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宪薇将话说完,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
“你……果真不怕死?”董太后冰冷的声音慢慢说道,半点也听不出方才曾那样哀婉凄凉地哭诉过。
俞宪薇只觉这声音里并无一丝心软和温情之意,不免心揪成一团,又觉身上压力更重,紧闭的内殿燥热难忍,额头缓缓渗出汗来。她其实并不很害怕死亡,但是太后以及皇帝所带来的威压总叫人不自觉就有畏惧之感,仿佛那充斥满眼满身的火焰,能将一切都吞噬。
正犹豫着要如何回答,忽听见殿门外有人轻敲:“太后,公主让小的送一碗米油汤来是杨嬷嬷的声音。
却如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屋内压抑的沉寂,泛出阵阵轻缓的涟漪。
董太后将视线从俞宪薇身上移开,略有所思地望向殿门方向,淡淡道:“进来
咿呀一声,杨嬷嬷推门走了进来,又将门合上:“太后,米油汤好了,趁热吃些吧
董太后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阿媞呢?”
杨嬷嬷道:“夜深露重,小的怕公主受不得路上霜冻之冷,便斗胆劝她先回去了她略停了停,看了地上低头跪着的俞宪薇一眼,“不过公主殿下说,她觉得俞姑娘白梅香囊这个主意很好,她那里还有很多干花,想明日和俞姑娘一起看看,用几样花凑在一起做个枕头给太后用会不会更好
董太后一笑:“这丫头,费这个心做什么?每年下头皇庄进上的各色花瓣枕头还少么?”
杨嬷嬷也笑道:“皇庄进上的枕头虽好,到底不是特意依太后体质所做。况且这也是公主殿下的一片孝心
董太后笑着叹了口气,柔和了许多,道:“罢了,俞丫头,起身吧,下不为例
俞宪薇死里逃生,只觉肩头骤轻,全身一软,手臂险些撑不住身体。杨嬷嬷好心,弯腰将她扶住,小声道:“表姑娘,还不快谢恩
俞宪薇定定神,依言道:“多谢太后恕罪
董太后伸手将她拉过去,在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不是姨祖母不近人情,实是这宫里本就讲不得太多人情,这次我能放过,但下次你若再这样疏忽大意,倘撞到别人手上,只怕连我都护不住你
俞宪薇点头道:“是。我记住了
董太后劳累一日,疲乏得很了,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道:“夜深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待俞宪薇退出门外。董太后便看向杨嬷嬷,皱眉嗔道:“你倒担心她,忙不迭就来解围
杨嬷嬷忙笑:“是公主殿下,出门了才发现表姑娘没跟出来,觉得是自己失职了,又不好当着皇上的面进来叫人,所以临走时千求万求让我来求个情。我素日看着俞姑娘也是个心里有分寸的,便着意来劝一劝便将手中暖套解开,拿出一个温热的小盅。
董太后接过瓷盅:“阿媞倒是喜欢她
杨嬷嬷笑呵呵道:“殿下难得遇上个小妹妹,自然是多爱护几分的。而且表姑娘也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又将燕金转述的叠琼阁发生之事复述了一遍。
董太后听得眸光一沉:“三丫头的那个闺女,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杨嬷嬷道:“公主殿下心宽,倒也没多计较,往日朱姑娘也闹过脾气,最后都是长公主先主动和好,大约过阵子朱姑娘气消了又会去劝她回来吧
“就是性子太和软,才纵得那娇丫头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连公主都敢指着鼻子骂了董太后用调羹慢慢搅动盅里清亮粘稠的米油汤,缓缓摇了摇头:“罢了,阿媞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处理这些闺阁小事,也该自己拿主意
杨嬷嬷道:“殿下虽素性温和,但到底也是一国公主之尊,又是太后教养大的,该有的气度和能力也不会少,太后不必太担心了
想到宝庆公主,董太后只觉心底忍不住地焦虑发愁,全然没了胃口,便又将瓷盅递给杨嬷嬷,摇头叹道:“这些都是其次,我最担心的还是她的终身大事,我怎么旁敲侧击皇帝都不发话,我又是祖母,不好越过皇帝这个做父亲的亲自下旨,阿媞年纪还这么轻,难道真要望门寡守到死么?”
却说朱宣娇回了家后,仍是一肚子气,坐在自己房里,忍不住摔了一整套的瓷盏,直将一套珍贵的莲瓣纹紫釉瓷杯摔得粉碎,地面一片狼藉,末了,又指着地上碎瓷片骂婢女:“你们是死的?地上这么乱也不收拾,难道还等我亲自来?”
几个婢女们被骂得一愣,慌慌张张去拿小帚来清理碎瓷片。朱宣娇却道:“用那个做什么?若有漏掉的碎片被我踩到,岂不是会受伤,你们几个用手给我捡起来,清理得一干二净为止!若被我发现一片,就给我吞下去!”
婢女们脸色一白,不敢反驳,都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开始捡瓷片,只是碎掉的瓷片多锋利棱角,纵是再小心谨慎,仍是不免割破手指流出血来。
朱宣娇坐在一旁,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妹妹怎么生气了?谁敢给咱们娇妹妹气受了?”随着一声略带软糯的笑声,从外头转进来一个袅袅婷婷的紫衣少女。一身粉紫褙子,浅妃色裙子,虽然打扮不如朱宣娇华丽,但一张脸庞生得细致美丽,尤其一双秋水眸,略带了几分朦胧水汽,真如江南烟雨一般楚楚动人。她原是先帝亲弟齐王的庶孙女,名唤卫嫽,因生得好,颇得寿春长公主喜爱,便被留在长公主府,平日和朱宣娇常在一处,便如个玩伴一般一同读书针线。只是朱宣娇自视甚高,不是很瞧得上这个据说身世存疑的堂表姐。卫嫽本就是齐王世子所出的庶女,在齐王府并不受重视,连封号都没有,能留在京城见识皇家富贵,自然千肯万肯,便也不在意朱宣娇态度,反处处对她恭敬有加,更时时奉承长公主,讨长公主欢心,在长公主府过得倒还随意滋润。
朱宣娇不耐烦地抬头看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卫嫽女笑容满面走过来,半点不介意朱宣娇的态度:“姑母说你生气了,让我来和你说笑解闷,好让你消消气。怎么?被卫媞欺负了?”
不说这还好,一说朱宣娇便气不打一处来:“还说是十多年的姐妹呢,皇祖母那里刚来了个小的,她就忙不迭跑过去和人交好,全不顾及我们的姐妹情分,还在那贱坯子面前羞辱我。真是欺人太甚!还真以为她公主之尊有什么了不起么?日后且走着瞧!看谁尊贵过谁?!”
卫嫽眸光微闪,笑道:“卫媞是嫡公主,不比我身份低微,性子自然也高傲些。妹妹且体谅些,不要和她计较
朱宣娇瞟了她一眼,冷笑不止:“我纵和她计较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来管我?我纵然和卫媞闹翻了,也轮不你来我面前指手画脚挑拨离间。尊卑有道,莫说你只是个不被齐王世子叔承认的父不详之人,纵然真是他的亲女儿,也赶不上卫媞一根手指头,我说她也就罢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她?”
卫嫽仍是笑意盈盈,一丝不变,只柔声道:“我知道娇妹妹性子直爽,行事无不敢对人言。可是妹妹,虽然你光明磊落,但难保人人都是如此。比如你说的那个贱坯子,如你所说,卫媞对她也不错,那你现在和卫媞闹翻,若是她趁虚而入,真让卫媞看重她交好她,那岂不是让人背后笑话,说永和县主还比不上一个毫无品级的罪臣之女?”
朱宣娇听得脸色微变,狠狠咬了咬牙,片刻,重重哼了一声,道:“那就随她去,我是堂堂寿春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也有皇帝舅舅赐的封号,她得罪了我,难不成还想让我上杆子去求和?若她疏远那贱坯子再来长公主府赔罪那便罢了,若不肯,我也懒得再应付这个讨人嫌的克夫扫把星了。说出去也是我永和县主瞧不上她,而不是她排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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