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枫没空去理会逃跑的黄毛等人,转身抓起洛夏的手臂,一条细长的口子,血还在不断渗出,连忙从口袋里取出手帕,紧紧缠住流血的地方,包紧后才抬起头。
洛夏的眼还残余着惊惧,刚才确实把她给吓着了,那么多人挥舞着刀冲上来,可是更令她惊讶的是聂云枫居然这么能打。平时看他斯斯的话也不多,还真是看不出他一人打十几个都不在话下,若不是因着自己的关系,他应该更加没有顾忌吧。
“聂云枫,你还挺厉害的嘛,那么多流氓都打不过你!”
“可是我还是让你受伤了”聂云枫内疚地说。就算他功夫学得再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依然没用。今天只是几个末流的小混混而已,下回若是出现一些真正的打手时,就不是这么容易过关了。
洛夏摆摆手无所谓道:“没关系啊,不过是个小伤口虽然还很痛,但是被聂云枫包扎好已经不流血了,别看他是个男生,这包扎的技术活做得还挺细的。
“回学校医务室消下毒吧他怕伤口会细菌感染后发炎,不能如此马虎。哪知洛夏却惊叫起来:“你疯了哦!学校打架可是要处分的,你想被记大过吗?”说完拉了他的手急匆匆地走离校园门口,因为那边门卫室内的保安已经走出来观望了。
说起保安她就觉得气人,刚才那种情况也不见有人出来执勤,就任由流氓把学校大门给拦着,还任他们恣意欺负校内学生,这时候事情完了倒晓得出来探风声了。不由感叹现在的流氓还真是嚣张,居然直接到学校来闹事。
聂云枫愣愣地低头盯着那拉住自己的手,听着她叽叽咕咕念叨着保安们不尽责,原本肃然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展开了微笑。一般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害怕的哭吗?夏天的眼也有害怕,可她却没有被吓到痛哭失声,反而还为自己着想,快离开学校大门,免被学校知道打架事件而记过。
每一次,洛夏都是看似柔弱,却总给他带来不经意的惊喜。
他们找了一家门诊室,请医生给伤口消毒,再重新包扎好。走出门时,聂云枫错开一步让洛夏走在前面,并非是跟不上她的脚步,而是一种保护的姿态。这种一前一后的模式,会在今后的日子里,成为聂云枫的一个习惯,他总会不自觉的与洛夏错开一步的距离。
而放学后要去琴行看钢琴的计划,最终还是没有实现。因为从门诊室出来不久,洛夏的电话就响了,接完电话她面色不是很好,等不及司机来接,就匆匆拦了辆的士离开了。
聂云枫就站在路边,目送她坐进车内,再目送车子缓缓离去。眸光里有些微的晦暗,不明的失落情绪在心口泛开。之后洛夏没有再提去看琴的事,似乎是忘了,而且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总会在笑着说话间,忽然就走了神。
有时他去她教室找她时,发现她会在纸上画着什么,发现他的注视后,投来如常的微笑,却在其多了一份忧愁。
聂云枫觉得,忧愁这东西,不适合夏天,她的脸上适合阳光的笑容。
某天午后,他发现洛夏一个人独自走去了教学楼后面的影院区,然后站在楼底下仰望着屋顶的五彩玻璃。沉默着走到她的身侧,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打破平静。
却听洛夏轻声道:“聂云枫,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坐在了地上,轻拍了旁的位置:“来,坐下听故事依言坐在她身旁,与之肩膀微触,她身上清新的味道立即钻入鼻间,轻柔的嗓音也缓缓流转,娓娓道来。
“我生长在富裕之家,妈妈在我九岁那年因病去世,之后都是爸爸带我长大的。十岁的时候,爸爸带回来一个男孩,声称是朋友的儿子,他叫陆城,那年他十五岁。
其实从小爸爸就因为做生意很忙碌,陪我的时间少之又少,妈妈走后都是家里的佣人阿姨陪我。至从陆城来后,我就像是找到了个新玩具,整天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但你想啊,有几个十五岁的大男孩会喜欢个小丫头跟着呢,他常常会呵斥我不要靠近,可是久而久之我发现了,他其实就是只纸老虎。
可能是我坚忍不拔的毅力,终于渐渐把陆城软化,成功做到让他专宠于我。但小女孩的心思,随着年龄逐渐增长而开始改变,会在和他一起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脸红,然后心跳加。起初懵懂的我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后来偷偷看小说,明白了那种异样的情绪叫做喜欢原来我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喜欢上了陆城
洛夏顿住,眼神迷离,唇角有着轻柔的微笑。聂云枫默默注视着,心底黯然一片,原来她早已喜欢上了陆城。
她没有注意到身旁人心思的变化,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发现这个秘密后,我开始变得不再像以前那般粘着陆城,会悄悄地在旁观察,他说话的神情,他读书的样子,他吃饭的仪态,每一种都尽收眼底,也觉越加喜欢这个少年。那时陆城已经上大学了,他每周只回来一次,我格外珍惜周末相处的时光。
其实跟很多女孩一样,我喜欢做梦、爱幻想,心里那点小念头也存不住,偷偷告诉了丽。两人凑在一起合计了下,她怂恿我去跟陆城表白,方式是写情书。许是鬼迷心窍吧,真就听了丽的话,写了一封情书给陆城,偷偷地放他枕头底下。
因为害羞,我不敢直接在家等他反应,在情书的最后约他去附近的电影院看电影,还记得那时候正热映《甜蜜蜜》。等在电影院里,从剧开到剧终,他没有来。当时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失望?还是难过?都不是。应该是一种被拒绝的难堪要占多数吧。很确定那封情书他会收到,因为放的时候故意把大半封露在了外面。
所以,他没有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拒绝。
坐在位置上直到人群全部走散了,我才从电影院里灰溜溜地走出来,但走出门我就愣住了。因为我看到了陆城,他就站在电影院的大门口,莫名的欣喜立刻染满整个心头,可以原谅他的迟到,只要不是不到就行了。
陆城缓缓走到我面前,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一如既往的宠溺:傻丫头。然后拉着我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在路上他用轻柔的嗓音说了好多好多我不明白的话,直到家门口时,我才蓦然惊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问:你说得都是真的吗?他无奈地朝我点点头
聂云枫心一动,陆城对夏天说了什么?为什么她讲到此处时,神情里多了某种淡淡的悲伤,那眼底是化不去的忧愁。洛夏突然抬起手蒙住眼睛,不让那刺眼的阳光射来,可能觉得这样不舒服,她索性就往后躺倒,目光正视碧蓝的天空。
“聂云枫,你知道吗?陆城告诉了我什么?他说,他是我的哥哥,亲哥哥!他是爸爸和外面的一个女人生下的私生子。我无法相信,那个在妈妈离去时哭得毫无形象,那个常常捏着妈妈的照片哽咽的爸爸,竟然会在外面另有女人。陆城十五岁,足足比我大了五岁,也就是说妈妈还在的时候,爸爸就已经出轨。
而我,可笑地喜欢了自己的亲哥哥。
陆城说,他对我一直就像妹妹一般宠爱着,没有其他任何涵义;他又说,既然我对他产生了不明感情,那么他必须得离开了。当时我不懂他所谓的离开是指什么,而等我真正明白的时候,我却再也找不到他。
爸爸说,陆城留学出国了。
整整一个礼拜,我没有说一句话,连自己都不明白是无法接受陆城是亲哥哥以及爸爸出轨的事实,还是不能接受他彻底离开我的生命。也不敢去想他出国留学是为了逃避我,还是真的学业需要,甚至连那一点的思念都不敢再有,因为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对他的喜欢究竟是亲情,还是爱情
洛夏讲到此处,眼眶微有湿润,再度用手遮住眼睛,不让那些情绪表露。时常会想,几年前的她应该还不懂什么叫爱情吧,但是不能否认,她确实是投入了。生活依旧继续,没有人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停止,父亲依然忙得不见人影,家也依然空空旷旷,毫无人气,一切都回到原点。就像陆城根本就是她虚幻想象的人,不曾来过她的世界。
每日的生活里,只有钢琴陪伴。其实最初的她并不太喜欢钢琴,喜欢的是那一首首曲子从指尖弹跳出来的感觉,当音乐响起的时候,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弹奏想要的曲子,那时候就不会再觉得孤单。
距离陆城离开的那天,已经是三年了,时间长到她几乎以为再也不会与他相见。却在那天,他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一如既往的宠溺眼神,那一刻她激动的说不出话。
那个怀抱,那种味道,一如当初,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他仍旧是那个依恋的人,仍旧是那个依恋的怀抱。可是其实,早已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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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无奈,有时并不源于自我,别人无心的筑就,那是一种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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