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的喜气并没有传到教授这里。
教授和张仲景依然充当着被软禁的军医。
软禁他们的军营像是个后勤机构,离前线较远,驻扎的士兵也不多。
为了方便医治伤兵,军营校尉为张仲景和教授单独隔出一块营地,支起几间帐篷,算是后方医院了。
军营校尉又多派了几个士兵,既方便看守教授二人,又可作为护士帮忙照料伤兵。
送来医治的士兵,并不再限于疑难外伤,天气突变,冻伤时有发生,最多的是冻伤耳朵的士兵。
张仲景望着越来越多的冻伤士兵,满脸愁容,思考良久,提笔列了一张清单交给看守他们的老兵。
老兵识不得几个字,但单子上“羊肉”两字,还是认得的,犹豫地问道:“这、这是药材?”
张仲景也不搭理那头领,继续忙着治疗伤兵。
那老兵还想问,教授赶紧伸手制止。教授知道张仲景的脾气,被软禁在这里,若不是抱着一颗“医者父母”之心,医圣恐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让你准备什么你就赶紧去准备,张太守的医术你们难道不信任吗?”
张仲景闷头忙治病,教授默不作声打着下手,一个多月以来,两人已渐渐形成了这种无声的默契。
……
老兵很快备好了材料,又按张仲景的要求,在外面支起了大锅。
张仲景吩咐帮忙的士兵将羊肉切成大块,连同辣椒和一些教授说不出名字的药材放入锅中。
熬煮了大约半个时辰,将羊肉、辣椒及药材捞出,细细切成丁,用面皮包裹,捏紧成耳朵形,再放入锅中熬煮。
几次滚开之后,张仲景盛了一碗,递给教授。
“饺子?!”教授十分惊奇。
“嗯,这是张某自创的‘祛寒娇耳汤’,人之双耳,气血流动不似身体顺畅,最易冻伤,羊肉、辣椒等都有祛寒功效,喝了能祛除体内湿寒之气,可避免双耳冻伤
教授尝了一口,这“祛寒娇耳汤”既有辣椒的辛辣、又有羊肉的鲜香,初入口中,带着药材淡淡的哭,吞咽下去,赶紧热气逐渐散布全身,回味如酒般绵长。
张仲景吩咐“护士”们给冻伤的士兵每人送去一碗。又将“祛寒娇耳汤”制作之法,细细写下,交给军营校尉散发军中各部,定时煮服,以避免再有冻伤发生。
……
汤天天煮。
人日日熬。
就这样熬了好多天,终于来人了。孙策来了。
教授和张仲景早已料到,软禁自己的是孙坚部。按张仲景的脾气,见到孙策免不了大发一通脾气。然而,当张仲景看见孙策,却又说不出话了……
孙策银白盔铠,罩着白布孝衣,一见二人,立刻跪倒磕头报丧。
教授明白:一定是孙坚遇难了。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仲景既是责问为何遭囚禁,也是问孙坚死因。
孙策放声哀嚎、泣血如鹃……
果然如教授所知历史,当初孙坚从荆州返回长沙,荆州刘表受袁绍唆使,派兵拦截,要孙坚交出传国玉玺,孙刘双方自此交恶。孙坚返回长沙后,气愤难平,旋即起兵讨伐荆州。
刘表初定荆州,原本难以抵挡孙坚江东虎狼之师。然而荆州军团虽属乌合,却毕竟兵多将广,孙坚江东军团也并未占得便宜。反倒是荆州蒯氏兄弟设定计谋,派黄祖诈败,引诱孙坚渡过汉水,直杀至襄阳城外,却中了荆州埋伏。一代将星,乌程侯孙坚,身中数箭,命丧襄阳城外。
“呜呼文台!痛哉吾心!”张仲景心中对孙坚部囚禁自己虽感愤怒,然而听得孙坚暴毙,仍不免痛哭。
教授早有心里准备,嗟叹几声,不住劝慰孙策与张仲景。
……
孙策收住哀声,再次向教授和张仲景拜倒。
“少将军这是为何?”张仲景差异道。
“小侄治军无方,才致两位叔伯受此囵圄之苦,前几日,小侄方才得知,因此特来向二位叔伯谢罪
“哼!”一提起被囚禁之事,张仲景恶从心升,可人家孙策身着重孝,张医圣显然不好发作。
孙策面露尴尬,站起来叫道:“押进来!”侍卫押进五花大绑的军营校尉。
孙策躬身施礼:“二位叔伯,此处乃我部军械存放之所,远离中军本部。守营校尉不识得二位叔伯,才擅自扣留二位尊长。小侄得知,立刻兼程赶来向二位叔伯赔罪。来人啊,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拉出去斩了,向二位大人谢罪
孙策声色俱厉,张仲景却依旧板着脸,一付杀了他也难解我恨的模样。
教授怎么不明白,孙坚江东部队,军纪严明,二人遭到囚禁,那孙坚孙策怎能不知。这守营校尉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杀了,反而让双方都难堪。
教授笑了一下,劝解道:“亦不全是此人之错,况且这位军爷留我们在此,也未亏待我们,瞧瞧,还给我们安排了营生解闷呢教授指指帐中医疗设施。
孙策尴尬地挤出一丝笑,赶紧借坡下驴:“是、是,全是小侄之错,待小侄过了服丧之期,一定登门,向二位叔伯负荆请罪。既然谷梁先生求情,饶了他的死罪,可军有军律,来啊,把这个蠢材拉下去,重责八十军棍!”
教授心想,不让这个替罪羊吃些苦头,张仲景心里难以平衡,也就不再阻拦。
帐外,板子声噼啪脆响,校尉哀叫也是极为夸张。
教授心里暗笑:嘿嘿,在你们江东军,这“愿打愿挨”还真有传统啊。
听外面虚张声势打着,张仲景摆摆手道:“再打也难消张某之气,罢了罢了,饶了他吧
孙策赶紧示意侍卫住手。
“少将军既然来了,张某倒想问一句,少将军打算放我们走吗?”
“当然!小侄已然来迟,还怎敢再阻二位叔伯大驾
“哦?”张仲景没想到孙策这么痛快就答应,“那我们可就走了啊
“小侄原本该为二位叔伯设宴压惊,然正值丧乱之期,望二位叔伯恕罪
张仲景和教授赶紧推辞,他们可不愿再和江东孙家打交道了。
孙策继续说道:“只是不知二位叔伯欲往何方?小侄派人护送,以免再生意外
“护送就不必了,我们要回荆州,那里有亲眷病重,还等着张大师回去诊治教授无时不惦念着小孔明的病情。
“哦?二位要回荆州,小侄还有一事相求
张仲景赶紧推辞道:“张某已不再为官,一心只耽医药病患之事,你们和刘景升之间打打杀杀之事,张某可帮不上忙
“非也。小侄所求,非是交兵之事,”孙策跪伏在地,“家父遗体尚陷于荆州,小侄想拜请二位叔伯,帮忙讨还,安葬于故土,才好略尽孝心啊……”孙策言罢,又是哀嚎不止……
“这个……”张仲景为医聪明异常,于人情世故,却言辞贫乏,要他去荆州向刘表讨要孙坚尸身,的确非常为难。
教授插言道:“助少将军尽孝,原属功德无量之事。只是,你们目前正在和荆州交战,这恐怕还真麻烦啊……”
孙策止住哀嚎道:“小侄不敢直言讨要。襄阳城外一战,我部擒得荆州大将黄祖,小侄愿用黄祖换得家父遗体,只想恳请二位叔伯从中说和。只要荆州刘景升同意,小侄立刻罢兵东返
“这样倒还好……”张仲景觉得这样还好办,待要应允。
教授赶紧打断道:“只是,我还有一事,想问问少将军
“谷梁叔父直言无妨
“我只想问问我那兄弟耿浩的下落
“哦,上次在长沙,本该向谷梁叔父禀告,无奈军务繁忙,耽搁了孙策掏出一块白绢递给教授,“此番,小侄特地将耿浩兄的相关事宜书写下来,原本就想呈给谷梁叔父
教授接过绢布,见上面详细写着与耿浩相关的一些事件的时间、地点,心里激动,也暗自佩服孙策的心机:这孙策凡事都能加以借用,不仅似乃父般英勇,更兼心思缜密,不亏称霸一方的少年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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