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果然是公平的,一个男人有了无与伦比的容貌,修长高挑的身材,以及显赫的声名地位,老天必叫他有残缺。只是这一点残缺比其他任何痛苦来得都要猛烈。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怜悯,看向他的目光也柔和起来。
玉裳狠狠地摇摇头。自己肯定是瞎想,人家眼睛都看不见了,干什么什么不方便,弱势群体,怎么可能凶狠得起来?还什么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藏着一头野兽,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想象力了。
她开始抛弃杂念,专心答题,结果不出所料,甚至超越所料,她舀到了笔试第一的成绩,这让她更有信心了。
第二项考试就是纯法术比拼了。考试内容是现场立一人型靶子,考生站在百步之外,利用法术精准地击中人型靶子的心脏、头部、四肢、肌腱。如果命中率高,则说明该人能够独当一面地执行抓捕任务,无论是当场击毙也好还是活捉也好,都能够应付自如。
按照考生成绩的顺序,玉裳最先考试。她心中开始得瑟,无论怎么说,我的个娘亲呀这也太简单了!她走到规定位置,心中默念咒文,身后周围三千细小冰凌具现,令观者大吃一惊。
寻常人结出几十个就算优秀的了,更何况这位姑娘的冰凌看起来个个纤细锋利,远远看去,就像是身后绽放了一朵冰莲,煞是好看。
就在这时,那种被死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就像是猎人观察着他的猎物。
她单手一挥,悬浮在空中的冰凌便如离弦的箭,朝着靶子嗖嗖飞去。
她以为自己赢定了。
结果……
冰凌刚接近靶子,就化成了水,软塌塌的撒落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
她傻了,这种异样的感觉算是什么?
不仅她傻了,围观的人群也傻了。这算个什么?把他们吊足了胃口忽悠人呢?
考官眯起眼睛看着地上那一滩水,满脸可惜地摇摇头。玉裳皱起眉头。
“等等!考官大人!刚才可能是臣女状态不好,恳请能够再给小女一次机会,这次定不负众望。”
考官捋了捋胡须:“好吧,最后一次机会。”
玉裳深吸一口气,严肃地盯着靶子。这次她只召唤出了十根冰箭,每一根都做得无比坚硬。她再次把冰箭投射过去,十根冰箭竟然又在接近靶子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化掉了。
考官叹了口气:“看来你的法术并不稳定,不能够维持冰的形状。抱歉了,老夫不能让你通过。”
玉裳走下场地,抱起膀子一言不发,只是眼睛不断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目光锋利。
直到场内观者熙熙攘攘地离开,她都一直是这副模样。
司墨抚模着她的脑袋,动作很是安慰心灵,嘴却缺德得要命:“这就灰心了?要我说,你还是打消入世的念头,乖乖回家学学如何相夫教子得了。”
“早说了,没那种可能性。”
司墨摇摇头:“非也非也,你要相信人都是会变的。”
“要我相信这个就如同你告诉我你从此不沾了一样可笑。”
“玉裳,你别告诉我你没有自信嫁出去。”
“墨儿,你别告诉我你没有自信真正娶一个老婆回来。”
司墨突然目光飘远,故作深沉:“其实,那是因为,从我十三年前开始,就一直忘不掉一个人了,从此,我不停地找女人,却再也爱不上其他任何人。”
玉裳满脸鄙夷地撇他一眼:“别扯了墨儿,那年你才十三岁,屁大个小孩……”
司墨忽然眯起眼睛,死死地盯住她,一动不动。
玉裳有些不自然:“你……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求你不要用这么阴森的眼神看我……”
“我是在想——”司墨继续用吓死人的眼神盯着玉裳,“我似乎还有个下下策可走。”
“什么下下策?”
司墨拍拍玉裳的脸颊,若有所思地说:“按说这小脸长得还算不错,忽略你那暴躁的性格、平板的身材、没品的打扮,我就将就收了你吧,就当是做点善事……嗷!痛嗷!”司墨揉揉刚被玉裳狠狠拧过的胳膊,“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男人要你知道不知——嗷!!”
玉裳使劲踢了他的小腿骨,面无表情:“墨儿,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就有本事再踢一脚。”
“好好我惹不起躲得起,走了走了!”
玉裳看着司墨一瘸一拐地走出刑部大门,捂嘴偷笑。
可是,考试的时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难她。第二次投掷冰箭的时候她发现了,冰箭接近靶子的时候被一层超高温层阻隔了,这才使得冰融化了。
恐怕那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也属于同一个人。
“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在头顶,她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却感觉似曾相识。清风拂过,来人身上的香料味道扑面而来,浓郁却不腻的清香,好似出水的芙蓉。
玉裳抬起头,这才发现月支王已经走到她面前。她本来只觉得这位月支王银发飘飘,满身仙气,不知不觉便拒人千里之外,长相什么的都没机会看清楚。近看时才发现,月支王略有阴柔的面孔如一块美玉,无一点瑕疵。
风华绝代。
突然想起人们常谈论起的莲媓女神,即使那是神话,玉裳也觉得莲媓一定没这么好看。
只是他眼睛上缠绕的黑色纱带,以及他的脸并没有准确地对着玉裳说话,这让玉裳感到深深地惋惜。
哎,这世上果然没有完美可言。
“姑娘?”月支王没有得到回答,又问了一声。
玉裳猛地从内心世界里抽出来,赶紧回答:“小女本名莲玉裳,乃是工部尚书莲世城之女。”
“原来是莲大人的爱女,难怪名字起得如此不凡。”
“月支王过奖了。小女出生那日家中莲花开得正好,家父便即兴吟诗一句,‘轻装照水,仙裳玉立,飘飘似舞’正是小女闺名来由。”
黑纱荡漾,墨色掺进银白,非烟非雾。他似乎怔了一下,随即轻勾嘴角:“果真寓意极好。”
树影婆娑,银光明灭,黑纱下他的微笑显得比梦更虚幻,比雾更朦胧。
她定了定心神说道:“像您这样繁忙的大人物,想必不会只是来找小女聊天的吧?”
“确实。刚才通过莲姑娘的表现,我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法术上我一窍不通,不能知道姑娘掌握得怎么样。但另一方面,我判断莲姑娘很适合担任文职工作。如你所见,我的眼睛看不见,处理事务很不方便。如何,姑娘有意向帮我的忙吗?”
“您这是,要小女去您那里做事吗?”
“不错。”
温柔的声音揉进风中,细腻地摩擦着耳骨,她突然想起了一些毫不相干的事物。
春和景明,冰雪初融。草长莺飞,泉水叮咚。
雾气氤氲中,一对温柔的眸子静静注视着自己。
那是温柔到令人心碎的眼神,只是看一眼就忍不住流泪。
她记不清是何年何月做的梦了,不过——
她就算做梦都不会想到尊贵的王族居然会对她做出邀请!真是皇天有老眼!天佑我英才!
“月俸十斗金,如何?”
玉裳脑海中立刻咆哮:我去我去我要去!
于是她满心欢喜地行之一礼:“今日能被月支王赏识,是小女的福气,岂敢有不从之理。”
月支王微微笑道:“好,莲姑娘做事干脆。既然成为了我门下的人,就不必拘礼了。往后,我就叫你玉裳,你也不用总是月支王月支王的叫我了。”
“那,我该称呼你什么?”
“我叫百里子岸,称呼我子岸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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