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卷
第5节第五章
五
三天过去了。周末。
三天来,席远山没急于实施自己制定的工作计划,也没有召开领导班子成员会议,只是主动找县长曹建光了解了一些他不知的工作问题,提出前期由曹建光主持的一些工作,尤其是抗旱工作,仍由曹建光继续抓。有几个县领导和科局的负责人来找他汇报过工作情况,有的实为工作而来,有的名为工作实为拉近与领导间的距离。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新上任的领导,哪个敢保证自己还能继续原位留用呢?工作能力,成绩与否,都是徒有虚名扯蛋的把戏,领导说你行就行,说你不行你再能也不行。感情很重要,感情这玩意有时比魔鬼还魔鬼,它会令人神魂颠倒,六亲丧尽。感情由交流而始,至于通过交流能否培养出感情投个石子试试水深才能见机行事。何去何从,太重要太重要了,堪比生命珍贵。人死如灯灭,人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可活着不在领导的位子上呢,没人捧没人惧,没人请吃没人请玩还没人敬,心里比丢了魂还难受,那滋味几人能理解。别说不在位,只要听说即将离任,阳光灿烂的脸比六月的天还变得快,说下雨雨就下来了。
中央电视台在播天气预报了,席远山觉得今天有点怪,往日周末的这个时候,哪些牌友早就打电话搅得他不得安宁了,今天都播完了天气预报,竟无一人打电话来相邀。他按耐不住主动给牌友一一打电话。他有五六个牌友,约定每个周末聚到席远山家里来凑一桌牌。如果谁有事谁不能来,就换另一个,所以,很少有凑不齐一桌牌的,实在缺人手,席远山的老婆伍子梅上阵也要凑齐数。席远山每拨通一个电话,接电话的人仿佛事先商量好似的:你现在是书记了,不敢高攀,怎么好来打搅你呢。玩笑,正因他们有如茅坑里石头又臭又硬的共性,才使他们成为如此亲密的挚友。
很快,林业局的副局长苏伟,农业局纪委书记孟正良,电视台原新闻部主任孟光辉一个接一个到了,苏伟率先来,一进门,他就对席远山妻子开叫:“伍子梅,今天你总要为我们准备点夜宵了吧,不然太不够意思了不言而喻,当然是为县委书记席远山庆贺而高高兴兴喝一杯酒。
伍子梅语气有些不乐意,脸上却挂着笑说:“我凭什么要为你准备,又不是我当了书记
苏伟说:“夫贵妻荣,你要晓得你现在是书记夫人了”
伍子梅打断苏伟的话,气气的说:“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自席远山当了书记,平日面碰面都装着不认得的人,现在老远见了还绕着路来打招呼,问这问那,你说烦人不烦人
“你应该感到骄傲、自豪,这就是当书记太太前后的写照苏伟接过伍子梅泡上的茶,笑着说。
接着,孟正良孟光辉都到了,进屋后都闹着要伍子梅准备宵夜,席远山觉得今天特怪,于是问:“你们今天说话是不是先商量好了的?”
孟正良回了一句:“要是商量好了,你今天请都请我们不来
说话间,他们各自在桌前坐下了,孟光辉最年轻,只要他在场,每次都由他洗牌开局,年轻人要多劳动。苏伟和孟正良都是席远山工作过单位的同事,唯有孟光辉是通过打牌结识成为了挚友。席远山不打麻将不下棋,唯一的业余爱好打扑克是他多年下乡工作时养成的习惯。玩扑克牌方便,不受条件限制,田间地头一坐,就可摆阵厮杀,既休息又娱乐。久而久之,他发现通过打牌可以结交到良师益友。他打牌非常认真,他认为每一局牌犹如一个人的人生,去掉三和四,每个人二十一张牌,机会平等,无论抓的牌是好还是不好,都必须认真对待每一局的每一张牌。通过牌桌上对某个人的观察,结合对某个人生活的了解,总结出:大凡以牌好牌差喜怒于色的人,性格暴躁怨天尤人且经受不起挫折;大凡赢得起输不起的人,贪图便利和视财如命且损人利己;大凡弄虚作假混水模鱼的人,唯利是图为达目的且不择手段;大凡以领导自居而夺理的人,为财明要暗夺目中无人且跋扈;大凡随心所欲不假思索的人,无所事事不求进取且无责任心。对于这类人,席远山不但不会结交,牌局过后都会视为不见形同陌路。
所以,现在能和席远山同桌打牌的几个人,都是席远山通过打牌结识并筛选而成为了挚友。
朋友,不在过去,不在未来,不在权贵,而是相互巧遇而已,心灵相通与共同言语。所以,只要席远山的这些牌友无论谁与谁聚在一起,总有谈不完的社会现象,民生和社会问题的话题。尤其在说到丑陋阴暗的人和事时,哪怕是老生常谈的旧事,都免不了激发出压抑在席远山心底疾恶如仇的愤怒,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从平日连一个脏字都无的他的口中听到骂声。粗而重的声音过后,他会以独特的见解来谈人论事,又往往以他的观点令对方折服赞同。
紫云大酒店。包厢内。
“张书记,要不要再加点菜酒过三巡,房地产商马老板说。
张立波不经意地从上至下抚摩着肚皮,说:“不要了在座的五六个人,唯有他的身材有特别之处,他个子不高,肥肥的,脖子又短,无论坐着还是走路,说话的声音总夹着嘶哑,很像一只企鹅,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正是这种外表,二十岁出头,他就成了包工头。一次,他利用手下的人结识了当时管教育的副县长,不惜血本外加美色供消遣,终于拿到了二所乡镇中学的工程。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由于年纪轻,又是农村孩子没文化,有了钱,财大气粗,说话无遮掩又爱吹牛,有人就告了张立波给副县长行贿之事。检察院把他找去问话,在问讯期间,他又割腕自杀又撞墙,死不认账。检察院问不出结果,又拿不出证据,或许还有另外的原因,七天后把他放了。经过这一次折腾,他不仅成了副县长的常客,连所有的办案人员都成了他的至交好友。有了第一桶金,又有了在检察院精彩表演的传闻,正遇各路神仙下海经商的大好时机,张立波却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他没有把精力金钱集中到工程事业上去,而是专心致力于钻研为官之道。他没读多少书,也没多少文化去过省城以外的地方见世面,但他却懂只有当官才能光宗耀祖,只有当官才会受人尊重被人看得起。有钱怎么样?只要是政府的任何一个部门,今天来说点事明天来找点岔子,谁敢不认罚?稍有怠慢稍有言语不敬,一句“妨碍公务”公安随后就到,一拨一拨地招待,不死先月兑层皮再说。张立波受够了这滋味,他发誓一定要当官,一定要在人前威风威风!张立波有了在检察院的那段“非常表现”,此时的副县长,不仅与他关系非同一般了,而且其他部门的领导,对他也有了新的认识。可副县长不能一手遮天,也不一定对任何部门都能发号施令。张立波按计划依次进行,什么农转非户口,什么找单位作跳板,副县长虽没对有关部门明示,但张立波每次宴请有关办事部门的人时,少不了搬动副县长到场,只要副县长捧场喝酒,不用暗示明言,下面的人一看有点来头就明白。如果遇上有不受请的人,他会先亮出副县长到场的底牌制人受范。有的听后屁滚屁滚应诺前往,个别的听后心里不乐还得接受,明摆着已到了不去也得办的结果,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敬酒与罚酒不就在去与不去之间吗?张立波是搞工程建筑的,去县建筑工程公司有了充分的理由。有了工作单位,需要解决入党和转干问题,入党没费多少功夫,转干需要文凭,在弄文凭的时候,省委党校的一个副教授老乡,狠狠敲了他一竹竿,他迄今都记恨,那时的钞票是真金白银实在,不像现在虚的离奇。有了一张文凭,他提出要承包建筑工程公司,这时有了副县长全力和其他领导的附和,事情很顺利达到了目的。建筑工程公司是科级单位,当然按正科级待遇使用。企业领导不能在官场上发展,只有进了政府部门,才能真正称得上官。二年后,副县长升了县长,张立波调到了园林管理处当主任,总算踏进了政府部门的门槛。再后来,通过在上级领导间的不断游说,像捉迷藏似的七转八换调部门,虽颇费周折和开销才登上副书记的单骑,他都觉得划算,也没有什么买**这更划算的了。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又不是印钞机,缴获了敌人的子弹再用来打敌人,还能获取战利品和荣誉,美哉!
酒醉饭饱稍作片刻停顿,马老板问张立波去ktv唱歌还是去模几圈麻将。
“我这嗓子就是被ktv害了我以前唱歌还可以,好多领导都喜欢听我唱歌张立波得意地拒绝去唱歌,那地方不实在又惹人现眼。
张立波被拥着乘电梯上楼来到套房,一进门,他走到靠墙角的单人沙发边,放下公文包,然后走到厅中央的长沙发上坐下,没急着去洗手间的人马上围着他坐下了。一支烟时间不到,张立波突然站起身模了模裤口袋,说:“我今天不玩了,你们玩吧
“老九不能缺,少了主角的戏开不了啰马老板说。
“囊中羞涩,囊中羞涩。惭愧呀!”张立波连声说,脸上堆着笑,看不出丝毫羞色。
听话听音,其他的人知道自己的角色,酒喝了饭吃了,便纷纷说着各种理由道别退场。
“莫说笑了,我们的书记大人囊中缺金少银,大瑶河的蛤蟆都干死了马老板说。
张立波又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二百元钞亮在手中,意思就这么点,然后说:“你们要不相信,我的包丢在那边沙发上,你们可以去看
马老板不相信,朝手下伙计使了个眼色,要手下去看张立波的公文包。马老板的手下心神意会,在往张立波的公文包走去时,一只手伸进了自己右边鼓鼓的裤口袋,说时迟那时快,在拿包看的刹那间忽的转身抽出裤口袋的手,把二扎百元钞放进了公文包里,然后转过身敞开包,说:“张书记,这是什么呀?”
马老板接过话,说:“我说大瑶河的蛤蟆莫非绝了种,我们的张书记还少金缺银呢
张立波望着包里的二万块钱,猛地拍了拍额头,长长“哦”了一声,说:“这是我老婆今天放进去要我还给她弟弟的二万块钱,我怎么给忘了,这酒喝的稀里糊涂什么事都忘了
该走的走了,留下的也该开始团团坐着砌“长城”了。范大队长上楼时就准备离开,被张立波留了下来。麻将桌刚转动洗牌,马老板的司机拎着一塑料袋水果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位艳丽照人的女孩子,马老板立即起身,挑了一位四人中年龄较小一点看上去靓得可爱一点的介绍给张立波,一人一个,倒茶递水保质保量包满意。在介绍时,张立波是赵总,马老板自己成了牛总,总之,在这样的场合下,无论是富贵还是乞丐,无论你是高官还是农民工,无论你是张三李四王老五,都没有了祖宗,都是平等的雄性。如果有,那就是最古老最原始最**果的本能。而姑娘们呢,不论高矮胖瘦,不论年大龄小,不论文化高低,不论容貌差异,在这个时候,哪怕是进门前相互间有过生死搏杀的仇恨,都会亲如同胞姐妹。她们要做的就是各自施展最古老最原始女人特有的妩媚,如何用风姿撩拨动主人的心魂,如何用最最的虚情最最的蜜语,博取最最大的回报。紧靠张立波坐着的女孩,瓜子脸,樱桃小嘴,身材小巧玲珑,正合他偏爱。他不喜欢胖乎乎尤其是胸脯大的,他知道那如激素种的西瓜,中看不中吃。刚模完麻将,马老板就拿着一粒二筒的麻将往身边女孩子袒露的胸前一放,问是不是她的。那女孩子也不示弱,从他的牌中拿出一粒一条,我要的是你这个。马老板一挑逗,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张立波说话斯文些,他毕竟是一个县的副书记,他不能当着下面的人有不雅举止。但他经不住别人撩拨,身边可人美色的诱惑,他心里火烧火燎地躁动。在第五圈上,他终于按耐不住了,说:
“我今天酒喝多了,头晕死了然后用双手在两边的太阳穴上按了又按。
马老板一听张立波的话就懂,他知道陪领导打牌,领导不停地说“头痛”“头晕”,如果没有美女作陪,或者还没到有美女作陪的这层关系,当然是有牌不能胡,只能装瞎没看见,还要说领导手气好,有财运,借机恭维官运接踵而来。财与官是孪生兄弟,升官发财嘛。如果有美女相伴,那就是另一层意思了。于是,马老板关心地说:“赵总,你头痛先去休息一下,顺便要美女给你按摩按摩一下头,我们三个人打好做大方子在这节骨眼上,若揣摩不了领导的心思,砧板上熟透了的鸭真能飞走了。
张立波毫不推辞,牌一完,说着不好意思站了起来,用手按了按头两侧的太阳穴,转身朝房间走去,他身边的女孩子端起茶杯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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