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若有所思,拱手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攻其不备?”
刘子秋点了点头:“大哥说的不错,正是要攻其不备。洛阳乃是繁华都市,商贾来自四面八方,高丽商人也不在少数。而且很多世家大族都喜欢高丽婢子,想必诸位家中也有不少吧。朕不是说这些人一定会通风报信,但其中肯定有高丽派来的奸细。否则,上一次朝廷的大军还没到,他们怎么就会撤得那么快?现在,高丽人应该已经知道朕会在开春以后对他们用兵了吧。如果朕的大军这时候忽然出现在辽东,你们说会怎么样?”
尉迟恭抚掌大笑道:“对对对,打他个措手不及!”
赵凌却紧皱着眉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蓟县和柳城郡虽然已经积攒了一些物资,但恐怕还是难以支撑一场大战。望陛下三思!”
刘子秋笑道:“春节前,朕下令大量调运物资前往蓟县,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一次对高丽用兵,还用不到那些物资。”说完,刘子秋脸色忽然一正:“文昊、角里延听令!”
文昊、角里延二人一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臣在!”
刘子秋挥了挥手,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游牧骑兵自组建以来,尚未经大战。此次令你二人率五万游牧骑兵为先锋,限汝等十五日之内夺回怀远城,”
在平定中原的战斗中,刘子秋一直没有动用他手中的那支强大武装,因为游牧骑兵中有许多都是异族,他不希望利用异族人来杀害汉人。而高丽则不同,在刘子秋眼里同样是异族人,使用游牧骑兵作战也就没有了多少心理负担。同时,游牧骑兵不仅具有普通骑兵的机动性,更具有很强的适应性和忍耐性,最擅长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作战。当然,刘子秋手下的这些游牧骑兵比起那些草原上的牧民组成的骑兵要强大得多。这种强大不仅仅体现在装备和补给上,更体现在训练和作战素养方面。出动这样一支强大的武装为先锋,足见刘子秋对高丽的重视。
接了命令,文昊脸色还算平静,角里延却按捺不住激动,大声说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将高丽王的头颅献于殿前!”
“兵贵神速,你们现在就回家收拾收拾,即刻出发吧!”刘子秋摆了摆手,又对众人说道,“三天之后,朕将亲领十万大军御驾亲征。今天朝议的内容,任何人不得泄露,否则以通敌论处!”
……
辽东的气候确实恶劣,大风吹起漫天雪花,对面几乎不见人影。不过,大汉王朝的游牧骑兵们也经常在漠北的冰天雪地里进行训练,并不惧怕这种环境。相反,在这种环境中,他们还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队伍的前面,文昊一手摊开地图,一手拿着指南针,反复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正东一指,说道:“翻过这座山脉,咱们就到了奚和契丹两族领地的交界处了。大家加把劲,务必在天黑之前,翻过这座山!”
三军齐声呐喊,策马向前。凛烈的风雪很快便掩盖了将士的呐喊,就连马蹄声都听不真切了。
这一次,刘子秋给文昊他们划定的行军路线是出雁门关进入漠北,集结地点就是当初咄吉世入侵中原所选定的碛口。大军抵达碛口以后,沿着昔日大隋和东突厥的边界一路向东,终于来到了这片三不管地带。之所以没有走正常的路线,一方面是为了更加保密,另一方面草原也更适合游牧骑兵行进,而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刘子秋这次要给高丽人以痛击,把入侵怀远的高丽军队全部歼灭!
高丽人很狡猾,面对强大的汉军援兵时,会选择主动退却,等到汉军援兵撤走以后,他又会卷土重来,反反复复,令人不胜其扰。要想全歼这支入侵怀远城的高丽军队,就必须设法绕到怀远城的东面,堵住他们的退路。
即使对于终年在草原上生活和训练的游牧骑兵来说,这条路也并不好走。毕竟这条路过去是边境,人迹罕至,存在着许多未知的变数,尤其在这寒冷的严冬。不过,为了对付可能遭遇的严寒,汉军游牧骑兵早已经武装到了牙齿。他们都穿着丝绸内衣和厚厚的棉袜子,三层皮甲里面衬着羽绒内胆,最外面还罩了一层保暖效果最佳的狼皮袄。虽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一路上仍然出现了冻伤减员的情况。来到山岭下,已经有一千多名士兵被迫离队,进入附近的部落休养。而马匹的损失更大,原本每人三骑,现在已经变成了每人两骑。
不过,文昊依然信心满满,因为翻过这座山岭,他们就将进入契丹人的地盘。顶着漫天大雪,将士们嚼下一片片肉干,尽力补充着能量。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山岭上将比山岭下更加寒冷,对他们的考验这才刚刚开始。一路上,不停地有士兵想停下来相互拥抱取暖,都被率队的军官用皮鞭驱散。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停下来,往往就意味着死亡。这是一场对意志与体力的考验,长期艰苦的训练让大多数将士们坚持了下来。但是翻过山岭以后,五万大军再次减员两千多人。而这两千多人就没有他们的同袍那样幸运了,他们被永远留在那座冰雪覆盖的山岭上。
翻过山岭,风雪也渐渐停了下来,一轮夕阳挂在山巅。文昊再次下令:“安营扎寨,明天一早启程!”
这是出发以来,汉军游牧骑兵第一次正式扎营。一路上,他们都是随便掏个雪窝子,靠在一起挤挤就过了一夜。而文昊也是因为知道翻越这座山岭让大家的消耗夶大,这才决定正式扎营,为的就是让大家能够迅速恢复过来。而再往下走,他们将进入契丹人控制的领地。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将不会再次扎营,这是他们唯一一次能够得到充分休息的机会。
对于这次机会,将士们都特别珍惜。尤其被他们视为伙伴的战马,更需要这样一个机会。这一路过来,战马的折损率远高于士兵的折损,因为冰雪的覆盖层太厚,战马很难寻找到雪层下面的牧草。饥饿的战马抵御严寒的能力下降,才造成了这样大的损失。现在,剩下的这十万匹战马,也大多瘦弱不堪,而接下来,他们将要走出大汉所掌控的范围,面临着更严峻的挑战。这时候,就必须让战马尽快恢复力量,去适应即将来临的残酷战斗。
这一夜,将士把自己最珍贵的炒面都贡献了出来,让各自的战马吃了个饱。这也就是游牧骑兵,如果换作其他部队,绝对会宁愿舍弃肉干,也不会lang费炒面。这就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长期饮食结构上的不同而带来的差别。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文昊和角里延都是顶盔贯甲,面色凝重地盯着眼前那幅巨大的地图。这幅地图已经由斥候根据新掌握的情况进行了完善,比以前详细了许多,就连一些游牧部落的宿营地都标示得清清楚楚。这些宿营地很重要,在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冲进这些宿营地获取补给。说得更直白一点,那就是去抢!他们本来就是游牧骑兵,而就地补给原本就是游牧骑兵作战的一个重要特征。
当然,文昊的目光现在并没有停留在那一个个小黑点所表示的宿营地上,他的手指落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蓝色线条上:“天亮后,沿着这条河一直向东!”说话间,文昊的手指也顺着那条蓝色曲线一直走下去,然后忽然一拐,又道:“从这里折而向南,直抵怀远城东!”
那条东西向的蓝色线条所代表的河流叫做弱洛水,是一条贯穿整个契丹领地的大河。在这个季节里,河水肯定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层,沿着结冰的河水行军,虽然马蹄打滑,速度受限,但在方向上却不容易发生偏差。更重要的是,冬季大河结冰,少有人来,可以保持秘密行军,而不致被人发现。同样的道理,文昊选择向南的行军路线也一条河流,当地人称之为辽水。
角里延皱着眉头,说道:“陛下留给咱们的时间只剩下五天了,如果走这条路线,恐怕不能按照赶到。”
这五天之内,他们不只是要赶到怀远城,而且必须打下怀远城。怀远虽然只是一个边境小城,但他们是游牧骑兵,擅长的是野战而不是攻坚。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特殊情况,就必须在时间上给自己留一些预备量,至少也得有一天时间,这是底线。
之所以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也是因为他们对雪天行军的困难估计不足,在漠北边界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文昊狠狠在拍了拍桌子:“不能等了!如果走其他路线,很可能会迷路,那样的话更加得不偿失。告诉将士们,让他们拿出与天斗的勇气,明天起,昼夜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