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惟世追出了贸易栈,在一株大榕树前追上了那山地汉子。
那汉子见惟世追来,便停了脚。方才惟世帮他,他对这为年轻公子很有好感。放下担子,“公子有何事?”
惟世说,“我方才见你想要些玉米种子。”
那汉子道,“我是想要些,我们在山里,听说那米能在山地里种。但是,我不想参加那个什么会。”
惟世说,“如今县里也是要向全县推广玉米,并不要求一定要参加天地会。我那里还有些种子,你在这里先歇歇脚,我唤小厮去取来与你。”
那汉子听说,道了谢。惟世关照李忠去向文伯要些玉米种子来。那李忠跑着去了。
惟世在一块树根石上坐下,请那汉子也坐。
那汉子把扁担横在了两个筐上,坐在了扁担上面,擦了汗,取了一个水葫芦出来,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用衣角把那葫芦口擦了擦,递给了叶惟世。
惟世接过来,喝了一口,“此水很清甜。”
那汉子见惟世没有轻贱他,还喝了他的水,脸上露出了笑容,道,“这是山里的泉水,自然要比那河水要好。”
惟世顺便问起山里人的生活。
那汉子见惟世为人亲切,态度儒雅.心生好感,对他也没有什么保留,告诉他他家住在山里,从这里进山还要走两,三个时辰的山路。他说起山里人的日子。最难的自然是粮食和食盐。就算是种些杂粮,还要时时堤防着野兽来祸害。有时打了野物,又卖不出什么钱,当地人也不穿皮毛。
惟世听到这里,心里一动。
谈话之间,互道了姓氏。
惟世得知那汉子姓陈.名叫大民。
两人正说的起劲,小厮李忠气喘嘘嘘的跑来。手里拿着一小包种子,还有一小袋土豆。
惟世接过种子,打开包,取出了几粒黄色的玉米给欧阳看。陈大民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小心的接过来,细看。
李忠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为了推广玉米,梅朵写了让人印刷的。
惟世照着小册子对陈大民讲了如何种玉米。陈大民认真地听着,努力的记下。
最后,他小心地说,“华公子,不如将这本书借与我,我找人抄了再还与你。”
惟世道,“你那里有人识字?是最好不过的了。这小册子原本就是发给你们看的,我担心你们不识字,才念与你听。”
“我是大字不识一个,我兄弟他认字读书,我拿回去让他看。”
惟世道,“那正好,你把这书带回去交给他帮你看,这里面还介绍了一种农物,叫土豆,”他把土豆袋打开,让他看,“和地瓜种法差不多。你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去种种看。”
陈大民大喜,接过了土豆和书,再三谢了惟世。
惟世告诉他有事到贸易栈找他。
陈大民见天色不早了,赶紧赶路回去了。
叶惟世回家后,想到今天在贸易栈发生的事情。心里感不舒服。近来贸易栈常有这类事发生,虽然扩大天地会是件好事,但也不能仗势欺人。否则与恶霸有甚区别?
叶惟想到最后,决定给秦炼写封信,告诉他有这样的事情。
磨了墨,摊平了纸,打了月复稿,拿起毛笔,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忘了饭点。
到了吃饭的时间,和娘亲自来叫他吃饭,见他在写文章,一时好奇,看了起来。等看后知道是在向家里告状。
不由的有些担心,“这掌柜都是你堂弟所派,如果你去说他们不好,会不会引起你婶娘的误会,还以为我们要得什么好处。”
惟世摇头道,“婶娘一家我很了解,他们最恨人凌强欺弱。如今如果不早些让他们知道有这样的事情。等那些人养成了习惯,借了我的势头压着人压惯了,别人不知道的,还说是我欺压乡里。传了出去,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和娘听他这样说,也不作声了。她是官宦人家出身,当年她爷爷就是经常被弹劾的。所以她也知道,作官还是约束着点好。
两日后,惟世将誊写好的信件,交给了徐雪樵,让他发电给秦炼。
惟世想明白了,秦炼特地把徐雪樵留给他,就是要让他方便行事的。不然为何派了雪樵来?那是他从小的生死兄弟。
没想到的是,雪樵接过他的信件一看,一脸的为难。
他说,“大哥,你这文章写的好。可是,队副他能看的懂吗?还有夫人也是看不懂的。”
惟世这时才想起,梅兰妮,秦炼这干人虽然致富的办法多,但是文学上的修养是要差了。于是,悻悻的收了文章。
雪樵的电台并不是在县城里,而在县城南边的鹞山上。
秦炼在鹞山置了一所宅子,那里还有地热。引山泉水来,很是舒服的一个地方。
惟世坐在榕树下,喝着茶,时山风徐徐而来,看着满山的野花,感慨道,“真是个可以偷得半日闲的好去处。”
雪樵道,“大哥这就是自家的产业,你如想来,只管来,这里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也可以让嫂子来住上些日子。”
惟世听说,眼睛也是一亮,但是一想到和娘那双脚,又暗了。这山路走起来可不轻松。
坐了片刻,惟世心中有事,告辞回家。
雪樵让人牵出了一头青驴,让他代步。
几天后,惟世让小厮送来了写成口语的电文。雪樵翻译了,发了出去。
秦炼得知,非常重视,立刻将此事交给郝贵华处理。
秦炼指示道,“原本就是因为草民要被人欺负,才组织起来。如今才有些气势,反倒欺负其他草民,实在可耻。希望严查。杜绝此种风气。再说,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如此怠慢,哪里还会有人脉?所说事情希望查明,严肃处理。另外,德化的事务听华惟世的。”
德化的凌掌柜是郝贵华所推荐。有了什么事情,他自然也是要担肩膀的。郝贵华安排了泉州的工作后,准备亲自往德化这边来。他还没有见过华家大少。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郝贵华还没有出门,这台风就到了,他只好延了行期。
这天陈大民从山里赶了出来,急忙忙的来找叶惟世。
这次,贸易栈的人倒是没有为难他,立刻派人带着他找到了惟世。
见到了惟世,陈大民说,“马上就要有暴雨来,这山上的水就会冲下。县城里会被水淹,公子你赶快做准备。把家往高处搬。”
惟世听他这样说,抬头看看天,太阳还照着。
陈大民说,“你别不信,我看这天马上就要变,公子你还是要抓紧做准备才好。”
说着还要赶回去。
惟世让人取了些干粮给他路上充饥。
陈大民没有推辞,接受了,临走前,再三关照惟世要做好洪水的准备。
惟世看着陈大民的走远了。想着他辛辛苦苦的走了几十里山路,就为了告诉自己这样一句话。心里还是很感动。
因为他曾经被梅朵教育过,知道农民中有很多会识天气的人。所以,对陈大民的话没有掉以轻心。他让贸易栈的人去通知天地会的人做好要下暴雨和发洪水的准备。
又召集了县中胥吏告诉他们让县城里的人做好要下暴雨的准备。
德化县多次发洪水冲了县城,所以县中诸人不敢大意,宁信其有。都一一准备起来。
李忠通知文伯带着和娘等人去鹞山。
和娘看着阳光灿烂的天空,对他的话感到怀疑。
“这好的天,哪里会变?”和娘不肯走。
文伯劝道,“大少是个稳重的人,他说的话总有道理。少女乃还是去的好。那里地势高,李忠去过,条件比我们这里还要好。”
和娘说,“我们都去了,留下他怎么办?我自然是要和他在一起的。要走,你让大少爷和我一起去。”
文伯劝不动,只好和惟世说。
惟世过来,对和娘说,“这里如果下了暴雨,很可能会发洪水,这里是山地,水不会把人淹死,但是会进到家里,地上也很泥泞,处处都会很不方便。现在让你避到高处,就是怕水来了你行走不便,你又为何犟着?”
和娘委屈道,“人家还不是不放心你。”
惟世放软了声音,“我是不能走,要留在这里。你尽管放心,那处离这并不远,就在城南。有什么事你让人过来也很方便。”
文娘又道,“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吃饭都没人烧。”
“我和李忠可以去贸易栈那里吃,你尽管放心去。倒是你要当心。那山路不好走。你们早点动身,不要等雨下来了,路就难走了。”
惟世将那县印官服都交与和娘。
两人成亲至今,也算是第一次分离,和娘还要说什么,但是,惟世还要去忙其他的事情。匆匆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和娘这才收拾了的行李,带着文碧和书香坐上了驴出了门。
临走前还再三回头看着这个简陋的家,关照李忠照顾好小鸡。仅一个多月,就对这个家生出了依恋之情。
文伯牵着驴,护着和娘一行人去了鹞山。
文伯他们一走,加上德化县城常有暴雨,洪水,这里很多人倒是相信了惟世的话。也认真准备起来。有钱的人家也赶紧往高处避。
而惟世带着典史等人忙着将县中的帐本,记事等收拾了放进木箱子里,封好后,让人送到城东龙浔山上的大湫寺请方丈暂为保存。
还没到半天时间,太阳就躲了起来,风渐渐的大了,云也越来越黑。天上下起了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