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情戏
苏墨行回府的第二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阳佳节,他四更便起身与苏颉一同进宫面圣,而我也不曾多睡,因为王妃昨日已下了安排,今日要阖府出门远游,登高赏秋。******$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
婧容进来服侍我起床时神色不似往常,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将我的发髻挽错了好几次。
见她如此心不在焉,我便轻轻挥开她的手,自己将头发挽了,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
婧容微微一震,急忙摇头,复又点了点头,声音细细,“小姐原谅墨行少爷了?”
我淡淡一笑,“也说不上原不原谅,我已经嫁给了他,有些事一直捏着反而对自己不好
婧容怔忡地点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问她又不肯说,我便也随她去了。
梳洗完毕,婧容带着小丫鬟为我布好了早点,又亲自端了一个小巧的骨瓷盅进来,“小姐,这是我给你酿的珍珠圆子,里面和了珍珠粉,补气养颜很有效的顿了顿又说,“如今墨行少爷回来了,小姐更应好好保养,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是不是?”
我面色一红,捏了捏她的鼻尖,“小蹄子这般多嘴掀开盅盖,一阵乳白热气夹杂着圆子的甜香氤氲扑面,我心中却是一阵清冷,苏墨行,他哪里是我的悦己者。
卯时刚过苏颉父子便回到府中,马车早已在府外候着,二人更衣稍事歇息后面离了王府,驾车向城外染苍山去了。
然苍山位于晋安城西郊,山势俊奇中略携秀美,漫山皆是枫树,九月秋意初染,山上枫叶一半嫣红一半碧青,便如流川曳火,美不胜收。马车行至半山便无路可上,于是众人便下了车徒步登高。
王妃今日一身赭石色对襟褙子,一如往常的温雅高贵,由苏颉扶着一边欣赏山色一边向山顶徐徐走去。
苏墨行与苏墨华紧随其后,二人俱是身姿挺拔,偏偏俊彦,比肩站在一处倒也分不出谁更惹眼一些。
妙湖今日着意打扮了一番,茜粉色菱花小袄,印染荷塘j□j的望仙绫裙,鬓边簪一朵秋海棠押发,整个人便如三月里的桃花,凝在枝头那最明艳的一抹春,色。而柔川则依旧是一袭白色衣裙,走在山间,白纱映着枫叶的红,反倒多出三分清艳。
染苍山并不高峻,众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山顶,极目远远眺去,可以瞧见晋安城的重檐叠瓦,即使有山顶雾气遮眼,亦能感受到那苍沉的繁华。
挑了一处树荫铺下竹席,众人席地而坐,王妃命人取了茱萸袋亲自分与我们,又亲自为苏颉带上,接着又命人布置五色重阳糕,九品羹,菊花酒。
瞥眼见到妙湖坐到苏墨行身边,素手执盏为他斟了一杯酒,又取过他手里的茱萸袋,婉媚一笑,眼角眉梢皆是横流的风情,“爷,让妾身帮你系上吧
苏墨行温然看着她,拂了拂她被风吹落的鬓发,忽然转头向我一笑,“不知可否劳烦夫人?”
互系茱萸袋是极亲近的人之间才有的举动,妙湖主动要求便是想在人前显示一下她颇受苏墨行宠爱,苏墨行此举妙湖大为尴尬,一张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目光在苏墨行脸上逡巡片刻后朝我冷冰冰地投来。
苏墨行却似毫无知觉,只含笑望着我。
眼见着苏颉与王妃都望了过来,我不好推辞,只好伸手接过妙湖手中的茱萸袋,亲自为苏墨行系上,心中却是薄怒,竟如此祸水东引,妙湖只怕是怨定了我。
忽然听见苏墨华清声吟道:“茱萸自有芳,不似桂与兰。新人虽可爱,无若故所欢他眸光一转,似笑非笑看着我,口中却对苏墨行道:“新嫂固然是佳人,然而妙湖夫人明艳风华亦是世所罕匹,哥哥岂可这样厚此薄彼,我看不若让新嫂带着两位夫人都为哥哥系上茱萸袋,也好保佑哥哥在沙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啊
苏墨华这话正和王妃心意,王妃笑着指了指他,“只有你这脑袋才能想出如古怪的主意,不过意头倒是好的,”说着转向妙湖和柔川,“你们也帮墨行系上吧,毕竟福气是不嫌多的
妙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解下自己的茱萸袋为苏墨行系上。柔川的目光从苏墨华身上一扫而过,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悲戚之意,她走到苏墨行身边为他系好茱萸袋后便默默退到一旁,并未多说一句话。
知道苏墨华在帮我解围,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早已靠在树下自斟自饮,嘴角勾着一抹慵懒笑意,不知神游到何方去了。
回程时我与苏墨行共坐一辆马车,我状甚无意地问:“妙湖在府中服侍多年不比我笨手笨脚,你何苦拂她一番心意?”
苏墨行看我一眼,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夫人与我恩爱,我自然要让府中人都知晓忽然沉下目光,“而且,我看重你府中的人自然不会再记得成亲那日的事情,也算是我对你的一丝补偿
我心头一震,本以为他只是人前配合我作戏,没想到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纵然别人不会记得,我却无法这么轻易就忘记,我看了他良久,终是垂下双眸默然不语。
接下来的几日苏墨行除去上朝几乎日日呆在我身边,于人前是一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模样,回到飞梧苑中我几乎不与他说话,只当他不存在一般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也不介意我的冷落,拿了书与战报与我各占半张桌子,这样默然相对倒也是不觉辰光难耐。
他也从不曾去过妙湖或柔川处,有一回妙湖房里来人请他,他只去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我虽觉得不妥,但也没有说什么,因为我知道说也无用,只怕还会听见什么话徒增烦恼。
不知不觉苏墨行已经回来五日,五日里整个王府上下也都知道世子与世子妃恩爱甚笃,往日对我敬而远之的下人们现下见了我也多了几分巴结的意味,王妃见此也十分满意,更时常招我去陪她说话,更将苏家祖传的赤金螭阴阳如意环赏给了我。
风光似乎一时被我占尽,可是我心中到底还是不安的而迷惘的。
这一日早起又与苏墨行在房中消磨了大半天,忽然听见外面小厮来报,说是苏颉请世子过去一趟。
苏墨行正在看一份战报,嘴里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即刻就去却依旧稳稳地坐着,不见半分要起身的样子。
我在一旁婉声提醒,“王爷此时找你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还是快些过去吧
苏墨行放下战报,抬眼幽幽地瞧住我,“夫人在赶我?”他眼中染着一丝失望,嘴角却略带薄凉的揶揄,那神态竟与苏墨华七分相像。
怎会无端想到他,我心中微惊,却是面色如常,声音温婉,却是大方地承认了,“是
苏墨行扬唇一笑,“既如此,我走便是了言毕起身离开。
婧容在他走后问道:“小姐这样与世子说话,不怕他生气么?”
我垂下双眸,“我们之间几分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他与我都清楚,人前一副恩爱模样,人后何苦还来勉强瞧了瞧窗外晴好天色,忽然起了散步的心思,于是便携着婧容离了飞梧苑。
秋日里长天澈碧如洗,日光高远,照在人身上是洋暖的熨帖。这时节不似春季花开似锦,一路看来来许多花卉只剩下苍绿枯黄的枝桠,瞧来颇为苍凉,但王府中有一处秋语园却正值好时。
秋语园在慎思堂北侧,穿过踏月湖上的留香练桥便到了,我将婧容留在湖边,独自一人寻了进去。
才进得门去便见园中遍植菊花,黄白粉紫煞是嫣然好看,甚至还有几株极为罕见的绿菊。自小便听父亲说菊花乃花中寒士,不屑与百花争春,唯带千红落尽时方于风中抱香,这种风骨傲气让我很是存了几分好感。
园中菊花开得甚好,我一时贪看便走得深了,忽然听见苏颉沉厚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皇上此次将顾珏派到你军中,又起用了数名世族公子,其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我本欲现身行礼,乍然却听见了哥哥的名字,心中一震淌过一种不安的感觉,于是略一思量,便将身形隐在一处假山后,从山石的缝隙中看见苏颉与苏墨行并肩行来。
忽然远远见到苏墨行的目光向我藏身的假山处扫了过来,身子一紧,连忙又向里躲了躲,好在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只听苏颉继续道:“自从我犒军归来,皇上已经十分忌惮我们苏家,我已经想到他迟早会有动作,只是不料竟然这样快
我在假山后面听得这一句徒然一惊,虽然早知皇上忌惮苏颉,但此时苏颉军威正盛,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况且此时又为何会与哥哥扯上关系,心中惊疑,便凝神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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