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和这次遇到的磨难比,之前所遇到的困难不值一提。
这时,好像有人来了,映桥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把身子往假山里的孔洞里挤,避免从凉亭顶上发现她。过了一会,脚步声过去了,映桥探头出来,迅速朝花园外溜去。
这个时辰大家在用晚饭,是一天内最松懈的时候。如果她够走运,说不定能从脚门混出去,假如能逃出去,立即和父亲收拾包袱跑路。映桥低着头,默默的走着,眼看再过几道门就能到脚门了,忽然看到前方有两个丫鬟直奔她而来,吓的她脸色一苦,咬着牙,掉头就跑。
这会逃命是种本能,只知道脚步不能停,无头苍蝇似的在府内东躲**。好在此时抓她的人,也不敢太声张,大家默默的‘你追我赶’。
终于,一口气跑到了府后的东湖,望着宽阔的湖面,无路可逃了,映桥眼前一黑,真正绝望了。湖岸边没有能躲藏的屋舍,只要人追来,她唯有束手就擒了。她抹了把冷汗,无力的道:“神呐,难不成只有跳湖自尽一条路可走了。”
“在那儿呢——”
不等她多歇一口气,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抓住她!”
不用回头看,便知道是逮她的人来了,映桥来不及多想,踏上九曲桥往湖心亭跑去。湖心亭竟有一人,执扇靠着阑干,眺望接天莲叶的荷花,听到她的脚步声,回眸望了眼,两人目光相对,皆是一怔。
“……四少爷……”映桥嘴角抽了抽,脚下停住,不敢往前走了。
季文烨紧蹙眉头,十分明显的瞪了她一眼,转身继续看风景去了,根本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映桥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似乎跳湖一条路可走了。
“够贼的,可逮住你了!”追她而来的一个壮实的媳妇,喘着粗气吩咐身后的小丫鬟:“给我把这小蹄子绑了!”抹了汗,忽然发现亭中坐的是四少爷,不由得慌了下:“四少爷您在这儿呢,惊扰到您了,老奴们该死,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映桥不想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扑到季文烨脚下,求道:“爷,我不想死,您行行好,救我一命吧……”
季文烨瞄了她一眼,冷漠的吩咐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带走。”
那管事的媳妇立即厉声吩咐:“快把她嘴堵上!捆回去见太太!”
映桥含泪道:“四少爷,您留下我吧,我有一桩秘密告诉您。”这时,身后的其他人已围了上来,不知谁拿了块手帕,往映桥嘴里塞。映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十分可怜,不过季文烨仍旧面无表情。
映桥就要被拖走,忽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抓住他的衣角不放,口中呜呜哭着。
季文烨一皱眉,合上扇子,用扇柄打了下她的指节,映桥吃痛,只得松手。那管事媳妇朝季文烨陪了个笑脸,然后转身催促众人快回去复命。
季文烨重新打开纸扇,继续欣赏美景,片刻后,越觉心烦,竟扇子一折抛进水中,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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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桥被反剪着胳膊押回上房,跪在了韩氏面前。
她的包袱仍在地上,已经打开了,散落着她摘抄的配方还有几锭银子和几个首饰。映桥看了眼,就明白了,这是要诬陷她偷窃。
这招虽俗,却好用。
果然韩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云映桥啊云映桥,我体谅你和父亲相依为命,不容易。每个月给你二两银子,对你不薄了吧,你倒好,手脚不干净,吃我的用我的还偷我的。”
陈姨娘站在韩氏跟前,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帮腔道:“最近就觉得她鬼鬼祟祟的,今个我故意悄悄跟着她,发现她竟然用小刀刮佛堂法器上的包金,您说她该不该死。被我逮个正着,一个疏忽,竟推了我一把,叫她跑了。”
捉奸捉双,捉贼捉赃。陈姨娘有她的赃物,她却没有陈姨娘偷人的证据,映桥盘算着如果这会抖落出陈姨娘和大老爷有染,韩氏会不会相信?如果相信了,会不会杀掉她灭口?
“呜呜呜——”映桥表示有话要说,祈求的看着韩氏,希望她命令将她口中的手帕拔了,至少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这时,那管家媳妇道:“太太,这蹄子有话要说。”
韩氏冷声道:“说什么说,赃物都在这儿呢。打一顿,关起来。”
竟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开打,这明摆着是要她的命。而且不说打多少,打完了,不给用药直接关起来,把她往鬼门关送。映桥吃惊的看着韩氏,发现她眼中的阴毒并不比陈姨娘少。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陈姨娘是她的狗腿子,为了保住陈姨娘,她已经决定杀人灭口了。
果然,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发展了。
“呜——”映桥发声抗议。
“好了,快拖下去!”韩氏不耐烦的吩咐。
就在此时,映桥就听身后传来季文烨的声音:“东西是我给云映桥的,有什么问题吗?”
她惊愕,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救世主从天而降’。
季文烨装模作样的欠欠身:“太太,我听说你们怀疑云映桥偷了东西,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东西是我给她的,不是她偷的。”然后直视韩氏的眼睛:“能放人了吗?”
“……”陈姨娘慌张的看向太太,微微咬唇。心道糟了,难道云映桥说的是真的?她真是四少爷的人?还以为她是扯谎来着。
比起拉拢四少爷,除掉云映桥更重要,韩氏不想放人:“咱们府中赏罚分明,不管是谁犯了错,都不能袒护。四少爷该懂这一点吧。而且,她偷的这些簪子,是我屋里头的,怎么会是你送的?”
季文烨道:“东西是我在后花园捡到的,见是女人用的,就送给了映桥。既然是太太屋里头丢的,我可以帮忙查一查,究竟谁是真正的贼。但不管怎样,映桥是无辜的。”
韩氏暗骂自己倒霉,想让老四和云映桥有一腿的时候,两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等她要灭掉云映桥的时候,老四偏跑出来袒护她。
“这我可就做不了主了。还是等晚上侯爷回来,我跟他说一说,看他如何发落。来人,先把云映桥押下去。”
这一套他见得多了,等候发落的时候,莫名死在狱中。季文烨很干脆的道:“话已经说清楚了,人我带走了。”说罢,解开映桥手上的绳子,揪着她的后衣领便往外走。
“给我站住!”韩氏腾地站起来:“四少爷眼中还有没有规矩?云映桥是我屋里的人,你不知会我,模上她,已数不应该了,现在还来袒护她,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嫡母?”
“以前是你的人,从现在开始,是我的了。”他头也不回的道,领着云映桥大步出门了。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陈姨娘惊恐的对韩氏道:“人、人走了,这可怎么办?”
韩氏怨恨的盯着她,低声一字一顿的在陈姨娘耳边道:“她不死,你就得死!你自己选!”说罢,丢下她,自己进里屋去了。
而映桥跟着季文烨出了上房的院子,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就怕再从哪里来人把她抓走。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季文烨忽然转身单手揪住她的衣襟,逼问道:“说吧,在亭子里,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难怪会救她,原来是被她挑起了好奇心,改不掉的职业病。
映桥犯难了:“我说了,你也会灭我的口……”
“……”他扬了扬下巴,一副‘你不说,现在就去死’的模样。
“我说,我说,我看见陈姨娘和大老爷……在佛堂偷情……”
“啧,这个我早知道了。”他扫兴的松开手,丢下映桥,向前走了:“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映桥赶紧追上去,默默的跟着他。季文烨不耐烦的瞅她:“你可以走了。”
“让我、我跟着您吧。”现在离开季文烨,根本是找死,大老爷不会放过她的。映桥还不想死:“我识字的,能给您念书,还会磨墨,洗衣做饭针线也在行,棋艺虽然马马虎虎,但我会继续学习的。工钱您说了算,您看着给就行。”
“你还准备要工钱?”
映桥暗暗垂泪,心道能保命就行了,要哪门子工钱啊。于是摇头:“不要了。”
季文烨上下打量了映桥一番,犹记得她自称‘自由身’时的得意模样,便冷声道:“我身边的人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至少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你想留下,也不能例外。”
“……我、我做不了主,得跟我爹商量……”
“算了。”他转身就走:“我对逼良为奴没兴趣。”
“您留步,我签!我签!”
“我没逼迫你吧。”
映桥使劲摇头:“绝对没有,是我自愿的。”
季文烨听了,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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