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李四想起了自己十年之前。
……
……
……
“喂!你叫什么名字?”
“李四
“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好像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来我们这里搞毛线啊?”
“希望可以伺候您
“呵呵,伺候我?伺候我干什么?我只需要女人伺候!我也不搞基!你个小玻璃!”
“希望我可以跟着您,学习杀人之术
“那,你回去吧!我不想收徒弟!”
他的对面,是一个很平常的农家小院,门外撘有一顶帐篷。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头端坐在一张大又厚实的毛毯上,他的面前,是一张小桌,桌上有一壶冒着热气的白酒。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老人举杯饮尽了瓷杯中的剩酒,转过身去。他没有起身,院子里黑巾覆面的黑袍下人们踏雪而出,他们的步伐轻飘,踏在雪上无声无息,甚至踩不出痕迹。两个下人以扛轿托起了老人,第三人收起酒壶酒杯和条桌。院门嘭的闭合,自始至终没有人再看少年人一眼,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小院,而后坐了下来。他从怀里模出了冷硬的面饼嚼了一口。他拾起脚下的坛子,里面的水已经冻成了冰块,他静了片刻,然后拾起身边的一块石头,一下一下砸在坛口的封冰上,直到砸开了一个裂缝。他凑在那个裂缝上饮了一口冰水,把面饼的渣子灌了下去,胸口透寒,像是血都冷了。
他这样嚼了几口,灌了几口水,又站了起来,默默的面对着那个农家小院。
从门缝里看去,他纤弱的身影仿佛要融在那渐黑的暮色中,雪又下了起来,绵绵密密没有尽头。
“今天晚上的雪,会下得更大吧?或许就冻死那丫的了老人喃喃的说着回头。
侍从们默默的跪立在他的身后没有出声,一身黑衣像是夜色中的枭鸟。老人也没有期望他们回答。
“你他妈怎么还没回去?”
“我等着爷爷回心转意
“我为为么要回心转意?小子,我又不认识你,你折磨自己在雪地里,跟我又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有诚心!”
“哈哈!世上有诚心的不只你一个!我身后的人都有!”
“我比他们都有诚心!”
老人笑了笑,仍旧坐在帐篷下饮酒。第三天的早晨,雪停了,一树老梅静悄悄的开放,在银白色的世界里,红得诡异。老人就喝着酒,遥遥的赏着梅花,看着风里偶尔细琐的轻红飘落,落在雪地上红得如血。比梅花更红的,是少年人的血,他垂手立在那里,手上裹着布条,血迹渗出来,把白布染得通红。风寒冷而干燥,他的手先是肿胀,再是裂开,满是斑斑的血污。他清秀的面孔也肿胀了起来,看着有些滑稽和残忍。只是那股神色还没有变,他修长的眉宇上沾满雪粉,斜斜的飞扬着。
侍从们又抬着老人回去了,他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面饼,还有两张……
“一天吃一张还能撑两天,一天吃半张就是四天,”他的声音嘶哑得连自己也难以分辨,就这样他还扯着干裂的嘴唇,笑了起来。
可怜的人啊。现在的天气,就算是乞丐和野狗,也找了个温暖的小窝睡觉了吧!
早已没有水了,他用满是血污的手捧起积雪,合着面饼,一起吞了下去!他用力的咀嚼着,麻木的嘴唇分不清面饼和冰雪,都像是些细小的刀片,刮得口腔生疼。
他又站了起来,默默的对着悬桥,天渐渐的黑了。
“你他妈比驴还犟!”
“求爷爷教我杀人之术!”
“你怎么知道我会杀人?”
“我听过爷爷的事情,爷爷的行迹,我已经找了很久!”
“你知道什么是杀人之术?”
“知道
“那你以为我会教你?”
“我可以等!”
“哈哈,小子,别傻了!你就要死了!”
老人扬了扬手,侍从们悄无声息的抬着扛轿出来。这次老人没有在门口喝酒,天气越来越寒冷了,狂烈的大风从深谷里面急速的穿过,像是怪兽的吼叫。那株红梅已经都零落了,花瓣被积雪全部覆盖,只剩下残枝横在那里,乌森森的有如鬼爪。
最后半块面饼吃完了,月复中像是被刀子寸寸的切着。少年人坐在冰雪中使劲的揉着自己的腿和胳膊,他现在不敢站着不动,总是不停的揉着自己的手脚。他知道不揉的话也许手脚就冻掉了,他不想成为一个没手没脚的人,他知道,他的将来,还要走很长的路。
他努力的想要再笑一下鼓励自己,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他的面孔居然痉挛着,面颊的肌肉,在寒风中或许已经僵死!
老人扬手,黑衣侍从们把扛轿止在屋檐下。
“一个孩子,居然知道这么多,恐怕活不长,”老人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带着刺人的寒光,“杀了他!”
没有人回答他,黑衣侍从们默默的扛着轿子进了茅舍。
一切忽然都黑了,只有周身刺寒的雪。自己竟然睡了过去,少年人惊恐起来,他知道自己睡了就会死去。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全身都已经僵死,只有心底的热气似乎还剩那么意思,他仰面躺在那里,看见夜空中漆黑的大鸟掠过,似乎是看中了他这份僵死的食物。
“如果那样死,也好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为什么又要醒来?”
笑声响起,他惊讶的侧过耳朵去。确实是笑声,但是并不是梦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而像是夜风穿过树林,或者笑的是枭鸟。那种怪异的笑声像是某个人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忽东忽西,辨不清方向。起初似乎很远的笑声最后汇集在他的周围,他努力扭头去看,却看不见人。恐惧爆发出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看不见的恶鬼围住了,他们要拉扯自己的灵魂,然后把自己分开吞噬。
“还不能死!还不能死!”他对自己说,他拼命的要动,身体里又有种疲惫让他想永远的躺下。
几道银色的弧光忽然在他眼前掠过,他心里一动,终于看见了人。是那些黑衣的侍从们,此刻他们都蜷伏在低下,如同食腐的豺狗,所以不易发现。他们只露出两只眼睛,眼睛里却不是白天忠诚默然的模样,满是对于杀人的喜悦。那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睛!三个侍从蜷伏着身子,手持邪异的刀在他身上比划,像是要将他分切成碎片吃掉。
少年忽然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些秘密透露出去,震动的不只是这个深山的小镇,而是整个世界!如果老人不收他为徒,那么就只能杀掉他!
而老人已经做了决定!
黑衣的侍从们胸腔里发出的低笑忽然消失,不约而同的,他们抢身上前,高高举起手中的邪刀!
静悄悄的峰顶忽然被一个声音填满了,侍从们手中的刀也为之一顿。
那是少年的吼叫,将死前他用他已经僵硬的喉咙吼出来的话:
“我叫李四!”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
“我想学习杀人之术!”
“我还有很多心愿!”
没人敢想像这个僵死的人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那简直是咆哮,谁也不知道这个少年人最后说这些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他根本无视于那些邪刀,而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天空,眼泪从两边的面颊滑落。
死一般的寂静!
侍从们交换着眼神,名叫项空月的少年已经失去了声音。那扇漏风的柴扉被人大力的推开,吱呀吱呀乱响,老人静静的坐在门背后。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四
“从哪里来?”
“很远的地方!”
“来我这干嘛?”
“希望伺候您老人家!”
“伺候我干嘛?”
“希望可以学到杀人之术!”
“那,跟我来吧!”
当黑衣侍从们以扛轿抬着李四走进那扇门的时候,老人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李四只有对以眼神,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那时确实是想杀了你,不过你说得对,你确实是比别人都有诚心!那么你就是我要等的人,我已经等了你许多年!”
……
苏枫静此时砍掉人的手指已经没有丝毫的心软了,黑子等人看得都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李四对这个人很有一些看法。当初天罗三百名刺客计划月兑离组织的时候,他就是其他最激进的一名,无人能出其右。不过最后当天罗的老爷子了统一东北黑道的任务的时候,他却是唯一一个没有接的。当时都以为他是要最后一个接的,但是那些相信他并且已经死掉的三百多天罗好手都不知道的是,苏枫静最后的最后,还是没有接那个任务。
李四就是那三百多人中,唯一一个在天罗最后一战中存活下来的人。
他的心告诉他,他必须接近苏枫静,这个同样躲在黑暗中危险恐怖的蜘蛛。
因为,很可能,他就是天罗的一个“梦魇”,那些死去的兄弟,就是他杀掉的!就算不是他沙掉的,也一定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苏枫静此时蹲子,拾起了四根切掉的食指,居然还微微一笑!然后,他就大步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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