白这种感觉充满着无助和束缚。
萧盈娣的一番话让陆子衿哑口无言,只因她句句戳中他内心。
这几年积累下的怨气和不满,萧盈娣都是一味地容忍,然而在陆子衿面前,她就有种同病相怜之感,让她恨不能将心中的苦水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可她终于及时管住了自己的嘴巴。毕竟有些话她不说,陆子衿也能体会一二,说出来反倒让有心人听去嚼舌根,无端给她惹来麻烦。
眼睛状似无意地瞥向不远处的丛林,凄冷一笑。若非动静太大,她或许能骗过自己是风在作祟。虽不知是谁在监视她,但她已然明了她和陆子衿的一举一动早已落人眼中。
对于过往的一些痴恋本该做个了断,其实早该了结的,自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舍不得放弃。如今被人盯上了,干脆说清楚道明白,以后再与陆子衿相见时,也避免了些许尴尬,同时也避免自己卷入皇室争斗的漩涡中。
深深吸了口气,在脑海中组织好话语,才说道:“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有些事情也该就此放下了。我已嫁给太子,自然是对过去的事情都忘却了,曾经年少无知,对王爷一番痴缠,让王爷产生困扰,还请王爷见谅,莫要放在心上
本就无人爱的陆子衿,对他痴缠不休,誓要做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也就她是唯一人吧。可形势所逼,早已容不得她的情丝继续留存,所以她只能说出那番话,既是让那个暗中监视的人听见,也是让自己真正地结束过去。
可她的决然疏离,对于一个自小没人关爱的人难说,即便他并未将自己视作最亲的人,但作为唯一爱着他的人来说,无疑是相当于再次将陆子衿推向无人爱的境地,不管陆子衿是怎么想的,但此刻的她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不忍看他做任何回应,只得仓促逃离,算是为她自己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心绪紊乱,回安宁宫找陆笙羽的时候,不及她推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陆笙羽的声音,恰是这声音让她不由得顿住脚步。
“三年前造成贤妃失子的真正黑手,皇祖母和我都最清楚。皇祖母违心将七弟和萧盈娣撮合,无非就是想激我有所行动,如今我娶了萧盈娣,我和皇祖母的利益关系便联系在一块了。而东宫从不缺宫人侍应,皇祖母特地支了小翠过去,其本意,孙儿实在难以捉模,还望皇祖母明言
陆笙羽的一席话让萧盈娣呆立原地,脑袋如同被雷击,久久回不过神来。原来三年前太后就知道她是遭人陷害的,可太后并未阻止,而是在皇上盛怒之下,急于撇亲关系,以求自保,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睿亲王府败落,目光悲痛,当着百官之面,给了她三耳光的训诫。
一阵寒凉自脚底升起,体内的温度仿佛一点点抽离,只剩下全身冰冷如同身处冰窖。
一直都很清楚皇宫人心险恶,只是没曾想就连亲人之间都充满着利用和阴谋。权利倾扎,勾心斗角,笑里藏刀,孤身一人嫁入宫中的她,该如何自保,又该如何保护睿王府?
大脑一片空白,渐渐听不见屋里两人的谈话内容,一时间六神无主,茫然无措的眼神空洞而无焦点,紧握双手,转身欲走,可脚步错乱,撞倒廊柱下的一盆花。即便只是一声轻响都吓到了她,跑出安宁宫。
屋里的太后和陆笙羽听到门外声响,神情紧绷,面露警惕,齐身开门,见门口宫女抱着一只猫远去,那是太后养的,所以神情放松下来。
与太后并肩的陆笙羽,视线微低,一抹精光闪过,嘴角噙上若有似无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