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收到了刘备的回信。
信中不外乎又是那些垃圾套话:什么以天下为重,念百姓之苦,孟德公和奉先该罢兵言和一类。
曹操气得大骂:我特么罢兵?搞没搞清楚?是那吕布抢了我的地盘!让我罢兵,那就是让我默认吕布占了我部分的领地,占的还特么是我兖州的富庶之地!这该死的刘备明显是要拉偏架啊!
五木低着头,心里暗道:你曹操自己不也是从人家刘岱手里抢的兖州嘛?
郭嘉赶紧劝慰曹操:“明公息怒。主公仔细看看朝廷邸报,便可知晓,刘玄德不过是难以抉择罢了
曹操眼睛一瞪:“有啥可抉择的?明明是那吕布不义!”
郭嘉笑了:“明公说得没错,不过,如果您换作刘玄德,您会怎样?”
“我?”曹操毕竟在朝中混得久了,很快就转过弯来,“哈哈,奉孝说得好,某要是刘玄德,也是要看看风向再说啊,嘿嘿,这个刘玄德还真够奸诈!”
“咝……”曹操倒吸了一口冷气,“奉孝的意思是,若是此番进攻濮阳不利,那刘备便要为难咱?”
“却也未必,刘玄德之所以上表给朝廷,便是希望陛下颁下旨意,令兖州罢兵。这样,他刘玄德便能以圣旨为挡箭牌,避免卷入兖州之事。他是想做和事佬,担不起趁人之危的骂名,因此,他不会轻易与明公过不去,毕竟是那吕布趁火打劫在先,即便咱们不能速胜,刘玄德也不会插手。但,如果是咱们占得先机,他却一定会站到咱们一边。毕竟徐州与兖州相邻,他绝不敢得罪明公
“哦,有理。反正咱也不指望他刘玄德曹操吩咐马上拟表,上奏朝廷,同时知会各州郡,将吕布的恶行告知天下。
五木心里激动:我的“白话檄文”又有用武之地了?(参见0115章)
只是一转念,五木心头的希望之火就被自己浇灭了:这次的表章不是给百姓看的,自己的“大白话”还是算了吧……
……
曹操的主力开往濮阳,五木留在东郡。
望着远处,队伍荡起的烟尘,仿似遮蔽了五木的心。
失落、凄凉。
不能这样消沉。五木告诫自己,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否则非憋屈出病来。
袖在怀中的手模到了马钧给自己的小布包,里面是马钧找来的磁石。
坐到马钧的工作台前,各种各样的工具让五木眼花缭乱,都是马钧自制的。
五木找些材料,开始动手制作便携指南针。
五木的设想是,只要弄个盒子,将磁针放在一个支撑柱上就行。
关键是将磁石加工成需要的形状。
想法简单,操作起来却难。五木缺乏干这类活的经验和技巧。
尝试变换着各种不同的工具,终于……
五木成功地将自己的手戳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直涌,五木疼得呲牙咧嘴。
找来布条胡乱包裹一下,五木匆匆跑到药铺。
药铺只有一个学徒,说先生已经被征去军营。
五木央求着学徒抓了贴外伤药,上了药包扎好,虽还是一样疼痛,但心理好歹是有些安慰。
……
到了晚上,五木感觉伤口好像不很疼了,心想着那学徒还真有些本事。
迷迷糊糊睡着了,五木接二连三地做着不着边际的梦……
纷乱的场景向快进般变换,一张张夸张的大脸,露出鄙夷的表情,五木四处躲闪,但到处都是嘲笑他的人……
好像有歌声,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但那莫名的旋律,给了他些许安慰……
“邓爷、邓爷……”军械坊留守老兵模着五木发烫的额头,轻声叫着。
五木觉得眼皮厚重,艰难地睁开双眼,浑身乏力,骨缝之处酸疼。
“邓爷发热了,得赶紧找大夫抓药啊
五木挣扎着看看手上伤处,已有脓水渗出,一定是伤口感染引起发烧。
城里没有大夫,老兵说,听说城外有个新来的大夫能抓药。
老兵用板车推着五木,木轮车的每一次轻微的颠簸,都像要把五木拆解了似的,五木再也无力睁开眼睛,内心里甚至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
五木不知道自己是在昏睡还是已经死去……
“是你吗?邓公子?是你吗?”
“是我啊!”五木内心在回答,“雪儿?”
“是我啊……”
五木终于睁开眼睛,空洞的眼睛无神地望着,面前是一张模糊的脸……
“邓公子!”
“谁?”五木干涩的嘴唇挤出艰难的一声。
“是我啊……”
五木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脸上,这感觉真是亲切。
五木攒足了力气,让自己清醒一下,他看到的是,竟然是公孙雪儿那张消瘦的脸!
五木挣扎一下,昏了过去。
……
“雪儿!”不知过了多久,五木终于大喊了一声。
“我在这,我一直在这
“真的是你?”
“是我,真的是我!你终于醒了!”
五木感觉攥着一双廋得如筷子般的手死死箍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在不停颤抖……
……
喝下汤剂,五木终于清醒过来。
受伤的手,已经被厚厚的布带仔细地包裹。
公孙雪儿满脸是泪,跪坐在榻旁,望着五木。
“雪儿……”
公孙雪儿挤出一丝笑,看着五木,泪珠噼噼啪啪跌落。
“这是哪?”
“我的药房
“你的药房?辽东嘛?”
“你都昏睡两天了,这是东郡城外啊
“你怎么……”见到雪儿,五木激动不已,连续说话,让他倍感疲倦,“怎么在、在这里……”
“你先不要说话,睡一会吧,等你好了,我慢慢说给你听……”
……
在公孙雪儿的照料下,五木逐渐好转了。
公孙雪儿给他讲了自己的经历。
当年,公孙度先将公孙雪儿嫁给夫余王子,又借口征讨高句丽,用了假途灭虢之计,平定了夫余。
公孙度委托五木为伤了的公孙恭采办药材,公孙康为了争夺世子之位,暗中在五木采办的药材中下了毒,然后嫁祸给五木。
“你二哥怎么样?”五木素来和公孙恭关系不错。
“性命保住了孙雪儿叹口气。
五木明白,公孙恭伤在,雪儿说不出口,原本伤势就重,再被下了毒,即使保住性命,这辈子也不能算是男人了。
“雪儿,多亏那晚你来报信,否则,我恐怕……”五木苦笑。
五木逃离辽东后,公孙雪儿被父亲监视起来。
先是被父亲拆散了与五木间刚刚燃起的爱情火焰,违心嫁给了夫余王子没多久,父亲公孙度又剿灭了夫余,杀死了夫余国王及王子,公孙雪儿眼里的公孙度,再也不是那个顶天立地,慈爱爽朗的父亲了,而变成一个恶魔。
然而,公孙雪儿的噩梦并没有结束。公孙度又要将她嫁给高句丽王子。毫无疑问,这绝不是一场婚姻,而又是一场政治交易、一个阴谋、一场屠杀!
公孙雪儿虽然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幻想美好的爱情,但她对越来越“陌生”的父亲更不敢再抱任何幻想,她也不愿意再次成为公孙度实现自己野心的玩偶、帮凶。
公孙雪儿逃离了辽东。(参见前文五木相关章节)
“那、那你怎么生活啊?”五木自己从辽东一路逃出,深知活在这个乱世的艰难,公孙雪儿一个富贵人家长大的弱女子,竟然也要忍受这番磨难,五木的眼睛湿润了。
“哈,没什么啊雪儿尽力安慰五木,“我会看病抓药啊,就靠这个养活自己。若不是这样,还遇不到你呢
“看病抓药也需要些本钱啊
“我把自己身上的首饰都变卖了
五木心里一酸:“我以后一定给你买多多的首饰
公孙雪儿咧咧嘴,慢慢摇摇头。
五木挣扎着想坐起,被雪儿按住:“不许动,还要再将息两三日才能下地
“我想坐起来和你说话
“不行!”雪儿命令道,拿起药碗,起身去给五木倒汤药。“喝完这剂药,我要给你熬些汤喝了。呀,天都黑了雪儿探头望着窗外的天空,“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爱不变……”
五木的歌声在公孙雪儿身后轻轻想起,泪珠再次从公孙雪儿脸上滚落。
雪儿伸出手,手心中攥着的,是那块生有“爱”字纹理的玉佩。
这是她生命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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