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难得主动回家一次,简墨本来很高兴。结果被这家伙这么一通胡闹,顿时只有揍人的想法了。
简要看着黑着脸生闷气的简墨,和一边继续笑得花枝乱颤的女郎,只好主动打圆场:“好了,难得一家人都在,今天我亲自下厨——你们想吃什么?”
简墨哼了一声:“随便。”
“少爷,没有这个菜。”简要不客气地回答。
简墨没理简要的反驳,冲着女郎瞪眼睛:“这里又没有外人,还不快去换衣服,要我顶着你一身香水味吃饭吗?”
一边翻眼看着天花板,托着白皙的五指给自己颈项扇风的女郎听到这句话,立刻不悦地撅起红唇,黑亮的眼珠滑到描着精致眼线的眼角,斜瞪了自家造父一眼,直到觉得没什么意思,才嗔怒地哼了一声,一转身,用手指指背优雅地弹了弹长长的旗袍下裾,穿着肉色丝袜的修长双腿踏着三寸高跟鞋,依依袅袅地走进一边的小房间。
好吧,如果他写的不是一个儿子,简墨会承认这是很赏心悦目的一幕。
等到简要四菜一汤都快做好,小房间的门才打开:一个三十岁左右头发湿漉漉的男人一边模着略泛青的下巴一边走出来——身上套着简要的一套淡灰格子居家服居然十分合身,脚上撮着一双薄棉拖鞋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拖行。
“我说老头子,当初你怎么不在我的原文里设定一下,变女人的时候不长胡子。”男人一坐在简墨旁边,抱怨道。
“你变女人时什么时候有胡子了?”简墨说。
“女身的时候确实没胡子,可是一变回来,那段时间没长的分量一下子全部都长出来。”男人无奈地说,“我随身携带小刀片已经成习惯了。”
“难道你还不能控制胡子的长度吗?”简墨对于老二的找茬差不多已经习以为常。♀
“怎么控制,让它变成胸毛长出来吗?”男人裂开嘴,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我该感谢老头子你没有让我像真女人那样每月有好朋友到访吗?”
简要端着菜走进来,听见这话也忍不住噗一声笑起来。
男人翻着白眼:“老大,你注意点。你端的是菜盘,不是痰盂。”
简要含笑看着弟弟,眼角一道犀利的光闪过,如同冷光打过刀面。
男人后颈蹦出几粒鸡皮疙瘩,口里呵呵两声,直身一拍手:“我来摆碗吧——有好酒么?”
三个男人吃饭的氛围和三个女人吃饭是绝对不同的。
简墨不会对万千嘘寒问暖,他所担心的是怕万千冒险太过,哪天不小心把自己陷进去了。虽然他在原文中已经赋予了万千冒险的天性下潜藏的谨慎态度和周密思维。可一遇到实际,简墨仍觉得算不得保险。于是开口便是委婉地问起万千最近又做了哪些特别危险的事情,试图把握一下次子目前踏的那根钢丝到底惊险到什么程度。
简要则是娓娓说起了今天几道菜的做法,特别提了其中一道鱼:从什么地方运过来的,路上经过了多少地方,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储才能保证到这里还是活蹦乱跳,然后要经过多长时间人工饲养,怎样杀死,怎么样加工,怎么烹饪……他甚至还将这条鱼从出生到生长,生活的水域,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产籽同讲故事一般徐徐道出,那种恬淡随意的神态和从容优雅的用餐姿态无疑是在座三人中最富贵族气质的一位。
万千是最对得起这桌美食和美酒的人,他以实际行动充分表示他对自家老大手艺的认可。♀除了敷衍哥哥炫技般的食材科普以及回应造父小心翼翼地探话,他的一张嘴就是一刻不歇地在——吃、喝。
简墨看着万千吃得酣畅,心里不由得有些酸,这孩子在外面连顿好饭都吃不上,真是遭罪。
他不知道万千出入各种场合,上吃得珍馐玉馔下不弃路边野味。只是人在江湖飘,吃喝两字就不得不谨慎:一面与人推杯换盏,一面就要提防着有人给自己下套;倒酒的时候思考着怎么套话,放杯的时候想着怎么月兑身……何尝有此刻吃得酣畅淋漓完全不需要花费任何脑子。
最后,简墨和简要一起把醉醺醺的万千架回小房间的床上去睡觉。
万千睡觉非常安静,极少翻身,甚至连个呼噜都不打。简墨虽然不是个细心体贴的人,但是作为一个写手,观察力却不弱。他知道这是万千在长时间的警惕中养出来的习惯: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是一个情报人员必须化为本能的素质。
伸手想模模这个总是不回家的次子的头发,却被朦胧中的万千闪电般扼住。但下一秒后者似乎又意识到这只手没有威胁,迟疑了一下,手指便松开了,在眼皮下转动欲醒的眼球又停了下来。
简墨笑了笑,抽出手掌,轻轻揉了揉次子半干的头发,然后小声说:“安心睡吧,我们出去。”
等到晚上简墨再进去叫万千出来吃饭时,只看见叠好的薄被,灰格子睡衣和摆放整齐的薄面拖鞋。
叹了一口气,简墨又轻轻关上门,就好像万千还睡在那里一样。
“万千说,丁亦曲向梁少麟打听过掩盖魂力波动之人,梁少麟却没有给予回答,却联系了李德彰。因此推断梁少麟应该知道李家拥有镇魂印的事情,而李德彰也在暗地查找带有镇魂印的人。”简要说,“他们似乎把观察的重点放在丁家,所以少爷最近还是和丁一卓少点接触好。”
简墨想了想:“我会注意的,不过也没有必要刻意避开。毕竟我是丁一卓的专属魂笔定制师,又是一个学校的学生。刻意避开也可能会惹人遐想——丁家爷爷似乎也是个很精明的人,他若是发现我特地避开丁一卓,大概也会多想。”
“少爷还是不要太大意了。”简要看出简墨不想刻意规避危险的想法,觉得有必要提出警告,“另外,‘神笔’最近与谭副校长的接触更加频繁了,他们似乎想从学校里和少爷接触较多的人下手。”
“学校里?那就只有薛晓峰、陈元、秦思思,再就是丁一卓,楼师姐。”简墨考虑一下,报出几个人的名字。
“少爷忘记了,除了学生,还有其他人呢?”简要提醒。
“你是说石主任和李院长?”
周三参观的东亚公立纸源公司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简墨的地方。他之所以填了这个地方,不过是出于同行相竞的想法,想见识见识别的纸源公司有什么不同。最后发现与自家除了在对待纸人的态度上有些不同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倒是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简墨是首家纸源的东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派出了六个接待员,一边遮遮掩掩似乎担心被他看去太多公司的机密,一边又企图从他嘴里套出些首家纸源的机密来。本来东亚公立纸源公司的人数比东一区造纸研究所又少了许多,不过七八的人被六个接待员前后左右的包围,任谁也觉得这阵仗有些太过头了。
对方这种小气吧啦的态度让简墨也觉得很没意思。既然不受欢迎,那就不为难对方了,他草草遛了半个小时就借口有事提前走了。对方却热情地留他吃中饭,被他婉拒后,言辞间却颇有些责备他不赏脸的意思。
简墨简直要被这群家伙逗乐了,他毫不客气地说:“下次你们有机会来首家参观,我们一定热诚欢迎。除了商业文件、档案室和女更衣室外,都可以看。另外,首家的工作人员工作很多,大概只能派出一两个人陪同,希望你们不要觉得我们接、待、不、周!”
对方被他嘲讽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红,面色很不好看,对于简墨的离开便不再挽留。
正好要去学校交这两次参观报告,简墨想起简要的话,决定先去看看学校里他接触比较多的几个人的情况。
薛晓峰照例是对他不用上课点到以及对班务甩手不干表示不满,陈元依旧沉默寡言。只是薛晓峰在抱怨完后,随口提到陈元前天晚上出门差点遭到袭击的事情。
简墨心中咯噔一下:“有没有受伤?是什么人干的?”
陈元摇摇头:“几个混混,我和黑子的身手也不差。只是对方多,没抓住。”
“没想到学校跟前还有这些地痞流氓。”薛晓峰说,“还好陈元有黑子跟着。昨天我和陈元下课路过主任办公室,本来想和石主任说说这件事的,没想到他居然请了病假不在。”
造设系上课的地方根本不会路过主任办公室。简墨知道这一定是薛晓峰为陈元抱不平,特地拖了陈元去院办反映情况——只是石主任病了?他一点都不知道呢。
简墨给李铭打了电话。李铭说石正源似乎是肾结石发了,在医院住着呢。
他挂了电话,对两人道:“我晚上去看看石主任,你们去不去?”
拿着报告,简墨从寝室楼里出来,突然想到晚上探病不好空手去,便又给简要打了电话让他准备一点水果之类。
才挂了电话,便见五六步外树下,一个三十岁左右带着墨镜的男子正向自己这个方向看,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说话,简墨看了他两眼,并没有把这人放在心上。站在寝室楼下面等人的,不是里面学生的亲友就是恋人,向路过的学生打听某个人信息也是有的。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墨镜男子拦住的却是自己。简墨停住脚步看着这张记忆里并没有的面孔:“有什么事情吗?”
墨镜男子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道:“我是学校生物细胞学的讲师,我叫张代英。我想,或许你有应该听过……连英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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