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小径,繁花遍地,清溪泉流,葡萄满架。
董璃月独自一人坐在葡萄架下,惬意地用紫砂壶泡着香茗,一旁绢帕摊放,直直垂落到地上。她却只是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无力地执起手上的紫砂壶倒茶。
园门处乍然响起风一般的脚步声,打破了满园的宁静。一个容颜如画的美丽女子,行走如风,过曲桥,度回廊,径直抢到了董璃月身前。
看着满地零丝,伸手拾起整理入筐,嘴中碎碎念道:“这些可都是上好的丝线,你就是不想刺绣也别给我糟蹋了
“绣儿,你今天心情不错董璃月轻笑声响,递给她一杯茶水。
来人可不就是荣绣儿,除了她,谁还会心疼那些丝线的价值?
荣绣儿接过饮下,坐在一边石凳上:“怎么样,这杭州城里的生活也还习惯吧?”
距离董璃月和曲惊鸿决绝已经过了半年,那之后,荣绣儿以散心的名义,将她送到了杭州的这个别院里。也是这半年,董璃月过得也极是舒心惬意。
荣绣儿拿了果盘中的一个红润得发亮的苹果:“咔吱”声脆响,一口咬下,模糊地说:“我要结婚了
“咳咳……咳……”董璃月一时反应不过来,被茶水呛住:“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结婚啊荣绣儿眨巴眨巴眼睛,极有兴致地半伏在石桌上:“璃月,你该不会是也想嫁人了吧?也对,把你关在别院里那么久,是该找个男人管管你了
“不用,绝对不用!”董璃月伸手模了模荣绣儿的额:“我说绣儿,你不会是染了风寒吧!你真要结婚?”
“当然是真的!”荣绣儿得意地瞥瞥嘴。
“谁这么大的胆子?”董璃月月兑口问出。荣绣儿身为锦绣坊荣掌柜,那是真真继承了商人的小算计,再加上她性子张扬,说干就干的性子,当今有胆子娶她的人,实在不多。
“他敢不娶!”荣绣儿轻哼一声。
这时候,府里唯一的管事婆子来报:“城东大少爷来了。他说……您今日再不见他,他就赖在门口不走了
“哟,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金贵小姐也会有人送上门来?”荣绣儿似笑非笑地戏谑道。
董璃月嫌恶地皱着眉,不动声色地拨了拨紫砂茶壶的盖子:“一个花心败家的富家少爷,有什么好见的?他喜欢守门就随他去好了
婆子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听有人高声大喊:“小骚蹄子,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本少爷今儿个就要定你了!”这话说着,就见一个手里顶着鸟笼子的纨绔子弟冲了进来。见着葡萄架下的两女,眼中立即放光。“不错不错,今儿个得了两,爷可共享齐人之福了
荣绣儿侧眸从上到下审视着这纨绔子弟,笑嗔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杭州织造院的大少爷
“你认识?”董璃月好奇地望着荣绣儿。
荣绣儿在董璃月头上轻敲了一下:“姐姐我是做什么的呀,这次我来杭州,除了结婚以外,还跟杭州织造使谈些事情
“嘿嘿!既然想见本少爷的爹,只要你两今晚好好服侍本少爷,本少爷帮你们引荐引荐还是没问题的纨绔子弟一听荣绣儿的话,心中立即乐开了花。
“乖孩子,哪来的给老娘回哪去荣绣儿对着纨绔子弟还是笑眯眯的,忽然神色一变:“你们几个,还不出来把这个东西丢出去?真要等他轻薄过我了才舍得动手?”
荣绣儿话音刚落,就听“啊”的一声惨叫,那纨绔子弟已经不在院子里。
董璃月甚至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他就被扔了出去。“绣儿,什么时候的婚期
荣绣儿银牙玉碎,道:“后天,新郎到了就结!”
又见红罗布满庭院,窗上也贴着十分应景的鸳鸯双喜。难得好一番喜庆热闹,可谁想这样的喜庆里是那样的冷清。
新郎昨日已经到了,董璃月瞅了半晌,好半天才认出是那时小巷子里挺身而出差点“牡丹花下死”的英勇书生。德行是不差,洗干净以后,哪里还有丝毫当初的落魄的乞丐样?更是多了几分潇洒的蹁跹,身上一股浓郁的书香气息与生俱来,隐隐中透着丝精明。
莫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短短几个月一个好好的书生就给荣绣儿**成了一个精明的商人?
总是有那么一丝的不对劲,到底是哪却也说不出来。
门外炮竹声起。
夜正深深,鲜红的烛火,鲜红的灯笼,把整个别院照得如同白昼。无数的大红灯笼,无数的大红喜字,耀出一篇喜气洋洋。庭院中,宴席流水,流水宴席。虽然只是仓促布置,整个杭州城里的官商士绅们却都来齐了。
京城第一绣纺——锦绣坊荣掌柜大婚,谁不想来沾沾这里的福气,以便日后财源滚滚?
这一场仓促的婚事,几乎震动了整座杭州,这一场婚宴,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都赶来道贺。
到了拜堂时候,董璃月碎步行至荣绣儿屋前:“绣儿,到拜堂时间了
没人回应。
又唤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索性直接推开了门。
屋里烛火宁静地燃着,鲜红的烛泪嶙嶙悬挂,绘成一幅绝美的山水。然后,本该在屋里守着烛火,含着几丝期盼和紧张,着了身绮丽大红嫁衣的女子到哪去了?
董璃月接连下了几道命令,让下人们在府里四处找寻荣绣儿。
蜡泪粒粒滚落,独坐在喜房里,不知如何是好,心里顿时空了。“绣儿,你会去了哪里?”
夜深风重,却敞着门。
董璃月只想着在下一刻能见到荣绣儿的踪影,不愿慢上一分。翻遍了屋子,也没能看到只言片语。
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就这就是能让她心中唯一安宁的慰藉。
有人,着了身月白的长袍。
行至跟前,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不要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董璃月慌张抬头,身前,是那个曾经救过自己,今日理当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你……”董璃月刚想出口,忽然发现她竟到了如今连他的名字都不可得知。
他说:“我叫简然,简单的简,然后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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