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极县西门。
一阵秋风卷过,漫天枯叶随风摇曳。
拂开眼前的落叶,王信眉头微蹙,轻揉着右臂。昨天的“高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装的,不仅那把五十炼的钢刀卷了刃,连手臂的肌肉也有些拉伤,猪头比人头难砍多了。
刚刚把热情的钟家兄弟送走,蔡邕等人也已经准备好了行装,马上就要出发了。今ri就可回到卢奴,马上要回家了。
钟家兄弟世居卢奴县,家里经营着一个规模颇大的打铁作坊,此行二人是要去邯郸收购铁锭。昨ri两兄弟在酒店,因为王信而和一群士子相争,没想到今天就在城门前遇到了准备上路的王信。
这两兄弟,哥哥叫钟缙,外粗内细。弟弟叫钟绅,为人谨慎。因为王信与他们有救命之恩,所以一直很尊敬王信。一番寒暄送走了二人,不禁感慨,两年的时间,这兄弟俩的变化太大了。
当初和他们相识,也颇有一番传奇。
钟家兄弟有一母舅,姓苏名双,是故中山穆王的宾客。其人能谋善断,言谈诙谐,常能一针见的,颇受穆王看重。
后来穆王薨,苏双就向新王刘稚辞归。因为他是穆王旧人,于是中山王对他厚加赏赐。
苏双用赏赐得来的钱财做资本,又结交了市井豪客张世平。两人相约着,往来塞外贩卖马铁,顺便夹带些朝廷禁止的兵器出关。
苏双善于经营,先是与鲜卑各部大人交往甚厚,后又逐渐搭上胡酋檀石槐的关系,受其信重,所得赏赐甚重。此后苏双等人一心帮鲜卑收购中原兵器,如此数年,竟至暴富。
后来,苏双盯上了钟家的铁匠作坊。而钟家兄弟,父母早亡,相依为命。因为铁匠铺子是父母所留,所以拒绝让与苏双。
苏双暗恨,于是在前年的重阳节,假意邀请钟家二兄弟登高郊游。暗中布置了人手,想要谋财害命。一声令下,两兄弟身边家人瞬间被砍倒在地。幸而钟家兄弟都是武艺jing熟之辈,反应过来后,抵死相抗。
当时王信十三岁,经常趁着父母不备,偷跑出去打猎。那天,王信正带着几个家人,准备进山猎熊。路上听到了呼喝打斗声,于是一路寻去。
因为苏双他们人多势众,王信也不敢硬来,就使了个计策,几人在林中往来呼喝,虚张声势,惊跑了苏双等人,救下了钟家兄弟。
待得报官后,郡里贼曹带人去抓捕苏双、张世平时,却发现他们已经卷了浮财连夜奔逃。
此后很长时间,苏双、张世平二人踪迹全无。直到不久前,王信才从幽州过来的游侠儿那里收到消息,此二人已经彻底投奔了鲜卑,时常往来走私马铁兵器,甚至还引贼寇边。
原本准备明年开chun去趟幽州,一来可以拜访下久闻其名的涿郡刘玄德,二来也想寻个机会,手刃了那两个无耻汉jian。只是这次在真定突有感悟,只好先暂时缓一缓这件事。
“少主,该出发了王丙牵制马走了过来,小声提醒着。
信马由缰,慢慢地赶路。王信暗中琢磨着,想要重振汉人之魂,自己首先必须要有一定的地位。所以自己在即将来临的乱世,必须要有所作为。想要崛起于乱世,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名臣猛将重要吗?王信认为很重要。但是这些还远远算不上最重要的。有了名臣猛士,你还需要大量的胥吏兵士,而大量的胥吏兵士又需要钱粮兵甲,这样又需要大量的百姓愿意为你安心生产。
想要得到这一切,其实只要拥有足够的名声就够了,用不着那么复杂!所以说这个时代要做事,只有声望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声望,只要不是废物,其它的自然水到渠成。
前世玩三国游戏,最喜欢的就是到处收集谋臣武将。但是真的来到这个时代,了解了这个时代,才发现,整个汉末三国,其实是个臣择君的时代。
仔细地回忆着后世的记忆,不论哪个诸侯,他们的手下大多都是主动投奔。即使偶然主动招揽,也不过是一纸征辟,来去任凭自决。
就算刘备的三顾茅庐,那也是诸葛亮在选择刘备,否则纵使三十顾茅庐又如何?遍翻汉史,天子征召尚且屡屡推辞的,那是车载斗量恒河沙数。
人才并不需要刻意的去寻找,只要声望足够,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那些赞同你理念的英杰自然会聚在你身边。所以,对王信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获取声望。
既然确立了目标,就要想办法达到。想要获得声望,适合自己的现在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做出可以名动天下的大事,这个暂不考虑,毕竟这属于可遇不可求的事,要看机缘。
那么就只能选择另一条路了。游学天下,遍交英雄,把自己的能力展现在所有名士豪杰面前。如此自会有人帮助宣传,如此自会有人ri后投效!
现在是光和二年,也就是公元179年,时间还算充裕。
“世兄?”
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王信的思考。
原来不知不觉间,座下的马儿,渐渐靠近了蔡琰所坐的辎车。车旁的帷幔上开着一个小窗,蔡琰正撩起锦帘,探着小脑瓜,弯着一双宝石般的双眸,巧笑嫣然地打着招呼。
无视了不远处寒风中蔡邕那黑着的脸孔,王信又往上靠了靠。
快速地瞥了眼车内,一张竹案一卷书,极为朴素。一个小人娇俏地坐在案前,身着湘绮裙,耳带明月珠,青丝俏脸,一抹嫣红灿若晨曦。
不禁轻吟出声:“青丝娇落ri,红脸耀明珠。檀口含白玉,何当共剪烛?”
方及出口,已知失言。暗暗责备,今ri这是怎么了,竟然在一个小萝莉面前失了分寸,贸然出口调戏。
蔡琰俏脸通红,有些嗔怪地轻哼一声,放下了锦帘。
长呼一口浊气,王信稳了稳心情,隔帘轻问:“贤妹适才唤我,不知何事?”
等了片刻,蔡琰掀起帘角,丹唇微启:“我看世兄一路踟蹰,故而相问
“也没什么大事!”王信紧了紧缰绳:“只是感觉自己虚度光yin有些后悔,这次返家定要求得父母允许,游学他乡
锦帘又向上掀起一些,蔡琰满脸羡慕之情:“游学天下,自可增广见闻,世伯肯定会答应的
说罢,车内一声长吁,两人一时无话可说。
眼见得蔡琰又要放下锦帘,王信故意搭话道:“你案上看的是什么书?”
蔡琰也不回答,伸出藕臂,把案上的竹卷举到王信面前。定睛看去,原来是班大家的《女诫》。
“是阿父让我看的,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看不待王信回话,蔡琰已是恹恹着说道:“己所不yu,勿施于人。班大家年幼时也没这等书,自己都垂垂老矣了,却写出一本来约束天下女子,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世兄,你怎么看?”蔡琰期盼地看着王信。
…………
蔡邕骑着匹瘦马,看着前面言谈渐欢的二人,怏怏地叹口气。女大不中留,古人诚不欺吾!
羊续抚须轻笑着劝解:“吾观此子,丰神隽秀,允文允武,实乃佳婿!伯喈兄何必长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人太过早成,如此锋芒毕露,恐不为重器耳!”蔡邕忿忿埋怨。
“哈哈哈……”羊续大笑一声:“不经风雨,如何成材?此子坚韧不拔,进退有度,久后必成大器!”
众人迤逦而行,斜阳yu落时分,卢奴已在眼前。
卢奴是中山郡治,自然比那毋极更有一番风貌。青石大道四通八达,良宅美园节次鳞比。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人来车往,繁盛异常。
王信延领着众人匆匆回家,一路不断和些相识之人点头致礼。
郡守府略有些破旧,但是也收拾的一尘不染。庭院森森,自有庄严气度。领着众人进了家门,询问后得知父亲陪着李使君,明ri方能归家,于是放下心来。
一面安排下人准备酒食,一面进后堂拜见了母亲,又领了弟妹出来见过各位客人。拉拉杂杂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才安顿好了众人休息。
王信回到自己院中,在几个侍女的服侍下,就着自制的淋浴仔仔细细地洗个澡,一时间神清气爽,连ri的疲劳一扫而空。
披着发走回屋中,打发走了端茶送水的下人,从密匣中取出了一卷帛书。小心地打开,仔细看了起来。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母,乃是用后世的拼音所写,记的全是一些偶然想起的前世记忆。
毕竟十五年的时光,会让人忘却很多事情。
提笔研墨,王信把一些此次外出偶然想起的片段,认真地抄写在帛书上。之后小心收起帛书,锁入密匣,藏入了榻下暗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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