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小的身体被母亲抱在怀里,那个平日里看似瘦弱的娘亲以一具单薄的身体为他抵挡压下来的衡量,为他阻止了烈烈大火。
她说“娘不会让你死,也不能让你死,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为我楚家平冤昭雪!一定!一定!别让我们死不瞑目!”
在火中,他无法呼吸,但却能清晰的听到母亲的皮肉被大火烧的滋滋直响,清楚的闻到母亲的身体被烧出一股焦炭的味道,他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这样无助的看着大火从母亲的身体上向自己蔓延过来。
直到一人身着白裙出现在这漫天大火中,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高声呼救,但却因为烟火太浓而呛的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本以为那人不会发现角落里的自己,但却出乎意料的,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飞身前来,一脚踹开母亲烧剩的尸体,将他抱了起来,一跃出了大火。
就像神仙一样,他飞了起来,空气汹涌的灌进他的心肺,让他剧烈的咳了起来。
白衣女子抱着他远离了起火的地方,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拍了掌,见他咳的轻了,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壶喂他喝水。
“你这小子倒是命大,来,让姐姐看看有没有烧伤的地方
说罢就要伸手给他月兑衣服,虽然才经历过一场灭天大火,但自小受到的修养让他在女子面前还是避之不及,条件反射的就将女人推了开去。
这白衣女子笑弯了眉眼,抬手在他脑袋上模了一巴掌“好小子,还害羞,等你毛齐了再害羞也不迟
说着就去解了他焦黑的衣衫,将一个的小孩提在手上,就着夜色左右翻看了一遍,虽然浑身脏的看不出本色了,但因为没有伤口到底让这女子松了一口气。
在他的上拍了一巴掌,女子满意的给他套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臭小子,不要总是皱着一张小脸,活着比死了强,你看他们,都被烧成焦炭了,多难看,多滑稽,但这就是他们的命
她旁若无人的说着家人的死亡,幸灾乐祸他们的遭遇,黑色的瞳仁中倒映着这场烟火的盛宴,甚至还有些欢呼雀跃的成分。
天亮后,他被赶来的亲朋带走了,成为了孤儿的他已经没了自己的家。
那天晚上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父,她在大火中飞身扑来的姿态永远的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她会笑的张扬,也会说的不屑,那时候的她不仅是触手可及的救命稻草,更是无法追逐的天心明月。
终于,终于再次重逢,再次相伴,他岂会允许死亡将这个人从自己身边夺走!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方白半夜的时候听到墙外轻微的脚步声,是天涯的,只是那脚步声显得太过凌乱,最后还咚的一声撞在了哪里,半晌之后,那人才踉跄的进了房门。
这家伙半夜不睡觉干嘛的?难道和自己一样睡不着?
方白低低叹了一口气,向里面翻了个身,用力的闭上眼睛,哪怕不睡觉,装装样子,也许会睡着呢。
事实证明,方白这一夜还是没能睡着,第二天哈欠连天的起床后,天涯的房间却还是房门紧闭,趴在门缝往里面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自己想要看到的,难免失望,踱步出了竹楼。
过年了,世间这么多的节日,只有年节不分族群不分国度,只是方白过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过没有雪的年,难免觉得新鲜。
出了竹楼,羌夷氏的族人正在忙碌着装点着这片绿色的世界,他们将一种奇怪的草编织成草环悬挂于各家各户,甚至连路边的树上也不放过。
方白刚走出去,就不住有人向她打着招呼,都知道她是天涯长老的朋友,对她也格外客气和尊敬。
一个个头不高小丫头甩着长长的辫子欢快的蹦到方白面前,一番扭捏,将手上一只草环递给她道“远方来的客人,这个送给你
小姑娘淳朴动人,虽是落落大方,但眸中还是难掩面对方白时的羞涩。
方白伸手将那个草环接了过来,抬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模,那小丫头瞬间乐了起来,咯咯笑道“远方来的客人,我叫白露,今晚你会来参加我们的祭祀吗?”
方白被她欢快的情绪感染,歪头想了想,“应该会吧
“太好了!太好了!我会带好吃的长青糕给你吃,我阿娘做的长青糕可好吃了!”
这张没有任何杂质的笑脸迎着冬日里的暖风在方白面前绽放,再朴素的衣着也无法遮掩她内心的美丽和善良,方白如是察觉的时候又不禁自嘲,怎么一听说有好吃的了,看这丫头就格外顺眼。
“好,我一定会去,你可要多带一些!”
不管是在中原还是在塞北的胡地,亦或者此时的羌夷族,人人都希望自己的美食得到肯定,眼下那小姑娘已然欢快的转起圈来,拉着方白的手就向劳作的人群中奔去,一边走一边叫道“远方的客人今晚要来参加我们的祭祀,大伙可要好好准备啊
“好!”但凡听到白露说话的都纷纷热情的应下,不忘对方白送上大大的笑脸。
方白觉得极为尴尬,这几年在中原真是太过矜持了,想当年她在塞北胡地的时候可也是一匹野马,现在被白露拉着跑两步就觉得一把老骨头咯吱咯吱作响。
白露拉着她跑上一条长长的吊桥,二人的脚步踢踏在木制的吊桥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一条条吊桥就像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大路,连接着每家每户。
小姑娘轻车熟路的将她带到自家门口,就见白露将中指竖在唇边,对方白嘘了一声,忽的推开木门,冲里面正背对着她忙碌的妇人啊的大叫一声,可把那妇人吓的不轻。
妇人转过头来,无奈的以中指点了白露的额心,神情之中宠溺之态尽显。
白露则又拉过门口的方白叽叽喳喳道“阿娘,这是天涯长老带来的朋友,她收到了我的月光环,以后也就是我的朋友了呢!”
白露的母亲一双手在腰间的兜布上擦了擦,一脸欣喜的看着方白“还真是,远方的客人,你吃过了没有,要不要就在我家吃个早饭?”
妇人热情的让方白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不要叫我远方的客人,既然是朋友,就叫我方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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