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看着对面闷不出声,自斟自饮的君王,不由得暗自苦笑,叫了自己来,却又一句话不说,难道这位新皇只是叫自己来看他饮酒不成?
他暗自叹息一声,也坐在对面,自斟了酒,也饮了起来。
“我这个大哥十里红妆嫁妹,你这个二哥准备了什么?”就在容若端着酒杯往唇边送的时候,一直喝酒的人却忽然出声,微抬着头看他。
已经适应了暗淡的夜色的容若,抬头,便立刻看见了那双向来玩世不恭的凤眸之中,此时已经弥散了氤氲雾气。
“三妹不是世俗之人。”在心中又长叹了一声,容若轻声说道:“容家有对比翼双飞鸟的红珊瑚,我送了去。”
“比翼双飞鸟!”独孤孝笑了一声,眸子中的雾气更甚:“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真是……喜庆。”
“大哥,您醉了。”容若看着他笑的灿烂,却雾气浓重的眸子,忍不住劝道。
“不,我没醉,清醒的很。”独孤孝勾了勾嘴角,直接扔掉酒杯,索性端着酒壶直接往嘴里倒。
“大哥,你不能再喝了。”容若眼明手快的抢过酒壶。
“若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把酒还给我。”独孤孝似乎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容若。
“正是因为我当你是大哥,我才不能将酒还给你。”容若苦笑,却又将酒壶拿开了几分。
独孤孝看了他半响,只看的容若后背发凉,以为他要发怒,却见独孤孝忽然闭上双目,仰头看天:“我嘴里说得好听,从此只做她的兄长,可是我心里好不甘心。”声音若有似无,若非容若靠的近,只怕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容若嘴里发苦,独孤孝的不甘,又何尝不是他的不甘,只是他到底抽身的早,不曾如独孤孝这般情根深种,因为有两分感同身受,所以他更加无从开解,自古相思不得解,碾碎了心肝叹奈何,一旦深爱,就是刻骨纠缠,放不下,得不到,这份求而不得的苦,谁能解。
这一刻,他不知道是叹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这等愁肠百断的滋味,不用体会。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输了。”独孤孝慢慢的张开眼睛,一双点漆的眸子在星空下好像银翼发光,却又晦暗莫名:那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至高的皇权,唾手可得的权势,都不曾留住他半步脚步,而自己终究是……
“你从不曾输过,从开始到现在。”容若看着独孤孝轻声说道。
“若是我没有输,为何今日迎娶她的人是他——不是我!”他缓缓地垂头,直直的看着容若。
容若摇头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饶是新皇英明神武,却终究无法看破情关。
“情之一字,从无输赢可说,皇上天资过人,应该明白才是。”容若细声细语的说道。
“情之一字,从无输赢……从无输赢……”独孤孝喃喃重复,忽然仰天长笑。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逼迫着不断放弃,那时候他想长大,登上那个至高的位置,总以为那样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没有人再逼迫着自己放弃,可是他没有想到,当他登上了那个位置,却依旧要被迫放弃,而这次逼迫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独孤孝忽然苦笑一声,低低的轻喃,只有他听见自己在说什么:“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这个皇帝做的果然无趣,也难怪他不屑。”
相思无解解相思,不诉衷情亦可知。
或许这人世间真的没有输赢可说,有的,只是命中注定的姻缘,而她红线那头的人,从来就不是——自己。
命运多诡,磨难重重,每一个多是身缠丝线的傀儡,行走在早已既定的轨迹中,挣不开,月兑不掉,坠入其中,生死不能。
独孤孝苦涩一笑,带着无可奈何的沧桑悲凉,夺过容若手中的酒壶,仰头直倒:云峥,不,南宫月,我终究不如你,所以她要的人从来都是你!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若是不曾相逢,也就不用收这份求而不得之苦。
但若是不曾相逢,又怎么会领略情爱滋味。
罢了,罢了,今宵有酒今宵醉,醉里那红烛下挑起盖头的男人就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