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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花湮,湮没一朝风涟。花若怜,落在谁的指尖。
终是谁使弦断,花落肩头,恍惚迷离。
容华谢后,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题记
窗外,清寒的空气冷却了昨夜残留的睡意,旭日冉冉而升,暖暖的光束缓缓落下。
朱翊钧依靠在乾清宫后外殿的石板凳上,仰天看着碧蓝清水的天外怔怔出神。
日前,粮草先行,三军整装,金戈铁马,战意融融。
早朝仪事钦点李如松,李成梁的儿子为主将,宋应星等点兵前往缅甸。
同时,另一边李化龙为帅,刘大刀等支援协助,攻打杨氏土司。
朱翊钧一想到这事就频频失笑。杨廷保一听大刀能上战场打胜仗,心里极度不平衡。连夜赶进宫找他死磨硬泡的要求同去,没法,最后被杨博狠抽一顿捉回家去。
这时,大明这庞大的国家机器再次动了起来,或者说从万历初年起就没有停过。张居正政务有条不紊,手段百出,不过数日便万事具备,点将出兵。
乾清宫到底还是被人钻了空子。翌日,便有名内侍失踪,名字叫什么,他没记住。家中无人,无牵无挂,一日未归,现在不知在哪埋着吧,这儿也是个充满死尸的地方。
他把那宫女给了冯保,东厂拷人的刑法很多,一般人都承受不住。那女人很油滑说了很多,死了还在说胡话,但说最多的还是最先的供词。
朱翊钧暗叹自己想太多,罔顾了条生命,一面又暗道对方该死。
梁永手里拿着东西,悄声的走了过来,见皇帝拱手赖在石桌上,动作大俗不雅,又闲适懒散,说不出的贵气逼人好看极了。
“皇上,太后娘娘送来的,说是仁圣娘娘已经过目了。”
他说的很小声但足够朱翊钧听见,伸手接过红折打开,一时间神色不明。
朱翊钧匆匆扫了眼,才道,“那位有说什么吗?”
梁永低着头,报了几个人名。
莞尔再道,“娘娘呢。”
梁永又报了几个人名,前后却是相差甚远,无一相同。
折里写得皆是内宫罗列出天下适婚的名门淑媛,精挑细选,容貌善佳,性情和顺,总之一句话,都合适做着宫廷皇后,天下国母。
两位太后推荐的人选就很让人玩味。慈圣太后看重身份和性格,推荐的人选皆是身份不高但性格和婉容貌一般的女子。陈太后则选了些清流文官家,专挑生性淡然视度明理的女子。
朱翊钧像在选大白菜一样,看的很快,转眼便过了半数,眉头紧蹙,显然都不满意。
最后,看到末数一排,忽见一人名有些意外,才沉声道。
“就她吧。”
御史大夫之女王氏,温柔娴静,秀外慧中,咏絮之才。
梁永一看,恭敬接过,暗道这位怕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初冬时节,朱翊钧只穿了一件朴素典雅的袍子,带着几个人就出了宫门。
他才走到宫门口就见远远走来一人。颜色俊逸非凡,眉间风流不改。
朱翊钧笑道:“这时候进宫,莫不是找我。可惜现在无心听你说事,还是一道出宫走走罢。”说着就揽着来人向外走去。
花玉楼手扯着朱翊钧,赖在他身上,懒洋洋的笑道:“臣看了今日报纸的头版,真是大吃一惊。本想进宫安慰开解您的,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朱翊钧笑骂道:“我还没那么窝囊。”
又道:“热得很,离我远点。”
花玉楼被推开,也不见豫色习以为常,反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以为你冷着。”
朱翊钧不理他加快了脚步,知他素来和杨博混在一块,人也越来越无赖了,杨博打蛇上棍的本事学了个十足。
不用想也知道占了头版的肯定就是那道罪已诏。那道诏书只言有过,却没细说错在哪里。内宫一事朱翊钧压得死死的,知此事的就剩下这几个人。他连杨博都不曾开口,主要还是怕被骂,所以并未传出流言蜚语。
花玉楼不知其事但能让朱翊钧这般倨傲的人,放子可见事大的很。不过此刻他想的另有他事。
“皇上好事将近。到时不知微臣能否讨上一杯酒来尝尝。”
朱翊钧失声道:“消息传的真快,我早上才选的人,这会儿子功夫,你还挺有能耐。”
花玉楼抱着手,笑道:“不敢当,恰巧见到礼部选日子,来年初春,黄道吉日,恭喜皇上。”
他没问未来皇后是哪家闺秀,因为知道毫无必要。
他说的阴阳怪气,朱翊钧淡笑,垂下眼睫,笑道:“呀呀!本士兄该不是吃醋了。”
花玉楼见他黑深深的长睫,心头一荡,手紧了下,立马又挂上轻佻的脸孔,轻快的笑道:“这话又该从何说起?不如您给我分说分说。”
朱翊钧嘴里说着不听事,花玉楼半是玩笑半是正经的汇报最近的情况。
明朝实海禁。穆宗年间曾在漳州府开了个港口,可惜前景不好。朱翊钧极力推行海外贸易,便在广州府,泉州府纷纷大开,可惜收效甚微。
远没有后世,皇帝南库之称的场景。
海税!海税!
海上盗贼盘踞百年,下水商船有去无回,少有能冒险一试。
连朝中大臣多觉此地食之无味,但弃之可惜,难提兴趣,朱翊钧就死抓不放。
他们才走出紫禁城,还未到街市,就遇到了这么一出。几个内宫太监在殴打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
朱翊钧脸色难看,再一看那名被打到吐血的男子还有些眼熟。
没想到这些内侍竟会如此嚣张妄为,街头上竟敢打架闹事。
朱翊钧一皱眉,梁永就立马让人去制止。
梁永一上前,那些太监纷纷停手,脸色唰白,显然是认识梁永的。
不稍片刻,梁永就退了回来,小声道:“是寿阳公主府里的太监,被打的是驸马爷。”
朱翊钧侧目,花玉楼也是一愣,显然还记得胆怯羞涩的寿阳公主,只是没想到也有这么狠手的时候。这位驸马爷梁邦瑞,朱翊钧曾还见过,富商之子,却浑身带着书卷之气,实打实的死书呆。
梁邦瑞被人搀扶到街头的一家茶馆里休息,一口茶水下肚,顺了口气,抬眼见花玉楼才想道谢,花玉楼连忙避开指了指身旁的人。梁邦瑞曾参加过几次国宴,也同寿阳公主一起请过安,自然见过朱翊钧。
梁邦瑞顶着鼻青脸肿的脸,一激动,想跪下就被梁永眼明手快的搀着动不了,只得颤声道:“皇、皇……”
朱翊钧不欲暴露身份,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蹙眉道:“妹夫,别说了。还是同我说说你犯了什么事,能被寿阳打成这样。”他说完,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梁邦瑞衣服上的血迹,羞涩的妹子该多恨啊!
梁邦瑞被朱翊钧一句‘妹夫’听的脚下一软,心头一颤,面色一悲,一想往日光景竟是再也忍不住哀声哭了。
朱翊钧心有疑虑,被他这一嚎啕更是一惊,和坐在一旁的花玉楼面面相觑,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这下连一旁兴趣缺缺的花玉楼都难免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片刻之后,他才遮着脸,尴尬的缓声说道:“让您见笑了,一时悲从心来难自禁。此番遭遇实乃恶奴欺主,若充会有所过错,公主打之骂之,甘之若饴。只是那恶妇难为,欺霸公主,成婚至今,须给足例钱才可进府,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甚至仍未…仍未…哎……”
朱翊钧一听面色一凛,公主府丑闻没想到明朝就有了。陈太妃为了寿阳公主,特意挑了个极有手腕声望的老人嬷嬷就为了给寿阳把持还府邸,没想到却是个贪财重物的吸血鬼,反害了一对小夫妻。
“放心。若你所言属实,这班恶奴决不姑息。”他话音刚落,对面之人泪光点点,朱翊钧浑身恶寒。
梁邦瑞以往是富商骄子,如今作为皇亲国戚被家奴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朱翊钧觉得是自己御下的疏漏,有心想说几句安慰话,笑道:“妹夫……”
话一出口,梁邦瑞脸色一紧,他自认皇亲却被人欺辱如斯,悲戚难制,朱翊钧头皮一麻,干笑道:“莫哭,莫哭……”
感情还真丰富,这个秀才啊。
当梁永再次回来时,公主府已被清洗一通,寿阳终日以泪洗面,凄凄惨惨,朱翊钧才知道这驸马爷受的苦怕不止刚刚说的那些。
不由感叹道:“你以后还是同寿阳好好过日子罢……”话还未说完,驸马爷又哭了。
朱翊钧暗暗咂舌,这梁家公子和寿阳还真是天生一对。
少顷,梁邦瑞再次抬起头,想来已经控制了情绪,讪笑道:“花兄,江南一别经年,今日一见,倒不想让你见了笑话。”
花玉楼笑眯眯的说道:“充会兄,不必客气,唤我本士就行。以你我的交情,还谈什么笑话不笑话。”
这话一出,梁邦瑞更是尴尬,干笑了两声就不做声了。
花玉楼和梁邦瑞年纪相仿,俱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富商之子,二人同是向学,花玉楼金榜题名,梁邦瑞却名落孙山,混了个秀才,少有才情。
朱翊钧一旁看着,感觉二人交情不浅,想问些什么。花玉楼趁机凑到朱翊钧耳际,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话。
语毕,朱翊钧眼睛一亮,拿眼看着梁邦瑞,用一种重新的眼观打量一番。
“妹夫,听闻你在经商之道,趋之大才。”
再过了不久,朱翊钧把话说了差不多就带着花玉楼离开了此地。
此时已走在街上,朱翊钧忍不住搓了搓手,感叹道:“这驸马真是……”想了一会都想不出能形容的词。
花玉楼明其意思,笑着接口,“重情深意。我与他自小相识,终日水光泛滥,喜则小泣,哀则大哭,早就见惯不怪。”
朱翊钧明白了,哑然失笑。
又道:“他性子虽是这般,为人却是坚硬不屈,决断果伐的梗臣。这般,可是对了您的喜好?”
朱翊钧不说话,心里明白,不然也不会和梁邦瑞说那么多。他能拒钱不交,死守的决断就看得出处事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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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街上车水马龙,处处店铺坊市人满为患,醉仙楼京城第一大酒楼,三教九流齐聚一堂。
醉仙楼
朱翊钧让花玉楼去宗人府走上一趟,这事要干就要干彻底才成,不然以后苦的就是永宁了,就与其分道扬镳,说着要回宫,脚步却鬼使神差的上了醉仙楼,喝茶。
醉仙楼是花玉楼的私产,朱翊钧几人一来就霸占了二楼上最好的几张桌子。
他出门穿着便装,侍卫们就更加简单,在这个奢华权贵遍地的京城显得低调多了。大明男风极重,十五六岁正是最诱惑人的年纪,他更是颜色极佳,一进楼就吸引了大半的眼光,连那在大堂大侃特侃的老头都抬起了头,不过他眼神清明复杂,像是认识朱翊钧。
侍卫死死瞪着楼下人,连木楞的陈奉都发觉不对,后知后觉的护着朱翊钧。朱翊钧懒得理会,闭着眼细细听着楼下那老头,高天阔论,侃侃而谈。
“朋友,不介意跟你并个桌,整个醉仙楼就这位置最棒,我平时都坐这,没想到今天被你占了。”
京城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朱翊钧一身朴素却气势逼人,明眼人一见就知道身份不低,没想到还有不怕死的上前搭讪。
“陆兄?”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修文太痛快,赶不上榜单的字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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