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有些鼻酸,她暗自吸了口气,在皇帝胸口闷闷回道:“吃这么多亏都没改,可见是改不了了
皇帝松开秀兰,把她手里的剪子夺下来扔到一旁,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呀,都是叫我给宠坏了。怎么,还真想落发出家不成?”
秀兰抬头跟他对视,答道:“你都不要我了,家里又住不下去,不出家还能如何?”
“胡说八道!”皇帝伸手又把秀兰揽进怀里,“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是谁梗着脖子非要回家的?是谁无论如何都不肯回西苑的?你还恶人先告状
秀兰用手撑着他的胸口,抬起头红了眼睛说:“五郎都有了新人了,眼里哪还有我,我自然要识趣,不自己走还等人赶么?”
佳人在怀,皇帝的心情好了许多,耐性也有了,就点着秀兰的鼻子说道:“哪里有什么新人?不过是个宫人,我本来就说你不喜欢便送她走的,偏你倔性子上来,唉,算了,旧事也不必提了。你放心,没有新人,这些天我想你还来不及,哪里有什么新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再耽搁要关城门了
秀兰看外面天确实快黑了,可是她的话还没说清楚,不能这时就走,就拉住皇帝的手说道:“五郎,非是我不想跟你回去,只是我怕我这性子改不了,过后免不得又惹你生气,到那时情份耗尽,还不如眼下这样各自存了念想的好
“不许说傻话!行了,我知道你怕什么,放心,有了你,我哪还再看得见旁人?”皇帝心里对于秀兰在意他还是颇有些受用的,只是:“以后却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脾气,一来你是主子,这样有失/身份;二来,便是你有什么事不高兴了,也该当关起门来,我们两人在闺房里说,有什么事不能你跟我悄悄商量的?你自己想想,有什么事是你求了我,我没答应的?”
他这话一说,连秀兰都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既然他自己说了不看旁人,自己虽不能尽信,也得就着台阶下台,当下就软了声调说:“我也是一时怒气上涌,这些日子听了身边人的劝,我也明白了,您是皇上,您说守着我一个人,是哄我高兴,我怎能就此当了真,还拿这个话去跟您吵闹?
当时只顾着伤心,一时就没管住自己的脾气。可是我,我便是这么个脾气,我把皇上当了自己夫君,哪能看着你身边有了新人还能镇定自若的?”
若说这些天她跟珍娘学了什么,那便是演戏了。其实以前秀兰在小说里也没少看过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宅斗宫斗高手,尤其是怎么在男人面前扮小白花,看得更多,可是秀兰就是觉得反感,做不出来。
但是珍娘说了,男子都不会喜欢性子太刚强的女子,除非这个男子自己弱不禁风。秀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让她对着皇帝扮柔弱,她又扮不出来。珍娘就开导她,说不是一定要扮什么柔弱,而是要她忖度着皇帝的喜好,然后再照着他喜欢的模样去扮。
秀兰仔细回想了皇帝性格和喜好,除了爱cosplay之外,还是一个对情感比较依赖的人,就像章怀云说的,很念旧。
也许是因为他自小缺失亲情,不知不觉就把这种情感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且看他对身边那几个大太监的态度就知道了,只因为有过几年的陪伴,他对他们就多了许多的宽容和庇护,所以秀兰也想用情来打动他。
果然皇帝听了她的话,心里颇为受用,“又说傻话,什么叫当自己夫君?我本来就是你夫君!好了好了,我本来也不怪你,过去的事都不要提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直说,不再这样闹脾气也就是了
“可是我,我现在再回去,他们旁人是不是会瞧我不起?”秀兰不能逼着他郑重承诺只有她一个,却必须得认真要求树立权威。
皇帝拍了拍秀兰的肩:“又说傻话了,有我在,谁敢瞧你不起?”
秀兰抬头望着皇帝反问:“若是五郎你不在呢?再说了,便是五郎在,就看那个海棠跟我生的那般相像,你说陆鲲安的是什么心呢?他可曾把我放在眼里,还是你要叫我相信只是凑巧?”
原来还是为的这个事,皇帝想起陆鲲来也不太高兴,就轻抚着秀兰的手说道:“你放心,陆鲲已经被我打发去了贵州,以后再不会有人敢自作主张了。等回去以后,我叫黄国良把西苑的人事好好梳理一番,定不叫你受委屈。到时再寻机给你封妃,就更没人敢对你无礼。好了,天不早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秀兰终于达到了目的,要叫云妆进来帮她梳头,皇帝却不让,自己寻了梳子给秀兰梳好头,重新绾好发髻,然后拉着秀兰起身,携手出了门。
门外的张氏婆媳已经从云妆那里知道了来人是谁,都胆战心惊的站等,珍娘此时也已经跟着田氏到了门外,她犹豫了一会儿,本待要回避,秀兰却已经跟皇帝两个人牵着手出来了。
秀兰先介绍了母亲和两个嫂子,张氏婆媳欲待要磕头,皇帝已先让云妆去扶住,说道:“今日是微服出来,就不必行大礼了,夫人辛苦,秀兰让你操心了。天色不早,我先带她回去,改日再接了你来说话又叫给赏赐,并送她们婆媳回家。
珍娘虽站在最后,秀兰却没忽略她,也跟皇帝介绍了一下,只说:“……珍娘姐姐开导了我许多,多亏识得了她,我才能想明白呢
皇帝一听是珍娘劝说的秀兰,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也一样让给赏赐,然后就没再多停留,带着秀兰出了庵堂,跟她一起登车回城。
一路上,车里面甜甜腻腻,车外面行色匆匆,好歹赶在关城门之前入了城。皇帝心情大好,在路上还不忘吩咐人去给秀兰买酒楼里卖的桂花鸭,说与御厨做的滋味不同。
马车驶进西苑的时候,秀兰心里有些感慨,虽然自己一向不喜皇帝拿杨妃比她,可她这二度入宫,还真有点杨贵妃的意思,只希望没有第三次吧。
人说小别胜新婚,皇帝和秀兰这一回却不仅是小别,还有失而复得,两人间的柔情蜜意自是只有更胜从前的。一连三天,皇帝半步也没离开过秀兰,不论是谁来求见都一概不见,中间只召见了一次章怀云,皇帝拉着秀兰的手好好褒奖了章怀云一番,给了他许多赏赐,并让他协同黄国良好好梳理西苑人事。
“朕身边人手已经够了,励勤轩那里,韩桥办事不利,就别叫他管着了,看换谁你们拟个人选来
秀兰早从云妆那里知道,陆鲲和关续都已经被皇帝发落,只有韩桥安然无恙,可是秀兰还记得彭磊曾说过,是韩桥看皇帝注意到海棠,就立刻把海棠安排去给皇帝送茶的,陆鲲和关续是秀兰不在时,皇帝直接发落的,眼下秀兰自然就要拿韩桥立威,所以一回来就给韩桥上了眼药。
想起关续,秀兰就拉了拉皇帝的手,说道:“五郎,说起来关续是受了我的牵累。那日我本是想去哄你高兴,他也是一片忠心,就算有什么错,这些天在湖心岛扫地也该抵了。你要是看见他有气,不如让他去励勤轩如何?”
章怀云颇为意外的瞟了秀兰一眼,又飞快的收回目光,低头静等皇帝的吩咐。
“哼,我是恼他没有眼色,一有了事转头就跑,也不知道帮着哄你。不过,既然娘子都开口给他求情了,他这些日子想来也知道错了,就依你皇帝叫人去传关续来,“让他来给你磕头谢恩
皇帝现在一心想哄着秀兰,也想帮她立威,叫下面人尊敬她,就留章怀云一起等着关续回来,跟他说了是秀兰求情,才免了他的罚,让他去励勤轩替韩桥。
关续果然如云妆所说,一张圆团的脸已经瘦出了尖下巴,两个圆眼睛倒显得越发大了,里面布满血丝。此时陡然免了责罚,更是直接痛哭流涕,跪在地上给秀兰和皇帝连磕了好几个响
头,不住口的谢恩和表忠心。
秀兰让范忠去扶他,安抚道:“原是我连累了你,早先也说保你无事,却还是累得你辛苦了十余天,我这心里还颇有些过不去转头让云妆去取了自己的私房银子来赏关续,“以后可要用心当差,好好服侍陛下
关续再次跪下谢恩,秀兰让他起来,又转头跟皇帝说:“关续调去励勤轩,那湖心岛可就缺了个扫地的了,不如就换韩桥去如何?也省得另给他安排去处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皇帝现在只要秀兰高兴,这种小事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立刻就吩咐章怀云去办,把他和关续打发走,自己牵着秀兰去书斋外面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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