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胜和尚看上去是被这尸体给吓怕了,如他所说,这具女尸,显然北国出现的第五个‘死者复苏’的例。
世生迈步进屋,弯腰对那尸体仔细打量,照这尸体所呈现出的迹象来看,这女人显是死了有段时间,而且她身上敛袍沾满了污垢,就像是被人从坟地里面给挖出来一般。但是桌上灯还亮着,油灯旁边还有一碟吃剩了一半的盐炒豆,价格不菲的酱猪耳也才动了两口,世生的眼神朝下扫去,发现那夹菜的筷还被那女尸给握着。
见情况不对,于是刘伯伦连忙问那客栈掌柜问道:“掌柜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店老板显然被吓得不轻,以至于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哭腔,且见他哆哆嗦嗦的说道:“咋地了这是,咋地了这是?刚还好好的,说让我给她淘换块酱肉,嘎哈啊这是?咋刚一回来这大姐咋就烂了呢?”
根据这掌柜所说,这个女人是今天一大早前来投宿,由于她入店时身上穿虽然朴素,但给银却不含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姑丫鬟,所以掌柜也颇为上心,好吃好喝招呼也不敢怠慢,而这女人看上去也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如果真要找出点异样的哈,可能就是她的行李比较多吧,她带着三口挺老大的箱,看样像是要搬家似的,由个下人一起搬进店里的。
而听他说到此处,世生立马站起了身来四处张望,果不其然,就在这房间的门后三只大木箱竖着摞在了一起,世生上前一把扯断了箱上面的锁头。先打开了第一箱,发现里面尽是一些名贵的绫罗绸缎,第二箱里面则是满满的散碎银钱,而在将那第三箱打开之后,世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只见他回头对着众人说道:“有点麻烦了。这箱里面全是脑袋。”
没错,那第三只箱里面装着的是里三层外三册的油纸,竟是二十余只男性的头颅!瞧着那些头颅的眼睛都没合上,由这油纸包裹,血气才没有渗出。而在得知了这件事后,众人心里都明白:看来这件事是越来越复杂了。
而那掌柜当时眼泪都下来了。只见他哭丧着脸叫道:“啥?人头?我得天妈啊,这是要嘎哈啊?一口气出了这么多人名,还让不让我开店混口饭吃了?不行,我要报官!各位大爷,你们可都看到了,这些死倒跟小人没有任何关系。等之后公堂对证官老爷问话的时候,各位大爷也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在此给各位大爷叩头了!”
说罢,他跪地便拜,而刘伯伦心叹道:报官又有什么用?如果这事儿真是太岁闹的,就算你禀报皇帝老都不好使啊!
想到了这里,刘伯伦便搀扶起了那掌柜,随后点头说道:“店家放心。如需帮忙,我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我还有个疑问希望你能指点一二,你刚才说这只箱是一个下人帮着这女尸抬进来的?那是谁?现在在哪儿?”
“大爷问这干嘛。”心急如焚的掌柜悲道:“反正不认识,瞧着也面生,显然不是本地人,当时他放下箱后同这死倒谈了几句便走了,谁知道他去了哪疙瘩?”
世生紧接着问道:“那他长什么样?掌柜的你别着急,反正事情也出了,你回忆回忆。等下去衙门也好回那官吏的话不是?”
那掌柜觉得世生的话倒也不无道理,所以这才揉着脑门说道:“是!是!多谢大爷提醒,我想一想,那个小看上去有个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青衣棉袄。脚蹬了双毡疙瘩,相貌倒也挺端正,没带帽没留胡,口音很轻,啊我想起来了,他的这里有块儿疤。”
说话间,那掌柜用手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太阳穴,世生和刘伯伦李寒山他们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个所谓的‘下人’身上大有章。想到了这里,他们便又安慰了下那老掌柜,随后刘伯伦同他一起去那官府报案。
没过一会儿官府的士兵们便到了,看的出来他们的神色也十分惶恐,毕竟在听了大家的供词后,他们也知道这事儿大概是什么情况了,毕竟已经第五个了,又怎么会不明白?但是官府又怎能以鬼神之说来结案?所以那些官兵们为了好交差,便只好先将那店老板给押了回去,并且对世生他们发出了限足令,结案之前不许他们出城,否则的话一缕当作犯人处理。
世生他们没心情同这些不长眼睛的官兵理论,反正他们如果想走的话,这世上没人能留得住,官兵们带走了店老板还有那些尸体证物之后,老板娘坐在门口哭天抹泪儿,看她可怜,小白和纸鸢便在一旁安慰,而李寒山这时才把世生和刘伯伦叫回了房间,关好了门后,他趁着脸小声说道:“我已经算出来了,这女人叫娟娘,死了快半年,生前是这城里的一户商人家的姑丫鬟,她正是被那商人强暴致死,之后胡乱的买了口棺材送入了乱葬岗。”
说话间,李寒山身出了手掌,上面有一绺枯发,正是他方才从那女尸上所得来,凭借着这一绺头发,李寒山硬是算出了这女人的身世,看来在进入了精神领域之后,他的卜算之术也愈发厉害,于是,刘伯伦便问道:“那她为何要杀人?那三口箱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见李寒山一边捋着自己的小胡一边说道:“这也是让我吃惊的原因,因为我能算出她生前之事,但它‘复活’之后的事情却算不出来,包括那个店家所说的神秘人,这不是天道不觉,而是我真的算不出来。”
虽然李寒山曾经也有过算术失灵的时候,不过那都是因为‘天道不觉’的关系,连天道都不知下一步的发展,他有如何能知道?可这一次却不一样,这是李寒山第一次算不出来。据他所说,如果不是亲眼瞧见,恐怕他也不会相信这些事情确实发生过。
“看来,这确实是那个‘太岁魔童’搞出来的事情了。”李寒山叹了口气,是的。如果不是身为‘天道异数’的太岁所做,李寒山这窥探天道的卜算之法又为何会失灵?
所以,当时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在了那个店老板空的‘下人’身上,他会是太岁么?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还是暂时别去同难空他们汇合,先将那个神秘的家伙找出来才是正理。
于是。第二天天色刚亮的时候,世生他们便已经出了客店,常言说的好,嘴勤能问出金马驹儿,他们沿着这条街上询问,就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事实出乎他们意料。他们问了客栈附近的所有店铺,对那太阳穴有疤的男,那些店铺里的伙计掌柜们全都没有印象,似乎整条街上只有那被抓走的倒霉店家一人见过那个神秘人。
这无疑给世生他们的追查带来了难度,眼见着一个上午过去后仍是毫无进展,所以众人只好分成两队全城打听,刘伯伦李寒山和白驴娘三个一起去东边。剩下的则由世生带着往那西城而去,此时天已正午,阳光将短暂的温暖施舍给了这个北方的国度,街上的行人慢慢的多了起来,正当世生他们毫无所获的从一间药铺里走出来的时候,世生忽然一愣,突打那街对面一个衣着破烂的樵夫走过,世生眼望着那人的背影,竟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而他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自打一旁的青楼内走出了一群刺青剃眉的地痞混混儿,那些混混儿显是刚离了温柔乡此时旁若无人的交流着心得,世生他们本没有留意这些败类,但同他们错身之际,有一个混混眼珠猛地发亮。只见他一边将手放进怀里搓泥一边对着那难胜和尚笑道:“嘿!真是巧了哈,这不是难胜大师傅么?瞧您这身新行头,想必又有银进账了吧,怎么着,想回本不,再跟哥几个耍两把啊?”
难胜和尚此时也认出了这家伙,他正是昨天同自己赌钱的那个地痞,于是难胜当时满脸通红窘迫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昨日犯下戒律,现如今哪还敢接受施主美意?施主万不要折煞小僧了。”
这功夫,那伙混混已经注意到了世生一行人,世生虽然长得毫不起眼,但纸鸢小白确是这北国难得的佳人,虽然两人当时皆是轻纱遮面,但身上的貂皮难着曼妙曲线,还有脖颈处露出的白皙皮肤,都让那些混混口齿生涎,他们心想着:这破戒僧莫不是发了横财,要不然哪来的新衣裳还有这俩盘这么亮的娘们儿?
于是,那混混更不想放过难胜了,只见他笑嘻嘻的说道:“不对啊大师傅,你昨天赌局上一副普度众生的模样,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而且你不赌钱瞎转什么呢?”
难胜红着脸说道:“善哉善哉,今日小僧上街乃是想打听一个人,那人昨天清晨陪着一位妇人投宿‘到喜客栈’,不知施主可曾见过?”
“到喜客栈?”只见那混混想了想后,噗哧一乐,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当然见过了,你说的是不是一个往那客栈里搬箱的家伙,这里还有块疤?”
听到了小混混的话后,众人心皆是喜悦,难胜更是喜出望外忙说道:“阿弥陀佛,有劳施主将那人的去向告知,佛祖保佑日后施主定然功德无量。”
“我跟你老大佛祖不熟。”只见那混混哈哈大笑道:“而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混混料想这难胜定是也在打那肥羊的主意,所以心只觉得好笑,而世生实在太明白这些败类的想法了,跟他们说在多道理也都是对牛弹琴,就在世生正考虑到底要把他们吊打还是丢河里逼供的时候,不经世事的难胜和尚焦急的说道:“小僧在此恳求施主,那人事关重大,看在佛祖的份上,还请施主将那人的行踪告知吧!”
那混混哈哈大笑,随后眼珠一转,饶有性质的望着难空说道:“都说了我和你的佛不熟。不过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不如随我再赌几把啊,你赢了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这…………”难胜面生惧意,昨天吃的那些苦头在此浮现心头。而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旁世生开口说道:“好,我们跟你赌。”
“这就对啦。”只见那混混十分嚣张的说道:“你们赌资不够,我们也不介意收人。”
说罢,他们色迷迷的望了望小白和纸鸢,两个女人同时叹了口气: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而难胜见世生答应了他们。登时有些惊慌的说道:“大侠…………”
“没事。”世生轻声对他说道:“这样正好,省事又省心,而且你昨天不是输了么?是不是窝火,想不想赢回来?别说清规戒律,我就问你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一番话将难胜说的哑口无言,输钱是小。但他身为云龙武僧,竟被这些恶人侮辱,连自己的僧袍都输了,这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世生说道:“想,我咽不下口气。”
“那便好了。”只见世生笑了笑。随后跟着那些家伙来到了一间隐蔽的黑赌坊,赌坊内乌烟瘴气挤满了混混,而那小混混来到了桌边,信心满满的对着世生笑道:“诸位大爷,小地方没有精致玩法,不如咱们就耍耍骰,一把一两,你们赢了十把我就告诉你们如何?来啊,给几位大爷看座。”
“不用。”世生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废那功夫干什么,一把我就赢你。”
“呦呦。口气还不小。”只见那混混笑道:“话可不能说太满啊,在怎么说小弟也小有名气,西城骰霸听说过没有?丑话说在前边,等下兄弟你输哭了的时候可别怪…………”
这孙居然还有个这么嚣张的花名,世生叹了口气。你要是西城骰霸那我就是江湖骰魔。想到了此处,世生也没多言,只是顺手将几张桌上的骰钟逐一掀开,一连掀了十个,将二十枚骰随手一扬,但见那些骰在半空排成了一排,齐刷刷的落在了桌上旋转,二十枚骰,每一枚都是点。
“…………我。”直到世生扔好了骰后,那混混的话才说完,与此同时,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心想着这怎么个情况?是不是变戏法啊,用不用这么夸张?
眼望着那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的混混儿,世生叹道:“西城骰霸,这回能说了么?”
“你!”那混混缓过神来大骂道:“你他娘出老千!来人,做了他们!全都给我上,往死里………………”
“呸!”世生心里叹道,果然又是这种结果,这些个败类真就不能好好交流。想到了此处,世生也没说话,只是一口吐沫将眼前的桌啐了个粉碎,木削翻飞间,那口吐沫把地连带着砸出了个大坑。
那些混混在瞧见这一幕后,眼珠险些没被惊的飞出来,所以一个个站的笔直,齐刷刷的装起了哑巴。
“你硬还是这地硬?”世生咬牙切齿的说道:“快说!你到底见过那人没有!”
“你硬啊不,地硬地硬!!”那西城骰霸纵然再没眼睛此时也看出了世生明显是个狠茬,于是哪里还敢再有半点犹豫,只见他慌忙说道:“那人,那人出了城以后,朝东去了!”
这混混确实见过他们想找的人。话说这西城骰魔前晚赌了一夜,等到天亮的时候才打着哈欠想回家睡觉,当时街上没什么人,等路过那客栈的时候,他被一辆马车给吸住了目光,当时正赶上那神秘人往车下搬着箱,掌柜前来搭手的时候,箱一抖,从那里面竟散出了一把钱来。
对此,那人也没有在意,只将那些散出来的钱全赏给了店老板,当时店老板乐的眉开眼笑,而街对面的这混混儿却馋的直舌忝舌头,要知道这种肥羊可真不多见,所以哪能轻易放过?
只见那混混满头大汗,对着世生求饶道:“小的当时想某些银钱花销,所以便在后面盯梢,马车出了城,小的一直跟他跟到了城东的‘夜壶村’,可哪料到刚一进村。那马车居然没了踪影,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小的找了好一阵都没找到,这才悻悻而归…………”
“咳!”世生猛地咳嗽了一下,这一咳不要紧。差点将那混混给吓尿出来,只见他慌忙求饶道:“大爷饶命嘴下留情!小的说的真的是实话,要知道我这人从小就老实,如今命在你手里,哪还敢骗您啊!”
“把这位师傅的僧袍还来。”见这些混混吓得不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不敢扯谎。所以世生便也没再同他们多做纠缠,而那些混混见他们居然只要僧袍之后心顿时大喜,立马翻箱倒柜翻出,随后毕恭毕敬的交在了难胜的手里,难胜十分感激的望了望世生,不停的谢他为其讨袍雪耻之恩。而对于世生来说,这本是举手之劳。而且这个小插曲的收获不小,如今他们终于找到了那神秘人的线索,混混们说那人到了‘夜壶村’。
关于这个村世生倒也熟悉,那村本是一些靠山吃饭的猎户们居住之所,地方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那村紧挨着山林,里面除了狍獐野兽外,还盛产上好的木柴,因此那里后来成了供应国木柴之所,所以又有一批樵夫入住,但村内人家扔不过百,乡下人取名图方便,由于当时开荒烧出来的地像个大尿壶,所以夜壶村之名由此而来。
离开了那黑赌坊之后,世生几人只想快些将此事告知刘伯伦他们。所以便马不停蹄的前往东城同他们相会,没用多长时间,他们打远在街上就瞧见了他们,当时的刘伯伦和李寒山正站在一处酒幌下说着什么,白驴瞧见了世生他们竟慌忙跑了过来。还没等世生开口,只见那白驴沉声说道:“世生,出事了。”
世生心一愣,出什么事了?
而就在这时,刘伯伦和李寒山也发现了他们,只见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世生走来,刘伯伦面色凝重,而李寒山却泪流满面。
没错,他当真在哭!
世生见李寒山居然哭了,便忙问道:“怎么了!哭什么啊!?”
“世生。”只见李寒山红肿着眼睛,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激动的说道:“我,我看到他了!真想不到,他居然在这里!”
李寒山的样确实很伤心,这么多年了,世生只在他们叛逃斗米的那一夜见过他如此激动,而此时见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不知为何,世生的心跳居然也跟着变快,只见他沉声问道:“谁?到底见到谁了?!”
李寒山哭的说不出话来,而刘伯伦当时猛灌了一口酒,这才开口叹道:“图南师兄,我们方才遇到图南师兄了,就在这里。”
陈图南!
在听到了这番话后,世生的心不免一酸,这位对他们恩重如山的大师兄,如今竟在北国?一想起当年斗米观分别之情如今仍历历在目,那位义薄云天兄长,那位让世生他们由衷敬佩的师兄,他的命运远要比三人更加坎坷,为了报恩,一直对那卑鄙无耻的行云老贼不离不弃,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侠客之名而一手支撑着新的斗米观。
不过,自打那行云被亲沉浮杀死之后,江湖盛传斗米观名声一落千丈,弟们纷纷弃之而去,而那斗米观灭亡之后,陈图南的结局则成了个迷,纵然这谣言四起的江湖之也无人知道他的去向看,这个曾经在上几代江湖威名显赫的铁心剑侠俨然消失在了这江湖的风浪之。
真想不到,原来他来到了北国啊!
世生心内当真无比激动,现在行云死了,那他们师兄弟不就又能重新在一起了?这是好事啊,可为什么李寒山要哭呢?
想到了这里,世生连忙问道:“师兄在哪儿呢?还有,你到底哭什么?!”
李寒山的眼泪不停的流淌,止也止不住,只见他当时红着眼睛对世生哽咽道:“我哭,是因为,是因为师兄他,他居然不记得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