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在黑暗中的族长嘴角弯出一抹狭长的弧度“清明啊清明,你可不要耍什么不该有的手段……”
清明又道“羌夷氏的大祭司传承数百年,交接之法你身为族长自然是知道的,最少也要给我一天时间……”
“对,对,对,”肥硕的身体开始向后挪了一步,一边往后挪一边缓声道“那我等着你……如果你敢胡来,就休要怪我将你的秘密告知全族,至于这个女人,本族长有一百种方法得到她
方白恨不得现在就一剑将这个肥胖的人开膛破肚,将她钉死在树桩上。
然而,直到那个族长消失在夜色之中,方白也没机会动手,因为清明一直在按着她。
“走吧清明说完就向前走去,一步步的,走的不快,但很稳健。
方白收了剑这才觉得头昏眼花,回头看了一眼黑色漩涡一般的石洞,门扉也未闭合,好似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一样,那是一种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东西,抓不住,看不着,越是这样越会让人觉得恐怖。
方白跟上清明的步伐,此时的她呼吸微弱,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光了一样。
而这样的夜,无月无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洒在矮树杂草上面,让前面的白衣之人的身上氤氲出一种无形灰色,好似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正在女子身上缠绕着。
而方白一身绯色红衣已经泥淖不堪,污浊发黑,脚步踉跄的向前走,却又感觉不到自己还长着手长着脚。
好在冒着小雨,他们终于赶到了竹楼前,清明的脚步加快,方白只得跟上去。
她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路,踩在竹做的平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相较于她的从容,方白就狼狈的多了,努力不弄出声音,却还是无法控制双足。
终于回到了方白熟悉的房间门口,清明走了进去。
这是方白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变,还是她走之时的样子,直到进了房内,方白终于疲惫的靠着墙倒在了地上。
她气喘吁吁看着清明道“你不会真让我做什么祭司吧?”
清明但笑不语,就在这时,门扉猛然间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先是一愣,继而飞快的上前,一把将清明的双手抓住“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靠墙坐着的方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怜她已经完全成了透明人,多亏千骑还交代他照顾自己,现在看来,外人总是不可靠的啊。
天涯慌里慌张的抬起衣袖为清明擦拭脸上冰冷的雨水,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碰伤了她,又在克制守礼的不去碰触不该碰到的地方。
清明笑道“不忙,你先去打水,给方姑娘沐浴
天涯这才注意到方白,再看方白浑身光景,眼底顿时一沉,杀气,方白第二次感受到这位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浓烈的杀气。
还不赖,还能为了自己动杀气,要么就是那个族长将他惹到了极限,要么就是自己对他而言其实也算是挺重要的。
方白本想开口安慰他自己没事,奈何多日水米未进的她已经虚月兑的好似一坨烂泥,恨不得滑躺在地上,如何有力气说话,只能看着天涯默默的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内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竹楼里,每一间房内都有竹筒做的水管,只要吩咐一声,厨房里就会有热水通过竹筒送进房内的浴桶里。
清明扶着方白去沐浴,方白感激的看她一眼,本想问她要不要也洗漱一下,但又一想,她一个死人,泡在这种热水里还不得腐烂发臭?便也作罢,自己进了浴桶。
热水荡涤着她的身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毫无头绪,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来这倒霉的羌夷族。
泡了很久,强打了精神拖了干净的衣裳穿了,刚走出内室,就见房内空空如也,没有清明,也没有天涯。
这事就算完了吗?难道不该告诉她如何逃离?就算不逃,也该做点什么实质xing的东西,要么围坐在一起回忆往事,要么一起计划难以预料的未来。
但现在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就如黄粱梦一场,太阳还是会按时的升起落下。
一切又怎么会这么简单,方白扯了嘴角想要叫天涯的名字,却发现嘴畔疼痛难忍,这才想起自己含住剑去刺杀族长的时候已经受伤了,麻木的身体一恢复知觉,不仅骨头缝里的疼痛都钻了出来,就连嘴角的伤口也再次崩裂。
只能推开房门走出去,在她房间的对面正是天涯的房间,抬手敲门,无人应答,她却鬼使神差的推开了门。
也许是因为天涯平日都将这扇门紧紧的闭合,也许是因为对于羌夷氏无数深藏的秘密她渴望探究,她终究还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入目所见,让她一时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一间属于男人的房间,布置的简单大方,没有多余的东西,但到处又都是多余的东西。
这些多余的,都是一张张白纸,白布,白帛,白色的丝绸……
无一例外的,上面都密密麻麻的,用黑色的笔墨写着一个名字,或笔走龙蛇,或龙飞凤舞,或刚劲有力,或轻扫淡抹,或笔法端方,或行书断续,不说其他,光是数量就能让人看出书写之人将满溢而出的情感如何倾泻而出。
该是多么深刻的隐忍才让他写出了这么多深入骨髓的名字来,这个名字就是清明……
这个人必然是魔障了,必然是彻底的沉沦了,他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枷锁,一个无法冲破的牢笼,看着牢笼外他的渴望,无法触模的渴望,他拿着刀剑一刀一刀的刺入心口,只是为了让疼痛掩盖这样的渴望,却始料未及的发现,不知不觉,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已然被自己亲手刻在了心尖上。
清明……一个被他叫做师父,视如生母的女子,也是一个他深爱却永远无法触碰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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