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停朝了十多日,和乌那希一起没日没夜地照料保成,半个月过去,在保成病情好转已经彻底没有了性命之忧之后,俩人都同时大松了口气,乌那希也将保成给抱回了坤宁宫去。
看着自己儿子不过半个月不到就瘦了几乎两大圈,小脸上的肉掉得一点不剩的可怜模样,乌那希心疼得不行,但不过在保成没有痊愈之前,也不能给他大补,只能是多给他喂一些他能吃的东西,至少不能身体再整出其他的毛病来。
保成也很乖,病了之后更是黏乌那希黏得紧,总是抱着她女乃声女乃气地安慰不自觉就会悄悄红了眼的乌那希,说着自己不疼,额涅不要难过的话。
就只是儿子越是懂事,乌那希心里就越是不好受。
比起自己额涅对自己身体的担忧,回坤宁宫之后保成第一个惦记的就是要嬷嬷拿镜子给自己看,看着镜子里自己几乎变成了花猫脸的面庞,爱臭美的保成当下就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滑稽的模样终于是逗得乌那希破涕为笑。
点着他的鼻子,乌那希轻声安慰他:“没事的,你不要胡乱抓,等这些痂全好了掉了,再用太医开的药油涂抹,就不会难看不会有印子了
保成对他额涅这话并不是十分相信:“可汗阿玛脸上就有印子……”
“那是他没忍住自己抓了,”乌那希被他的话逗得更乐了:“你看额涅就没有,你五哥哥也没有不是?保成会是个漂亮女圭女圭的,脸上不会留那种难看印子的
这么说,保成终于是勉强信了,也不再纠结这个事情,病了之后不用再每日念书,还可以时时跟额涅撒娇也不会被汗阿玛说长不大,保成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也巴不得能这么在床上多躺些日子。
在保成的病情彻底好了之后,乌那希才终于是分出了心思来想起他的事情,保成生病的原因康熙已经派人去查过说是意外,因为宫里时不时地就有小宫女小太监出痘,当然这些可怜的宫人出了痘就是直接送出宫任其自生自灭,死在宫里的就直接烧了,前段时间慈宁宫就有人被送出了宫去,保成许是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染上的,但乌那希却总是心里莫名地不安,总觉得事情不是那般简单。
问起保成那日跟着保清去了钟粹宫到底做了什么,保成说的也跟那日保清在乾清宫里说的一样,乌那希听着就皱起了眉:“就只是追猫?”
“嗯,”保成晃晃悠悠地点头,然后又突然睁大了眼睛,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有个屋子上了锁,我还以为里头没人呢,哪知道小猫撞到屋子门上,里头竟然有人声传出来,我看窗户没关紧,还爬上去看,结果没看清楚就被哥哥拉走了,说带我去抓猫,猫又没抓着
说到最后,小太子还有些不高兴了。
乌那希揉了揉他又渐渐恢复白女敕的小脸,心下却越发迷惑,上了锁却有人声的屋子?
就在乌那希暗想着是否该传惠嫔来问个究竟时,李氏匆匆进来与她禀报:“主子娘娘,方才钟粹宫那边传来消息,九阿哥也出痘了
乌那希一听更是意外不已:“九阿哥也出痘了?”
“对,而且据说似乎还很严重,太医们已经都赶过去了
又是钟粹宫?
九阿哥万黼是庶妃纳喇氏所出,这位纳喇格格随惠嫔同住钟粹宫偏殿,虽然同姓纳喇氏,跟惠嫔却没什么关系,私交也只是一般,纳喇格格不单有九阿哥,肚子里还怀了一个,也有八个月大了,在宫里还没册封的一众宫妃中也算是起眼,只是她人本身很低调,从来不生是非,所以乌那希对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印象而已。
到了下午,消息再次传来,九阿哥已经病重去了。
乌那希没有多犹豫,吩咐嬷嬷照看着保成,起身直接去了钟粹宫。
惠嫔与乌那希说了九阿哥突然出痘的经过和太医诊断的结果,说是小阿哥是突然来的病,之后就陷入昏迷不醒,再加上前几日染得风寒还没好,病上加病,没几个时辰就去了,这会儿身子已经被皇上派来的太监给抱了走处置。
乌那希漫不经心地听着,突然就问起了她:“你宫里不是没有人出过痘吗?怎么九阿哥突然也会染了这样的病?”
“保清时常会带万黼出去玩,许是在外头沾染上的……”
对这话乌那希却并不以为然,九阿哥性子沉默寡言,甚少跟保清保成两个一块玩,这几日又染了风寒应当是好些日子没出过钟粹宫的门了才是。
看惠嫔虽然面上装得镇定,其实不自觉轻搅住手指的举动已经透露出了她的不自在,乌那希眼里闪过一抹深虑,没有再问,转身去了偏殿探望纳喇格格。
纳喇格格抱着九阿哥穿过的衣物哭得正肝肠寸断,乌那希见她半趴在床上一脸的眼泪样子狼狈不堪,尤其是那硕大的肚子撑着更显艰难,当下就不悦责斥起了人:“你们是怎么回事?还不去把格格扶起来?”
屋子里的奴才被她这么一呵斥,吓得赶紧上前去把纳喇格格扶了起来,给她整理仪容。
乌那希走上了前去,帕子递了过去:“眼泪擦擦,脸都花了像什么样子
纳喇格格擦着眼睛,挣扎着要起身给乌那希请安,被她按了住:“免了,你快临盆了,以后请安这些都免了吧,好生养胎便是
“奴才谢主子娘娘……”
纳喇格格依旧双眼通红,乌那希看她这般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好好的孩子转眼就没了,这种心情她不是没经历过,尤其保成也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她对这纳喇格格就更有些感同身受了。
“别哭坏了身子,”乌那希劝道:“也别想太多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好歹为你肚子里的那个想想
纳喇格格哽咽着,轻咬住了嘴唇却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
乌那希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微挑了挑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实话说,本宫对之前太子和这一次九阿哥出痘之事都有疑虑,也想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你若是知道什么事,需得给本宫说明白了才是,九阿哥是你的孩子,你也不想他去的不明不白是不是?”
纳喇格格犹豫了一阵,才支吾道:“其实奴才也不确定,只是之前太子爷刚出痘的那晚,奴才身边的宫女看到惠嫔娘娘的两个太监将她的宫女小桃抬出钟粹宫了去,之后小桃就不见了,当时奴才就觉得奇怪,也不知道事情跟太子爷出痘有没有关系……奴才胆小怕惹事才没有及时将这事跟主子娘娘您说,还望主子娘娘您恕罪……”
“有这样的事?”乌那希闻言却并不意外:“你是说……抬出去?”
纳喇格格的宫女帮着答道:“是奴才看到的,那个时候刚过四更,奴才起来起夜,看到小钟子和小路子两个鬼鬼祟祟地将人从后院抬出来,一开始奴才还不知道他们抬的是什么人,觉得奇怪就躲在回廊里看,后来他们匆匆打院子里过,奴才看到他们抬的人头发发黄,虽然没有看清楚脸,但小桃姑姑的头发黄钟粹宫的人都知道,而且小桃姑姑也也很久没有在人前出现了……”
小桃是跟着惠嫔陪嫁进宫贴身伺候的宫女,乌那希暗想着这事情的前后联系,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于是不动声色地拍了拍纳喇格格的手:“这事本宫知道了,本宫会处置的,你放宽心,多歇着,孩子既然已经没了就别再想了,多顾着肚子里的这个
纳喇格格红着眼睛点头:“奴才知道了
回坤宁宫去之后,乌那希当下吩咐王安:“派人去钟粹宫,将惠嫔和她身边的小桃宫女、小钟子、小路子几人一并传来,本宫要问他们话
王安应下就退下去办事去了。
话说完,乌那希眼里闪过一抹厉色,纳喇氏,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保成抬头见自己额涅这副模样,似乎是有些被吓到了,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额涅……”
乌那希敛去眼里的冷意,换上了笑脸,把儿子抱进怀里,笑问他:“怎么了?”
保成捏着手里的木偶在她面前晃:“额涅,嬷嬷说这是五哥送给我的,我明日能不能去钟粹宫看五哥,跟他道谢?”
“以后别去钟粹宫了
“为什么?”保成看她神情严肃,眼里满是迷茫:“我不能去找五哥玩吗?”
“你忘了你上回就是去了钟粹宫回来就病了这么多天?”乌那希说得没好气:“额涅早跟你说过了没事别总是往后宫跑,你偏是不听
保成不高兴地撅起了嘴:“那跟五哥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话说到一般,乌那希又改了口,问起他:“那日你去钟粹宫,你惠嫔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惠嫔母给我点心吃,不过额涅说不要在外头随便吃东西我就没有吃,惠嫔母还叮嘱我和哥哥就在前院里头玩不要去后头……”
“她有这么说过?”乌那希闻言略有些意外:“她有叮嘱过你不要去后院?”
“对啊,”保成点头:“她还说了好几遍,不过后来我去追那只猫就给忘了……”
是这样?乌那希轻蹙起了眉,怎么会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