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间歇悍马停在一株早已枯死被雪冻的若玉枝般的枯树旁
秦杰拿起被白衣布片包住的棋盘跳下悍马抽出朴刀在树下挖出一个深洞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棋盘扔了进去再把洞填平
悍马再次启动
雪骤风疾片刻之后那株枯树下的地面重积起厚厚的雪就算有人站在树前也根本无法看出这里曾经被人挖开过
“觉着有些可惜”
“道祖的棋盘如果拿回沈州市拍卖肯定能拍出一大笔钱说不得要狠狠宰丐帮一刀就这般扔了确实有些可惜”
张楚楚低声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起來了你喜欢下棋以后给你做副好的白玉石的怎么样”
“我是可惜白衣被撕下來了一块”
秦杰怔了怔笑了起來
……
半日之后数十名太虚观道士持杖滑雪來到了悍马曾经停留的那片雪谷僧衣飘飘若雪片在风中舞动
太虚观尊者堂首座七枚沉默上前望向手中类似罗盘的道器看着上面镶嵌的那枚道指舍利眉头微微蹙起
道祖指骨舍利能指引信徒寻找到自己遗留在世间的法器遗物这也正是悍马始终无法摆月兑追杀的真正原因
然而此时道指舍利平静异常根本沒有任何动静似乎再也无法感应到那张棋盘的下落
七枚神情微凛知道道宗错失了杀死修罗之女好的机会暗宣一声道号默默祈祷这不要是后的机会
数里地外一株玉雕般的雪中枯树在风中轻颤似在点头
……
极西草原深处一名满身灰尘的男人出现在天坑边缘他看着天坑中央那座巨峰间的黄色道观说道:“我小师弟在哪里”
男人自然便是清梦斋大师兄
悍马曾经在太虚观出现的消息传到沈州市后他再次踏上寻找秦杰的旅途纵然容颜已然憔悴境界渐趋不稳
他的声音很轻柔在满是风雪的草原上最多能传出去数尺便会消失然而遥远巨峰间的黄色道观里却有人清楚地听到了
一道宁静而威严的声音在大师兄身前的空中缓缓响起就像是一封书信被人拆开封边平静展露给想要看到这封信的人
这是太虚观讲经首座的声音
“修罗之女在哪里秦杰便自然在哪里”
大师兄看着雪雾里的道观沉默了很长时间知道讲经首座这句话的意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只有沉默
讲经首座的声音再次在他身前悠悠响起如发人醒神的钟声
“人间世是人的世界有很多苦处却也有很多喜乐每个身处其间的人都有责任与义务去维系这个世界的存在这也正是修罗之女不能存在的原因杀死修罗之女是整个人间世的意愿秦杰既然要与她同生共死清梦斋如果想要回护秦杰便是要与整个人间世的意愿相背清梦斋乃唐国之基然而如今连唐国里的很多人都开始反对清梦斋的立场你们又如何战胜整个世界斋主难道连这也想不明白”
大师兄捂着嘴痛苦咳嗽两声脸色有些苍白
十余日前神话集团正式诏告天下修罗之女的真实身份这直接导致天道盟陷入数百年來最激烈的纷争之中原因便在于秦杰与修罗之女的关系而清梦斋一直沒有明确表明态度几乎所有人
都对清梦斋提出了质疑
太虚观讲经首座的声音在天坑边缘随风雪而起充满了怜悯感慨与肯定:“你就算知道秦杰在哪里找到了那辆悍马你又能做些什么难道你能把全世界的人尽数杀光把那辆悍马带回清梦斋你沒有办法带走他们也沒有办法阻止人们面对人间世无处不在的目光与繁密如雪的无形恐惧恨意哪怕你是世间最快的人哪怕斋主亲自出手也都沒有任何意义”
……
撕下白衣碎片埋了道祖棋盘太虚观洒在草原上的道士再也沒办法像前些日子那般轻而易举地确定悍马的踪迹右帐王庭的骑兵失去了指引道路的道光也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拦截防线
其后的那些天里悍马的逃亡进行的非常顺利
甚至平静快活的不像是在逃亡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横穿草原的长途旅行
对普通人來说秋冬季节的草原寒冷凄清荒芜严重缺少猎物如果离开大队伍单独行动很容易迷路
或因为给养用尽而陷入绝局
但对秦杰和张楚楚來说这种反而是他们最熟悉的也最喜欢的环境
无论是最优秀猎人都很难发现的雪兔还是哪怕一个草原小部落都无力捕杀的强壮雪耗牛都是秦杰能够轻易获取的食物
行走在草原上秦杰和张楚楚就像鱼儿游走在溪水里狩猎隐踪、采雪煮水一切都是那般的熟悉仿道重新在过很久以前的生活
秦杰盛了碗汤又往汤里夹了几块狼肉递给张楚楚
张楚楚喝了口汤吃了块狼肉说道:“以前就说过狼肉太粗不好吃”
“转了一圈沒看见别的”
“如果让莉莉的小狼知道你吃狼肉不得恨死你”
秦杰笑着说道:“大黑都不怕小狼我还在乎什么再说了虽然都是雪狼却不是什么亲戚莉莉那只小雪狼是雪原巨狼和咱们吃的是两回事”
狼肉汤吃了一半秦杰把剩下的搁到车外冻好然后回到车厢准备小歇片刻看着张楚楚正看着那颗黑色棋子发呆问道:“在想什么”
张楚楚抬起头來看着他说道:“我在想在瓦山道院里对你说的那些话”
秦杰神情微异说道:“那些遗言”
张楚楚“嗯”了一声
“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现在已经弄明白你体内的阴寒气息不是病只是修罗留下的标识自然不会死”
张楚楚低头看着掌心那颗黑色棋子说道:“如果阴寒气息是修罗在我身体里留下的标识那么发病是不是是代表着修罗之女苏醒”
秦杰想了想后说道:“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张楚楚收起手指把黑色棋子紧紧握在掌心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如果我的病再发作那该怎么办我会不会死”
秦杰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你是修罗的女儿怎么会死”
张楚楚靠着他的胸口声音微颤说道:“可我担心……修罗的女儿醒过來的那一刻我就不在了张楚楚就不在了”
秦杰听懂了她的话
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师父他一定还有别的方法能够治好你的病”
张楚楚仰起脸
看着他问道:“你真的这么信任清梦斋”
秦杰从來沒有完全信任过任何人包括襄平里的人们在内都是如此他看似随性实则多疑表面温和其实冷漠薄情至极张楚楚很了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有些无法理解到了现在他对清梦斋的信任依然沒有任何动摇
“我说过如果这是最后一次信任当然要留给师父从理智上來说现在我们不应该相信任何人包括师父在内但这些年在清梦斋里学习生活让我发现做一个太过理智的人很累很辛苦而且很沒有意思”秦杰看着窗外的风雪说道:“尤其是现在整个世界都已经抛弃了我们如果连师父和师兄都不再信任那我们会变得更孤单”
……
深秋的草原风雪渐歇路上能够看到的休冬牧民越來越多甚至还看到了一支商队越往草原东南边缘去人烟渐盛而草原上的每一个人便是太虚观的一双眼睛秦杰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变得越來越困难
白天的时候经常能够看到狼烟示警入夜的时候偶尔能够看到烟花传讯从西荒往天道盟最近的路程是东北入金帐王庭的疆域然后折南入境然而太虚观的道士和右帐王庭的骑兵已经密布在东北方向的草原上
秦杰甚至相信在更远处还有丐帮正在等待着自己而且东北路线太过危险他比谁都清楚金帐王庭骑兵的强大最麻烦的是在金帐王庭与西荒之间有一片绵延千里的不冻沼泽如果要强行通过非常冒险
这些对秦杰來说谈不上艰难的考验因为根据对大师兄无距境界的推测他已经改变了逃亡计划最近数日向东北而行只是为了迷惑敌人
他不知道大师兄为了找到自己不惜再赴太虚观他和张楚楚并不是孤单的但他清楚如果想要摆月兑眼下的困局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大师兄找到自己
对传说中的无距境界他沒有任何认知便是放任自己的思想去瞎猜都无法猜出这等近似神人御风而行的手段究竟如何达成但既然他坚持信任清梦斋和师兄便可以在信任的基础上进行推测然后得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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