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宪薇看了吴内监一眼,道:“听闻漪兰殿更换了人手,杨嬷嬷担心殿下一时换了新人不习惯,特地叫我来这里。♀”吴内监却不忙回话,笑眯眯地弯腰捡起脚边的纸团,在手中展开,见里面歪歪扭扭画着几枝不成形的梅花,他眯缝着眼将每一寸都细细看过,确认并无异样,方才笑呵呵道:“俞姑娘特地求了崔公公允准,这才能来这里伺候殿下呢。”一面又将纸团随手塞进袖袋里。
荆王扑闪了几下眼睛,不但不领情,眼中还露出嫌弃之色,气呼呼扭头对吴内监道:“我好得很,有你们就够了,我不要她!快赶出去!不准待在这里。”
俞宪薇颇有些意外,吴内监一早上已经习惯他的脾气,便呵呵一笑:“我的殿下,俞姑娘可是太后娘娘的亲眷,论起来还要叫您一声表兄呢。她特地来漪兰殿,也是为了太后娘娘的叮嘱,您可不能违逆太后她老人家的旨意。况且,现下漪兰殿只能进不能出,您这会儿赶她出去,那她可就只能在后院露宿了。”
荆王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又眨眨眼,似在犹豫,好一会儿,才万般不情愿道:“罢了。你就在后院随便给她找间屋子住了,把她看好,别叫她进这里,免得在我跟前碍眼。”
他这样说,连吴内监都颇感意料之外:“殿下,俞姑娘是隆福殿的人,这怕是不大好吧。♀”
荆王登时像是恼羞成怒:“你既然喜欢做主,不如你来坐本王的位子,如何?”
吴内监一愣,忙赔笑道:“这个小的可不敢,不敢。”说着立刻叫了个小内监来,领着俞宪薇去后院最远的一间房。
俞宪薇看了荆王一眼,低头福了一礼,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了。
待她走远,吴内监眼珠一转,亲自动手将满地纸团打扫了,待放下扫帚,又满脸堆笑从旁边倒了一盏热茶来奉与荆王,见荆王仍百无聊赖拿着笔在纸上胡乱描画,像是消气了的模样,便试探着道:“其实殿下何必那般疾言厉色,俞姑娘到底是一片好心。”
荆王眉一沉,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笔往地上一扔,方心不甘情不愿地哼道:“她长得实在难看,那身形太高挑了,明明比我小几岁……”
原来竟是这么个原因,吴内监看了眼荆王瘦弱的样子,再想想方才俞宪薇的身高,只怕比他还高半个头,如此他才恍然大悟,便忍不住想笑,心头对荆王更多了几分鄙夷,面上仍假意装作善解人意道:“殿下还年少呢,有些少年直到了十岁才长高的,小的听人说,越是先时不甚高的,之后窜个子时便越发长得比别人高。”
荆王这类话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不但丝毫都不信,反觉得厌烦,不耐烦挥了挥手:“行了,这里没什么事,你退下吧。”
吴内监也懒得在他跟前伺候,便将那些废纸团收拾好,带出了殿。
荆王注视着他终于离去的背影,眼神慢慢阴沉下来,手中又捏出一个纸团,看都不看便扬起胳膊似随意一甩,那纸团却十分精准地落入墙角一个空梅瓶的瓶口。
吴内监给俞宪薇安排的住处正是以前素月和几个宫娥的屋子,俞宪薇便在其中一间屋住了。晚些时候杨嬷嬷托人送了几件换洗衣裳进来,铺盖却是不准送入,不过素月她们走得仓促,一应用品都没有带走,倒可以将就借用。
虽说是进来侍奉照看荆王,但不知为何,荆王十分排斥她,不准她进入内殿,她费尽苦心进来,却成了不受欢迎之人,几次下来,这事渐渐便成了其他内监宫娥眼里的笑话。连吴内监脸上的笑都变得淡了些。
俞宪薇也不介意,于她看来,确认荆王的安危,知道他每日的起居,她来这里的主要职责便尽到了,所以,荆王虽不准她入内殿,但她每日雷打不动在三餐时候守在殿门口,从众人将膳食送入直到荆王用完膳,一切无碍,她方转身离开,到了傍晚,又在门前直到确认了荆王已经安歇,她才回去自行歇息。丝毫不知她的行为已经引得伺候的宫娥内监议论纷纷。
这日已是她进漪兰殿的第三日,午后荆王用完膳便去小睡,她往回走时,恰在拐弯处听得一对扫洒的宫娥内监说闲话,说的就是她,
那宫娥道:“你说这俞姑娘到底是进来作甚,她连内殿都进不去呢,殿下讨厌她讨厌得那样厉害,她还留在这里不是白白讨人嫌么?”
那内监扫着地,嘿嘿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吴总管私下和我说过,当日这俞姑娘不要命的往里闯时,亲口说殿下是他表哥呢,你说,这般恬不知耻地往皇家身上攀亲戚,为了什么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
宫娥恍然,带了丝兴奋地低声道:“你是说……她想当王妃?可是俞姑娘还小呢,才十二岁,怎么会想到这个?”
内监笑得更油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宫外的女孩子,那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宫里钻,别说十二岁已经不小了,只怕那十岁八岁的心思都大着呢。我说你们素日在内殿值守可要警醒些,当心她悄悄儿钻进去,做出什么寡廉鲜耻的事就不好了。”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越发忘了顾忌,将俞宪薇说得十分不堪,成了个不顾廉耻往上爬的下贱之人。
俞宪薇莫名被人这样编派,不免生出一股怒气,只是这种事上,她一个姑娘家根本没法去和人争辩,况且以她的身份,纵吵嚷出来也是无趣,她一口气堵在喉咙出不去,下不来,憋得十分难受,索性贴了另一侧墙根穿过去,不听了事。
急匆匆走到屋后一丛竹下,气犹难平,忍不住一拳垂在细竹竿下,竹丛一阵抽动,上面未落尽的枯黄叶子簌簌往下掉。
“受不了了?”突然一道冷冰冰声音在身后不远出想起。
俞宪薇一惊,猛然回头,猝不及防恰和两道冰冷的视线撞上,一时心腔颤了两下,定睛一看,竟是荆王,他开了半扇窗户,十分平静地看着窗外的俞宪薇。
俞宪薇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这里恰好是当日她和荆王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游廊上不见别人,其他地方被绿竹掩映,很好地遮挡了窥探的视线。
“这般胆小,还敢闯漪兰殿,真是不要命了。”荆王又道,声音不含半分感情。
他这样子,和前几次遇见时候惊惶无措的荆王判若两人,但十分奇异地,俞宪薇偏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性情神态,她站直身,垂眸道:“职责所在,不得不为。”
“是吗?”荆王冷笑,“若你执意如此,到时候纵饶上性命,怕也会被人笑一句人为利死,鸟为食亡,事没办成,便是无能,再连死后名声都没有了,岂非太不值。”
俞宪薇慢慢爆紧裙摆,一言不发。百度搜或,,更新更快我原本好得很,偏多了你,便十足是个累赘。“荆王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吴修这两日怕就会想法子出去了,到时候你和他一起走,转告杨婕婉尽管安心留守殿内。一一你在这里又能干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废物一个。“说罢,也不待俞宪薇反应,他就“啪“一声1容窗户关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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