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在京城的宅子不算小,除了中路的五进院子,东西还各有五进。♀
然而随着颜家的人口越来越多,原本的格局逐渐变得紧张,于是宅院内部渐渐或多或少进行了些许改动。
比如颜恕和温华现在住的这个小院儿就是在中路院子和西路院子之间加盖的,这地方原本是一挺大的花园子,颜家把花园子里的一座小土坡推平了,盖了两座小院儿,一座给了颜恕,一座给了大房的姑娘们住着。
后来颜恕成亲,就在花园子的另一边起了一座新院子,让姑娘们搬去了那边儿,原来的就都给了颜恕作了新房。这样一来,他的住处便宽松了许多,比起颜如和颜努的院子也不差什么,甚至一出门便是花园子,比起中路院子的中规中矩,又多了几分随意和闲适。
颜恕的祖父祖母去世后,颜明山兄弟三个就遵从遗命分了家,但二房和三房的人并没有真正搬出颜府,哪怕二房的人回老家住了这么些年,但属于二房的家私这些年还是一直安安稳稳的放在颜府西路的宅子里。
三房住在颜府东路,早几年的时候,三太太倒是曾经提出过搬到外头去,但三老爷颜明时长年在外做官,家里孩子多,不好都带在任上,只能把妻子留在京城照顾着,他又实在不放心三太太和孩子无人看顾,于是三房仍旧住在颜府。
二房的归来打破了府里的宁静。
杨氏气哼哼的说着二房的姑娘们去她那儿送礼的事儿。♀
“……好歹也是大家子的姑娘,怎么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真是……我都替她们臊得慌……”
温华想了想,“三婶也不管管?”
杨氏摇摇头,小声抱怨,“将来谁家要是娶了她家的姑娘,可有得受了!”
温华就劝她,“离她们远着些就是了,有什么法子?等过几年她们嫁出去了,一年半载回不来一趟,还能兴什么风浪?”说着,手下利索的几针,漂亮的针脚匀称平整。
“着什么急,让丫头先替你做着,”杨氏夺过她手里的针线,“又不指着你靠这个挣钱养家,暂且放下听我说话成不成?嗳?刚才说到哪儿了?”
“二嫂——”
瞧着杨氏气哼哼的模样,温华认命的把针线筐放到一旁,“说到……到了你那儿就不动弹了,‘一杯茶水续了七八回都不走’。”
说起来,这事儿也不怨杨氏生气。
二房里里外外收拾了两天,总算消停下来,二太太又让自己的女儿们到大房和三房去送礼物。
这本是寻常事,但在颜家二房这里就不寻常了。
不知二房的姑娘们在大女乃女乃俞氏那里怎样,但杨氏那会儿不巧正给底下人发月钱,还另有给自己亲近的丫鬟婆子备的些许衣料赏钱,二房的惠英领着惠兰,还带了庶妹惠秋一起,见了杨氏那一桌子的碎银和衣裳布料便坐那儿不动弹了,拿了杨氏还的礼,又坐那儿磨蹭了半天,东拉西扯的,好歹还是要了半斤茶叶和两匹绸缎才离开。♀
温华道,“她们倒是还没来呢,不过,你看,我这儿也没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
杨氏四下扫了一眼,见温华屋里的摆设和前些有所日子不同,并未摆什么贵重之物,便明白她是有准备的,想起之前那几个丫头在自个儿面前没脸没皮的要这要那,忍不住再次嘱咐道,“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你可不能轻易松口,她们看着从你这里容易得着,以后就总来,哪里招架得了!”说着,恨恨的把手绢儿一扔,“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规矩,好好的大家姑娘,偏学那街头的破落户,吸血的耗子似的,东家西家的乱窜!不咬你一口不罢休!”
温华听了直想笑,好容易忍住了,想起杨氏之前说的,就靠近了些,伸手比了个“二”字,小声道,“那位也这样?”
杨氏脸上就露出几分鄙薄,挥挥手把身边儿伺候的人打发了下去,捏了半个核桃吃进嘴里,微微压低了声音,“咱们这位二婶婶就是精明过头了,眼里只瞧得见金银,小的们也跟着她学,连规矩和体面都不顾了——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最是怜惜二叔,那几年叫她哄去了多少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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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心宽,不跟她计较,何况老太太的私房虽不少,可大头儿都补贴给了姑太太,她那儿得的不过是些死物。♀”
杨氏扫了一眼门口,低声道,“这话家里不让议论,出了这个门儿你就当不知道——老太太没了的时候,她趁着家里忙乱,去老太太屋里把值钱的物件儿都搜罗走了,偏偏尾巴没断干净,让四姑太太查出来了,那一通闹——咱们四姑太太拿着老太太的嫁妆单子和账本去她屋里搜,偷拿的不算,连那些年老太太赏她的都搜了出来,又把她屋里的人打了个半死!她要不是给祖父守过孝,早休了她了!”
温华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骗你我是这个!”杨氏嗔她一眼,伸出小指比量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两声,“姑太太也是厉害的,拿着搜出来的那些东西,一分为三,长房、二房、三房,一家一份儿,她自个儿一分都没留。”
“这回二婶回来,我瞧着咱们太太挺高兴的?”
杨氏就笑了,“七八年没见过面的妯娌,乍一相见,自然是高兴的,咱们太太又是个面硬心软的——至于以后,可不好说。”
温华笑了笑,杨氏是太太的亲侄女,和寻常的婆媳关系不一样,她会觉得太太面硬心软,那是因为太太对她比别人宽容得多。太太不是个心坏的,却不愿意和媳妇们亲近,又怎么能让人喜欢得起来呢?
杨氏道,“记得当初我进颜家门儿不到两个月,就收了二婶三张贴子,不是她闺女做寿,就是她不舒坦叫人陪她说话去,总之不能空着手去,人不去没事儿,你要是敢礼不到,回头她就叫人上门来讨。”
温华目瞪口呆,眨巴眨巴眼,“……好歹二叔也是举人老爷,她就不怕二叔让人笑话?”
杨氏一撇嘴,“她在乎这个?会做戏着呢!外边儿都道颜家二房精明能干,她也就是坑一坑咱自家人——以前有人管着,她不敢折腾到外边儿去,可在老家这些年,除了二叔还有谁能管得住她?你看那天她们回来时的那一身打扮,光靠二叔收的束脩可置办不起来。”
这话温华不好搭腔,但杨氏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只得道,“不是说分了家了?二叔也该分了产业呀。”
杨氏就轻轻“嘁”了一声,“咱家的爵位、勋田和祭田向来只传嫡长,当初分家的时候,二叔压根儿就没要铺子,倒是得了不少古董和田庄,可田庄出息有限,那些古董不当吃又不当喝的,何况依着二叔的脾性,除非过不下去了,否则谁敢动那些?”
温华再不好装作不懂,讪讪一笑,“……事有反常必为妖?”
见她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杨氏白了她一眼,端着茶杯,叹了口气,“赶着年前这么冷的天回来,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这谁能知道……”温华正要说些别的,突然心里一动,想了一会儿,“嫂子,你说会不会是二叔还想再考?”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小丫鬟在门口禀报说,六姑娘、十姑娘和十三姑娘来了。
颜家的姑娘们是按照总排行来算的,六姑娘就是惠英,十姑娘是惠秋,十三姑娘是惠兰。
人既然来了,就不好推辞。
“瞧,这不是来了?”温华笑笑,瞧见杨氏一脸的厌弃,拍拍她的手,“好嫂子,好歹笑一笑,跟她们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别让人挑了理。”
杨氏哼了一声,点点头,坐直了腰,抿了抿鬓角。
惠英带着两个妹妹,穿着打扮还是和刚见面那天似的富贵华丽,离着老远就能闻见阵阵香风。
几人见了礼,温华接过礼单——两条腊肉、一端表礼。
这样的礼,若是在小户人家就不算薄了,可在颜家,略有点儿脸面的仆佣也未必能瞧得上。
温华神色不变,送礼和回礼通常都是相当的,她是二太太的晚辈,二太太送的礼轻,她的回礼自是不好超过二太太送礼的分量,最后丢了脸面的反正不会是她。
“知道这两天妹妹们在屋里收拾,我也不好去打扰。”
惠英打一进来,视线先把屋里的摆设扫了一遍,见温华客气,笑道,“这两日只顾着收拾行李了,竟没顾上别的,今日母亲特地嘱咐我们,给嫂嫂送些老家的土产。”
温华本想客气客气,问她们还缺些什么,想起杨氏的话,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变成了,“京城和南边儿气候不一样,这几日可还住得惯?”
惠英就笑了笑,惠兰正盯着百宝架上的摆设,闻言,嘟着嘴道,“都说京城冷,我瞧着还不如老家冷得厉害呢,夜里烧的那个火炕又热得人直出汗,京城虽大,可是又干又燥,真不是好去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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