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晚的面容在丁峻脑中徘徊不定,倏忽间又轰然碎裂,烟消云散。。
他一惊,猛地抬头,却发现那面镜子也同时碎了,镜面后面,仍旧是虚幻无尽的白雾。
“好,既然你那么抗拒,我也不勉强,但你要记住,这里才是你最终的归宿。至于外面,红尘万丈,打打杀杀,不会对推动人类进化过程起任何作用。你走,我们留不住你了。”那声音终于放弃。
丁峻脚下一轻,赫然发现他就在地下密室之中,方晴和连城九两个人正直直地瞪着他。
“我怎么了?我刚才……”从两人的眼神里,丁峻察觉到不妙。
“你愣了约半小时,去了哪里?”连城九问。
丁峻摇头,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幻觉,索xing闭口。
“我知道,你一定经历了很多思想变化,否则的话,你的眼神不会这样空洞的。”方晴说。
丁峻脑子一乱,向台阶上走,想要退出密室。
“你去哪里?”方晴扬声问。
“出去说,这里太闷了。”丁峻说。
他出密室,方晴也跟出来,静静地跟在后面。
“我想尽快西进。”丁峻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方晴一笑,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不问我,刚刚为什么陷入那种怪异的状态?”丁峻问。
方晴沉默地摇头。
丁峻长叹一声,把刚刚那些幻觉慢慢地讲出来。他心里很憋闷,也很纠结,不知道幻觉自何而来,更不知道幻觉中的镜子、将军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方晴能提供一些帮助。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听完,方晴只回了这四句。
丁峻仰着头,默然咀嚼其中意思,脑中的纷乱思绪渐渐尘埃落定。
“你的意思是,不要理会幻觉,继续自己要干的事?”他问。
“没错。”方晴一笑,“思而不学则殆,学而不思则罔。孔老夫子说过的话,两千年不变,教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慢慢传到了我们这一代。现在,我们有了想法就去实施,坚决走下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拍档,也相信,能找到那位雪晚姑娘。放心!”
丁峻被对方看透了心事,脸上一红,讪讪而笑。
“你想过没有?古格,不仅仅是古代遗迹、古代遗民,也许会是杀人的魔窟、探险者的坟墓,是不是?”方晴又问。
来托林寺之前,丁峻心里贮存了太多悲哀。他以为石妙手面对骨灰坛的时候,会痛不yu生。可是,一系列惊险变化过后,事情的中心已经完全转变为“古格”遗迹,由“人情”转变为“利益”。
托林寺是密宗圣地,不该被这种俗世铜臭气所玷污,而石妙手的复杂变化,已经玷污了圣地的纯洁。
丁峻刚要回答方晴的问题,一个年轻的僧人走进院子,向方晴行礼:“大悟师尊有请一位丁先生过去叙话。”
方晴脸上忽然有了喜sè:“是到师尊修行的半步崖吗?”
僧人点点头,目不斜视,专心看着方晴:“师尊说,请他一个人过去,别人请爀打扰。”
方晴也点头,恭恭敬敬地还礼:“请告诉师尊,马上就去。”
僧人转身离去,消失在院门外。
方晴按捺不住惊喜:“丁峻,大悟师尊是托林寺最有名的驻锡智者,进寺三十年,召见过的人寥寥无几。你现在真是好福气,能得到他召见。走,我们马上过去!”
丁峻隐约听过“大悟尊师”的名字,那是藏地百位大智者之一,普通人想受他摩顶祝福都不一定有机会。
两人迤逦向上,山路越来越崎岖陡峭。
“半步崖向下,近百米悬空,里面多是狼虫鼠蚁。大悟师尊修行之处,就在崖上悬空的一块木板上。他穿四十二码的鞋子,只有鞋子的一半踏在木板上,采取不眠不休的修行戒律,至今已经入关四十七天。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智慧,可以看穿人世间所有虚伪残虐。”方晴介绍说。
“他见我,有什么用?”丁峻也不乐观。
“不管他说什么,先答应下来。”方晴说。
两人又爬上一段近乎直立的山路,接近四棵直插云霄的巨树。
山风凛冽,险些将丁峻刮下山崖去。
“丁峻,好自为之,你自己上去。”方晴停步。
丁峻没有推辞谦让,一步步走上去。
他登上了那座山的最顶,探头向下看,云山雾罩,不见踪影。巨树上引出四根胳膊粗的棕绳,打着死节,延伸到崖下去。大约在崖下两米之处,一个僧袍飘摇的僧人遗世duli,渀佛已经羽化登仙,月兑离了世界与时间的束缚。
果然,僧人的双足只有一半踏在插在崖壁的木板上,前脚掌悬空,随时都可能落下去,坠入深渊,尸骨无存。
“下来。”僧人头也不抬,大声说。
崖顶风大,那僧人的话一说出来,还没完全听懂,就已经随风飘散。
“大师要见我?”丁峻问。
僧人大笑:“当然是我。”
丁峻摇头:“我在这里倾听就行。”他不肯孤身犯险,是因为这条命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去完成。
“道理就像空中跌落的冰雹,只能由高处向低处落。你不下来,怎么能接到冰雹?那些智慧的果子在树上,不下来,怎能获得生命的真谛?”僧人没头没脑地说。
丁峻想了想,轻轻纵身,落在其中一块木板上,后背紧贴崖壁,尽量保持身体平衡。
“在这里,就忘了托林寺,忘了外面的一切,因为我们正处在生与死的边缘,只要向外滑出半步,就会进入亡灵之界。唯有在这种不进不退的尴尬境界,才能激发人体大脑中的全部智慧,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僧人说。
这是一个刷子眉、豹环眼、满脸胡须、皮肤黝黑的人,如果不是身在托林寺中,丁峻绝不会把对方跟僧人联系在一起,因为这个人的外貌,实实在在是粗犷之极,毫无智慧之相。
奇怪的是,僧人说话,从不经过自己的嘴,而是月复部微微隆起,从而不断发出声音。
“也许。”丁峻说。
僧人回头,凝神看着丁峻:“你是我要找的人吗?”
“也许。”丁峻再次苦笑。
“那么,你一定从托林寺的空气中听到了什么?一种呐喊,一种鬼哭狼嚎,一种不惧死亡追求胜利的jing神。那不是幻听,而是真实存在的。”僧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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