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从云端坠落时心里定是不好受的,更何况是这样人翘楚的天之骄子,几年的逃避与徘徊并没有将他骨子里的骄傲磨平,反倒是因为如此令他更不满现实里的自己,脾气越来越坏,以至于就连最亲近的人都不敢随便靠近,这个叫做沈晟勋的男人……越来越像是刺猬了。
“我让小陈回去了,想必爷爷那边也离不开人,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好了,我给别墅那边打个电话叶以宁说着挑眉示意他张嘴,将手指从沈晟勋的口解救了出来,拿起手机向着阳台走去,背影淹没在两排刚洗好的衣物后面。
沈晟勋顺手将电视打开,恰好叶以宁的父亲叶德昌正接受着央台记者的专访,西装笔挺表情肃冷,身为国内最知名的心理学教授,叶德昌一贯都是以严肃的专业形象示人。主持人刚刚提问完心理学上的一些问题,转而又问起了叶德昌的家庭,他面色沉冷似乎想要拒绝回应,沉默了片刻之后,却只回应了一句自己的女儿在当年的那场**当是第一批病逝的医护工作者。
他原本置于轮椅扶手上的手倏然攥紧,漆深的瞳孔内划过暗痛,却极为敏感的捕捉到一抹由阳台那边投射过来的视线。
叶以宁刚刚打完电话,眼神落在电视上,面无表情脸色却有些苍白,沉默的走进来,从沈晟勋的手里接过电视遥控器,啪的一声关上电视。
“我熬了牛肉汤,给你盛一碗淡淡扔下这句话,她转身向着厨房走去,或许是在压抑着什么,肩膀僵硬的不像话。
那个人,自己现如今也只能够从电视上才能看到,多么可笑,自己的爸爸她却只能够从电视上见到,更何况在他的世界里,恐怕早就没了她这个女儿的存在……无所谓,反正从小到大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就算是被刻意忽略,就算是永远不如姐姐那又如何?她还不是好好的活到现在?
将牛肉汤端了出来,小火熬了四五个小时,肉酥烂汤鲜美,不过是这样闻着都觉得令人唇齿生津。
沈晟勋却连看也不看的,尽管从叶以宁离开后就没进食的胃正在跟他拼命的抗议,可面上的沉冷与讽刺依旧那样刺目,只听到啪的一声便将叶以宁手里的碗给打翻,骨瓷碗瞬间摔碎在地板上,汤汁撒了一地。
“我怕你给我下毒!”沈晟勋这话说的极为挑衅,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叶以宁脸色有瞬间刷白,这次却并未跟他争执什么,转身却向卧室里走去,很快拿了条薄被出来扔到沙发上,随后再度头也不回的进了套房内的唯一一间卧室,砰的一声,将门从里面关上。
沈晟勋的视线从门板处移到沙发上的那条薄被,她就把自己扔到这里了?就让他在沙发上窝一晚?不过是摔了她家一个碗而已,她就给自己甩脸色看?
刚想要发少爷脾气,卧室内的门却从里面重新被打开,沈晟勋立马进入战斗状态,叶以宁沉默径直走来,推动着他的轮椅向着卧室里走去,房间里不大,但胜在装饰温馨,床具是刚换过的,天蓝色看起来很舒服。
“你睡床,我睡外面叶以宁伸手勉强撑起他的身体,将几乎是自己一倍重量的男人架到床上,仿佛刚才的争执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
就算是在生气,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忍心让他睡到沙发上?就算是委屈了自己,她又怎么会让他委屈?
仔细的将他脚上穿的皮鞋月兑下,叶以宁的每个动作沉默着,令沈晟勋无法捉模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今晚我可以让你同我一起睡施舍的口吻高高在上,同时却又带着些许的希冀。
叶以宁用着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倚靠在床头上的男人,许久之后扔下了一句话。
“我怕我给你下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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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蜷缩在沙发上的叶以宁正在做着梦,薄被有大半已经落在了地板上。
梦境带她回到了自己小时候,她发烧到四十度,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同样生病的还有姐姐,情况却比自己轻了太多,爸爸进到房间里来看也不看自己,有好吃的蒸蛋端在他手里,尽管过去这么多年,她依然记得上面有两个剥好的虾仁,细心的去掉了腥线,摆在柠檬黄的蒸蛋上,她……好想吃……她也好想吃……
“萱萱,起床吃点东西……嗓子痛?你生病了,吃了就好了……”自己躺在床上,听着爸爸对姐姐的轻声细语,她委屈的躺在床上一个劲儿的掉着眼泪,就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烫的。
她也想吃东西,她也嗓子痛,她也想有人对自己说生病了,吃了就好了……
“爸爸……我……难受……”还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可那个被她称为爸爸的男人只是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自己,冷冷的,好像对她很陌生似的,然后连句话也没说的继续低头照顾起了姐姐。
此时小心推着轮椅来到厨房的男人刚刚拿起汤匙将牛肉汤送入口,虽然凉了味道却依旧很浓郁,躺在沙发上的女人却开始因着噩梦而呓语了起来,沈晟勋隐藏进黑暗里的模糊轮廓僵硬了下,转动轮椅转回身向着狭小客厅里而去,小心的避开之前曾经磕碰到他的角落,尽管在黑暗里,却也因着常年练就的本事,而行动自如。
原本躺在沙发上熟睡的女人此时不安的左右摆动头颅,细碎沉闷的声音不断响起,薄被已经全部掉在地板上,沈晟勋蹙着锋锐眉头,伸出手来,大半个身体从轮椅月兑离开。隔着月光,叶以宁宽松的衣服已经露出大半的浑圆香肩,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啊……”叶以宁突然猛地睁开眼睛,翻身而起,却忘了自己此时身在沙发内,整个人向地板倾去。
“该死的……”暴怒的声音伴随着重物砸在地板上的声响,彻底令叶以宁惊醒过来,她知道自己从沙发上掉下来,可刚才的那声巨响又是什么?
沈晟勋只觉得肺里的空气几乎要被她给榨光,轮椅就倒在自己旁边,他想他一定很狼狈,更何况叶以宁此时还压在自己身上,那纤细柔弱的身体虽然没有几斤几两肉,可冷不丁的压在自己身上,却也够要命的。
“沈晟勋……你怎么会在这里?”叶以宁撑起身体,刚才她又做梦了,梦到小时候的事,一睁开眼睛却听到连绵不绝的咒骂声,瞬间将她整个人拉回到现实里来,原来声音的来处竟是沈晟勋!
刚刚做过梦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无力,拉扯了几回都没有让沈晟勋起身,叶以宁索性先起来将灯打开,一室敞亮后,她也终于看清了情况。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客厅里?”刚从梦惊醒,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沈晟勋倚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对她这样的态度很不满,可他总不能说明白自己是在厨房偷吃了牛肉汤后听到她做梦呓语的声音这才过来想要叫醒她,却被她扑倒在地上?
“你说梦话的声音太大了,把我给吵醒了!”沈晟勋表情森冷的开口,就连声音也维持着一贯的冷讽。
灯光敞亮的瞬间,他这才看清楚,原本睡觉之前被摔碎的碗已经被收拾干净,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就连他来时容易碰撞到的桌角等处也被特殊材质的柔软布料包起来,很细心又贴心的举动,却因着对方是叶以宁令他表情越发复杂。
叶以宁怔了下,回忆起梦境里的内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说了什么梦话,坐在沙发上,她沉默了许久后开了口。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难得没有针锋相对的尖锐,叶以宁也没那个力气在纠结,听着她乖乖跟自己道歉,也有些出乎沈晟勋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薄唇在灯光下还有些油亮着。
“我困了,把我推回房间片刻后,沈晟勋说了话。
“好叶以宁站起身来,松垮的肩带滑落下来,精致的五官上笼罩着层薄薄的汗水,看样子还没从梦回神。
将他重新架回床上,叶以宁微微的松了口气,刚想要转身回客厅,手腕却被冰凉的大掌给扣住,她低着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沈晟勋的脸,那双应该遍布着满满恶意的瞳孔此时却幽深如墨。
“上来一起睡,我不想要在被你说梦话的声音吵醒,也懒得在去叫你起来声音很冷,薄被掀开,让出一半的床位。
叶以宁看了看他紧扣着自己的大掌,又看了看床位,无声的叹了口气,随后和着衣服倒了下来,躺在沈晟勋的身旁,从这个男人的身上传来阵阵的药香味,混杂着烟草的气息,有别于别的男人的味道。
“我可以……抱一抱你吗?”灯关上的瞬间,叶以宁的神经略显紧绷,细细的声音传进沈晟勋的耳。
不知过去多久,有力的大掌紧扣在她纤细的腰际间,温暖……而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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