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石原光夫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除了天花板下吊着一盏亮着电灯外,四面墙壁都是光秃秃的。他的神志已经逐渐的清醒,他已经意识到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努力的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慢慢的他回忆起,他坐在一辆人力车上,他是要去见宫崎信。后来他的车拐进了一条小巷,车夫就将车停下来。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人从后面用毛巾捂住嘴和鼻子。然后就到了这里。
他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想开门出去,可是门从外面锁住了。使劲的用手捶了几下门,并且大声叫道:“外面有人吗?让我出去。”
他听到外面有人开始说话了,不过说的是中国话,他听不懂。接着,外面有人用日语对他说:“不要吵了,你被绑架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架我?”石原隔着门大声的问。
“这还用问吗?你是日本军人,明白吗?”外面的人用嘲讽的口气回答他。
石原光夫听到外面的人这样说,便不吭声了。他知道对方这句话的含义。
外面的人也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儿,石原光夫又忍不住了,他不知道外面的人要怎样处置他,他心里感到害怕。
他大声的问外面的人:“我们可以谈谈吗?”
“哪那么多废话,安静的呆着。有什么好谈的。”外面的人不耐烦的回答。
“你们绑架我,就因为我是日本军人?没那么简单吧。”他试探着问。
“别烦人了!安静点,不然对你不客气。”外面的人看来真的有点上火了。
石原不敢惹怒外面的人,只好闭嘴。
石原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慢慢的他闻到房间里有潮湿的气味,他明白了,他是在地下室。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小了,他想。他们会杀我吗?应该不会,不然他们可以直接杀了我,干嘛还费力的绑架我?想到这里,他心里立刻燃起了一线希望。
李国盛按照行动计划绑架了石原光夫,这是第一步。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石原光夫醒来。他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
黄一平匆匆的进了客厅,看到李国盛,便对他说:“老板,日本人醒了。”
“嗯,我正等着他醒来呢。走,我们去看看。”李国盛说着,站起来和黄一平一起走出客厅。
李国盛来到地下室,让大家带上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然后他让陶大正将里面房间的门打开。他们戴上头套,是要让石原光夫觉得还有活着离开的希望,这样他才会配合他们的行动。如果让石原光夫看到他们的脸,那就等于告诉石原光夫他们不会让他活着出去,他一定会绝望,就不肯合作了。
门开了,刚才吵着要出去的石原反而紧张起来。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看到门口的人戴着头套,身上套着车夫的背心。他想,这个人就是拉我的那个车夫。
“出来吧,你刚才不是吵着要出来吗?”陶大正对坐在床上的石原说。
石原站起来,走出房门。他看到另外两个戴着头套的人。其中一个穿着西装,坐在桌子边,另一个穿着普通的便服,站在坐着的人旁边。石原注意到桌子上有一支手枪,那是他的枪。他苦笑了。
“坐下吧,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不要想着反抗,明白吗?”陶大正警告石原,同时指着离桌子较远的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明白。”石原小声的回答,然后坐在那把椅子上。他依然很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军职,军衔?”李国盛故意问石原。
“我叫石原光夫。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参谋部参谋,少佐。”石原用军人的口气回答。
“很好。你知道你们日本军队在南京犯下的滔天罪行吗?”李国盛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
“知道。”石原光夫无意抵赖,他亲眼看到过南京发生的大屠杀。
“你知道就好。就算是杀光你们这些鬼子,也不足以为我们死去的同胞报仇。”李国盛越说越愤怒,他拿起桌上的手枪,指着石原说:“我恨不得现在就毙了你!”
石原看着愤怒的李国盛不敢吭声。
李国盛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火,接着问石原:“愿意与我们合作吗?这样可以减轻你的罪孽。”
“我不能与你们合作,不能透露任何军事情报给你们。我现在是你们的俘虏,我要求享受日内瓦公约的待遇。”
“你还配谈日内瓦公约?你们是怎样对待被俘的中**人的?你们是怎样对待无辜的南京平民的?”陶大正也愤怒了,他大声的喝问石原。
石原不敢吭声了。
“不要浪费时间了,说吧,愿不愿意合作?”李国盛看来已经失去了耐心。
石原明白,是他作出选择的时候了。他心里很害怕,他不愿意死。他还有在日本家乡盼望他回去的父母,妻子和孩子,他舍不得他们。但是,日本军人的武士道精神让他不能不顾颜面的立刻就屈服。为了顾全一下自己军人的颜面,他怎么也得抵抗一下。
他不吭声。
“说话呀!”
黄一平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他走到石原身边,将刀锋慢慢的靠近他的脸。
“你们要我怎样合作?”石原顾不得颜面了,他知道黄一平真的会用刀割他的脸。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嘛!”黄一平收起刀,回到桌子边。
“很简单,我们就是要你配合我们拍照,然后在报纸上刊登文章说你向我们投诚。我们需要你的照片做宣传,就是这么多。”
“你们这是在陷害我,你们是在玷污我作为军人的荣誉!如果这样做,我不就成了叛国者了吗?我的家人会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我不能答应。”
“那么你就准备为你的国家去死吧!”陶大正带着嘲弄的口吻说。
石原光夫听得出来,这不是威胁,他只能屈服。
“好吧,我答应你们。不过我必须声明,我是在你们的威胁下,被迫答应的。”石原为自己的屈服找了一个台阶。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给他照相。
李国盛他们三人将石原的嘴用毛巾堵上,给他蒙上头罩。陶大正和黄一平一左一右扶着石原,跟在李国盛后面出了地下室。
他们带着石原来到洋房一楼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专门为拍照而精心布置好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办公桌,桌上有一个笔架,一部电话机,还有放文件的托盘。办公桌后面有一把椅子,房间里还有沙发和茶几。整个房间布置得象是一间办公室,房间的窗帘都拉上了。甘可荃在房间里面,他也是道具之一。
进了房间以后,陶大正将房门关上,然后才将石原的头套摘下,并扯出塞在他嘴里的毛巾。他用日语告诉石原和甘可荃要怎么配合他拍照。
石原和甘可荃按照陶大正的要求,摆出各种姿势让陶大正从不同的角度拍照。李国盛和黄一平在一旁看着他们拍照。
陶大正拍下多张甘可荃在办公室迎接石原的照片。所有的照片上都能看到他们两人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
拍完照片后,黄一平又将石原的嘴用毛巾堵上,并给他套上头套,然后和陶大正一起将他送回地下室。
过了一会儿,陶大正回到洋房的客厅。他看见李国盛和甘可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黄一平一个人看守石原可以吗?需不需要增加一个人手?”李国盛见陶大正回来,便问他。
“应该没问题。我们将石原的双手铐起来,锁在里边的房间了。外面的铁门我也锁上了,从里面打不开。”陶大正回答。
“那么你去休息吧。照片我已经交给叶风去冲洗。一、二小时以后就会好。”李国盛对陶大正说。
“没事,我陪你们坐一会儿。等下看看照片的效果,然后挑出二,三张,好让甘可荃明天带回武汉。”陶大正一边说一边坐在甘可荃旁边的沙发上。
“我看带底片比较安全。挑出二,三张照片的底片,藏在我的手提箱里面,很安全。”甘可荃建议带底片回去。
“那就带底片回去吧。”李国盛对甘可荃说:“另外,你到达武汉后,立刻用通知我们。”
“我明白。”甘可荃回答。
“老板,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南京?”陶大正问李国盛。
“只有等到照片登报以后,我们才能离开南京。”李国盛回答。
“怎么处置石原光夫?真的放了他?还是带他和我们一起走?”陶大正接着问。
“按照计划,既不能放了他,也不能带他走。”李国盛回答。
“明白了。什么时候动手,老板?为什么现在不动手呢?免得夜长梦多。”陶大正建议说。
“现在还不能动手。我们要等到他的照片登报之后,确认他对我们没有用了,才能动手。等照片见报后,我们就干掉他,然后将他的尸体秘密掩埋掉,绝不能让他的尸体被人发现。我们就是要让外界以为他还活着。这是我们此次行动的目的!”李国盛解释道。
“哦。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陶大正刨根问底。
“这你得回去问戴局长了,我也不知道。”李国盛笑着回答。
关于整个黄雀行动,戴笠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李国盛在内。他只告诉李国盛这次在南京的行动计划,这只是黄雀行动的一个组成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