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美芹浑身挂彩的回到家里后就对王云龙哭诉刚才的遭遇,王云龙不但不同情她还骂她自找其辱。郑美芹见丈夫不替自己说话就不依不饶的闹起来。
“你这个老东西,自己老婆受欺负了,你就跟没事儿人似的。”
“美芹,我知道你和桂芳有仇,但如今桂芳已经从吃香喝辣的大少女乃女乃沦为一个扫大街的女人了,她得到了报应。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落井下石呢!我看你今天挨打纯属自找!”
“死老头子!淑珍都把你的老底给抖露出来啦!她说你有历史问题,说你在老民国和日伪时期干过警察,还说你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根本就不算无产阶级。你这事儿要是被红卫兵和造反派知道了,非得把你揪出来批倒批臭不可!你怎么还替她们说话?”
王云龙着急的对郑美芹说:“老婆子,你喊什么!小声点说话好不好?这话让外人听见不好!”
“怎么你怕人听见啊?咱们不承认不就得了,谁还去查你老底?”
“你这个糊涂虫,现在那些人什么查不出来呀,他们要是想查一个人,只要下力气不但这人的十八辈祖宗而且连他的整个社会关系都能查个门儿清!就说咱隔壁的老钱头家说吧,本来他解放前是个贫农,他儿子在单位里要入党没入成,你知道因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他的社会关系出了问题,负责外调的人调查出老钱头妹夫的弟弟当过伪军,此人解放后还私藏了一支手枪。你说这些人本事可多大呀,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能给查出问题来!”
此时郑美芹忽然感到后怕了,“哎哟,我的妈呀!我的家庭出身写的是城市贫民。可我爸过去在天津开过当铺,我大舅在旧社会也是个地主。可千万别在抜你这根萝卜的时候带出他们来呀!那样的话,我家那些不光彩的事儿就瞒不住啦!”
“要不我怎么经常骂你是个不懂事儿娘儿们呢!你看啊,尽管咱们孩子对不住我大哥,可他一直不揭咱家的老底儿。这就证明他要护着我这个弟弟。大哥对咱们有情有义,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你把人家都得罪苦了,自己的麻烦就跟着来啦!”
“可也是呀!那我赶明儿就给大哥一家人赔礼道歉去!”
“哦,你这是无事不烧香,有事抱佛脚。谁信你有诚意呀!”
“你以前的事儿都让淑珍给说出去了,那怎么办?”
“你放心吧,我大哥的为人我知道,只要我大哥守口如瓶就没事儿,淑珍也可以否认自己说过。”
王云龙夫妇正说着悄悄话呢。淑惠推门闯了进来。从屋外突然进来一个人可把这老两口给吓了一跳。郑美芹埋怨女儿说:“瞧你这风风火火的。进屋也不敲下门。”
淑惠板着脸不高兴地说:“难道我进自己家还用敲门吗?除非你们俩在说着不可告人的事情!”
“丫头。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呀?”王云龙不高兴了。
“爸。”淑惠叫了一声爸后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眼里包含着委屈的泪水。
“丫头,你今儿是怎么啦?”
“爸,您就别瞒我啦。刚才我站在窗户底下,您和我妈说的我话都听见了,原来你曾经是个给日本侵略者干事儿的伪警察呀!我原先还以为自己是个光荣的红五类呢,谁知我爸爸曾经给日本鬼子当汉奸。你是历史反革命,我为你感到可耻!”
王云龙和郑美芹听淑惠这样讲话肺都快给气炸了!
“你说我是历史反革命?那时我连革命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反个什么呀?我就知道当警察能挣钱养家糊口!”
“你那时为什么不去抗日?为什么不当个抗日烈士?为日本人做事就是汉奸!”
“唉哟!我做个混饭吃的小警察就成为汉奸啦?我在你眼里就不是个好东西对不对?再说了,我那时要是当了抗日烈士,以后还能有你出世吗?我怎么养出你这个不懂事儿的女儿啊!”王云龙无可奈何的用双手抱住了脑袋。
“爸,你知道吗?一个人的家庭出身很重要。我的红卫兵战友要是知道你是伪警察,我的革命前途就毁了,我以后出门就没脸见人啦!”淑惠说到这儿委屈的哭起来。
郑美芹着急的对父女俩摆着手说:“你们怕别人听不到吗?小声点说话好不好?”然后她又小声劝淑惠说:“淑惠你有话好好说,那能给你爸随便扣个历史反革命和汉奸的帽子呀,那咱家不也和你大爷家一样成了牛鬼蛇神啦!你记住了。这件事儿咱们自己不说出去,别人就不知道。还有啊,你以后再填哪些登记表时,家庭出身那一栏里就填写工人!”
“这不是欺骗组织吗?那不行!”
郑美芹急了,她声色俱厉的警告说:“淑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我告诉你,只要咱家的老底你不给抖露出去,咱们照样照样是无产阶级,照样扬眉吐气的活着!”
王云龙也威胁淑惠说:“丫头,你要是把我解放前的那些事情给说出去,就是要你爸爸的老命,我绝饶不了你!”
满怀着崇高革命理想的淑惠一直都在为她的无产阶级出身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自己瞬间就从红卫兵小将变为狗崽子的残酷现实,她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自己从高到的天上摔到了社会的最底层。不由得她对生养自己的父母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憎恶感。
“你们对不起我!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淑惠擦去眼泪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随后她发疯似地撞开门冲出屋外。
“淑惠你给我回来!”郑美芹撒腿追了出去,王云龙皱着眉头坐在家里发呆。
淑惠负气出走,这一走半个多月都没回家,王云龙夫妇四处打听她的消息,却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思女心切的郑美芹生怕淑惠发生了什么意外,就跑到利华印刷厂找到了王鸿祖。
自从王鸿祖当了厂革委会主任后基本就住在厂里,个把月才回家一次。当他从母亲嘴里知道淑惠离家出走的消息后大吃一惊!当他问起妹妹离家出走的原因时,郑美芹只得小声的把王云龙当过伪警察,淑惠知道后负气出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鸿祖。
王鸿祖是抗战时出生的,他小时耳闻过父亲当伪警察的事情,但他也记不清楚了。他长大走上社会后需要填很多的登记表,登记表里都有政治面目和家庭出身一栏。那时出身不好的人是受政治歧视的,王云龙夫妇认为王云龙在曾过当伪警察的事儿,除了大哥家人知道外别人一概不知,所以就把那段不光彩的历史捂得严严的。他们让王鸿祖在家庭出身一栏里填的是工人。
王鸿祖听母亲说淑惠也知道了父亲那段历史后,脸色马上阴沉下来,他一个接一根的抽着烟什么都不说。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他起身对郑美芹说:“妈,我今天没什么事儿,在我这儿说话不方便,走,咱来回家去。”
王鸿祖和郑美芹回到家后,赶紧把窗帘拉上。郑美芹感到奇怪的问:“鸿祖,这大白天的你为什么拉窗帘呀?”
王鸿祖小声说:“妈,你赶紧把我从大爷家拿回的那些东西给找出来。”
“鸿祖,你不帮着家里想办法找淑惠,找那些东西干什么?”
“妈,您听我说啊,那个淑惠从小就是个极要强极要脸面的孩子,她离家出走就说明她心里嫌弃你们。淑惠现在是学校里红卫兵的一个头头,又积极要求进步。我担心如果淑惠和您们闹翻了脸,她可是六亲不认的主。”
“真的?有那么严重?”
“妈,我自己的妹妹我还不了解吗?淑惠脾气可大了,她又十分要强,遇事儿爱较真。咱们遇事儿要往坏处想,对她不得不防啊,所以我先得把那些东西转移走。”
郑美芹觉得儿子的想法有道理,就打开衣柜把那个装着值钱玩意儿的包裹拿了出来。这母子俩打开包裹一看后吃惊地发现其他东西都在,就是那个最珍贵最值钱的国画儿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