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着好几日,董璃月每次远远见着曲惊鸿就远远地逃开,甚至于听说曲惊鸿在庭院里,就赶紧紧闭大门,半步都不敢挪出,只等远远瞧着他出了府门,才敢提着一只装满了各色丝线的小竹篮子,挑出极美的风景,刺出一幅幅锦绣。
今儿是个难得的晴朗日子,院子里的百年古桃虬枝蜿绕,纵使没有红花绿叶相衬,这古老的枝干也能算是一种历经沧桑后沉淀的气韵。
不!如今细瞧,枝尖夜头,尽是点点绿丝,院中的色彩尽被这星点绿意吸引而去,终于摆月兑了茫茫雪白的寒冬。原来早春来得如此快!
然而,此时老树下,女子手中那块雪落红梅的帕子,却是院中最美的一景。
“你绣的?”闻声抬眸,闯入瞳中的这男子,就如同天上的繁星般,不会耀眼,却遮不住那份奇异的光芒。只美中不足,那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映着不健康的白。
董璃月此时心中“砰砰”如擂鼓,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轻轻道出了一个“是”字,一时之间,怕说得多了,引了他的注意,怕说得少了,得罪了他去。
毕竟这人,乃是这院子的主人——福郡王曲惊鸿。
曲惊鸿嘴角浮出讽刺的笑意,堂堂锦绣坊里惊动皇城的雪月绣也敢拿来作假充数,更可笑的是,锦绣坊的雪月绣通常在右下角都绣有一个奇特的小小的白色弯月,旁人难以模仿得出,雪月绣也因此而得名,然而,在她手中的那抹绣着雪落红梅的帕子边角上,恰恰有那么一枚雪月!
董璃月低头,将最后几针收住,一副雪月绣——《雪落红梅》就这样绣成:“喏,送你嘴角泛起骄傲自豪的笑意。
雪月绣,惊动皇城,作为雪月绣的唯一绣娘,怎能不自豪?
曲惊鸿钳住董璃月的藕臂,俯到她面颊侧面,在耳前低声道:“想要讨好本王,不如去向你那朝三暮四的父亲诉诉苦
手中猛一用力,董璃月吃痛低呼一声,不由得放开了握在手中的雪月绣。
落雪红梅,薄似蝉翼,清风起,扬起空中的雪月绣。董璃月想要伸手揽回,手臂却给人死死禁锢住拉了回来。眼看着这些天的辛苦毁于一旦,董璃月瞳中含怨,瞪了曲惊鸿一眼。
用手戳了戳曲惊鸿的胸口:“你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讨好你?”抬眸直视,丝毫不见半分的畏缩和胆怯:“除了出生皇家,你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至少,我还有雪月绣!”
说完,再一次望向雪月绣飘走的地方,丢下曲惊鸿一人,大步离开。
曲惊鸿看着董璃月清白如雪的长衫飘出视线,突然“嗤”地一声笑了。
不过是一场政治的联姻,看来,也许是个惊喜也说不定。
董璃月快步小跑着,夺曲径,穿幽廊,闪进了自己的屋子,赶紧把门合上,后背紧紧地抵住门框,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发现,后背冷汗淋漓,已经湿了个透。
方才,就在方才,曲惊鸿握住自己的手腕时,身体猛然带起的气流激荡,狠狠似地撞向胸腔,闷得透不过半分气息。也就在这时,想起了这种奇异的感觉。
——大婚之日那场昏暗的惶惑!
是他!
原来竟是他!
提到胸口的心一个松懈,落了下来。又猛地一提起来:“他……可知道?”
暗香浮动的黄昏,稀疏到几乎只剩树干的影子映在占了大半个院子的荷塘里。寒冬刚去,塘中荷叶尚还畏缩在平静无纹的池底,就连游鱼也都懒懒地躲进了角落,不愿动弹。
有人走动,衣摆簌簌摩擦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只听那人停在了门外,指节轻轻敲打了三下门框:“王妃,八郡王,九郡王,十三郡王携王妃来访,王爷请您到书房里
董璃月一时愕然,应了一声“知道了
不论如何,她终究是在这个位子上,就得做在这个位子上该做的事情。
唤了一名侍女来协助自己,迅速地换了有些花了的妆容,重新挽了个青素却不显单调发鬓,没用坚硬的金镶银饰,只用一块玉雕绿蝶,再加几条鲜艳的缎带结在发上,配合着柔和的鹅蛋形的脸儿,尽显温柔。
郑重地,一件一件地将鹅黄色的清浅绣着莲花的衣裳穿上,腰间用橙黄的腰带紧紧束着,最后用琉璃翡翠的珠串,在腰带上系了一圈。
耳坠用的也是翡翠蝶翼的吊坠,脖间胸前,则挂了一串绿玉翠珠,互相串联着的网状项链,每次行路时,胸前珠翠坠下摇摆,叮铃作响,配着腰上挂着只翠玉环佩,还有绣在裳上婷婷摇摆的莲花,好一番荣华。
董璃月在腕间套上了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在镜前端详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自己的梳妆打扮不失仪礼,才在丫鬟的环绕下进了书房。
首先闯入眼帘的,即是一支镶嵌了几颗宝石的金雕牡丹发钗。那牡丹就如春日花园里最艳丽的牡丹一样,花瓣大方,花蕊除了几根金丝撩起,中心就用名贵的宝石代替。
美则美矣,这支簪子在董璃月看来,实在太过华贵艳丽,更是硕大得几近遮了大半个脑袋。
那簪着金雕牡丹的女子一见董璃月进来,当先伸手扶了扶发上了的发钗,也不回眸看她,只是可以清了清嗓子,脸上牵起娇矜的笑容:“听闻六爷极是宠爱王妃,今日倒是见得这金屋里的‘阿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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