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局长愣了好一会,又忙抽自己的嘴巴,说:“都是我个人行为,没人指使我。”
老李也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对质呢?商业局长走后,他反而劝县委书记,县长死都不会承认的。县委书记说,几个局长指证他,他不承认也不行。老李摇着头说,到了县长面前,我担心,那几个局长就没那么爽快了。他的意思是,直接向市里反映效果会更好。
你就是对质,也只是在一个小范围内,反映到市里,才是老李最希望的。
“你按你的意思办吧!明天,我正好去市里开会,直接向市委书记汇报。”
县委书记同意了老李的意见,这让老李又点燃了希望。
“不过,我还是跟县长谈谈,让他以后醒定点。”县委书记当着老李的面,电话给县长,说是有事要过去谈一谈。县长客气地说,还是我到你办公室吧!
“我去你哪?我坐累了,也想走一走。”
虽然,县委书记在县长之上,但彼此尊重很重要。
放下电话,老李便知趣地说:“我就不过去了。”
其实,他不说,县委书记也不会叫他去,毕竟,这是党政一把手之间的事,你老李不在一个层次。
两人办公室只是两层楼之隔,县委书记到时,门打开着,应该是通知他要过来,特意打开的,县长也正忙着冲茶。
茶是新泡的,颜色清澈透亮。
县委书记笑着说:“这楼上楼下的,你还那么客气。”
县长也笑着说:“过门就是客,最基本的礼貌嘛!”
“在忙什么?”
“明天有个会,准备一下。”
“你还有准备吗?坐在主席台,随口就能说几小时。”
说着,县委书记“哈哈”笑,县长也跟着大笑,说:“我那有书记你的口才好!”
然而,心里却有点忐忑,最近,在会上对边陲镇的发展模式有过一些微言,不知县委书记是否话有所指。
“书记有什么指示?”
“你这话说得?随便聊聊。”
县长也不避讳,说:“应该是想聊聊张建中受伤的事吧?”
“还有边陲镇的发展模式。”
“这可都是最近的热门话题。”
县委书记问:“你是怎么看的呢?”
县长把县委书记杯里的茶倒满,说:“一个政协副主席、镇委书记冲杀在第一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我个人认为,很没必要。”
——手下那么多人,要冲也应该别人往前冲,老李在部队工作那么多年,当到团长才转业回来,他应该很清楚,不是非常时期,向前冲的顶多也就是连长以下干部。营长根本上是不用冲锋在第一线了。也不知老李怎么就没教他这一套?
——当然,部队管制与地方不一样,但当时,张建中是最高指挥,冲锋在第一线,这指挥权应该交给谁?还有什么别的意外,谁运筹帷幄?何况,只是对付几个小混混。
——我这么说只是想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张建中有缺乏一定的领导能力,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是怎么亲自去解决,而不是如何让下面人去解决,没有大局观,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遍的指战员了。第二,个人英雄主义思想太严重,想到的是如何突出自己表现自己。这种思想,从边陲镇的发展模式中也可以体现出来。
“我知道,他是你的爱将,你不喜欢我说的这些话,但我认为,我还是应该说说个人的看法。”
县委书记连连摇头说:“什么爱将不爱将的,每一位干部在我眼里都一样,只要能干事,我都喜欢,都一视同仁,没有厚此薄彼。不过,你这句话得也是,太鲁莽了。”
县长回兜了一句:“还年青嘛,出现这样的问题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对边陲镇的发展模式又有什么观点呢?”
县长沉默了一下,知道这才是他到这来的真正目的。
“我对边陲镇的模式是有保留意见的,我们应该发挥好‘试验区’这块牌子一点没错,但不能尽搞些歪门邪道。开赌场,大家似乎还可以忍耐,现在又大量出售走私货,以后还会干什么呢?有人担心,会不会贩卖军火和毒品?”
——当然,张建中胆子还没大到贩卖军火和毒品,但目前这么搞就很过份了,好些职能单位把意见反馈到我这里来,他们想管,却又管不了,不管嘛,又担心以后要他们负责任。有人甚至提出,最好把责任划分清楚,边陲镇那一块,如果有什么问题,责任全部由张建中负。
——改革创新,应该不是这么搞吧?我认为,这种改革创新完全变了味。
县委书记说:“很感激你能这种坦诚地说出自己的观点。”
“如果,边陲镇不是你的联系点,我早就插手了。正因为是你的联系点,我才要求那几个局长直接向你反映情况。不知他们找你谈了没有?”
“谈了,都谈过,所以,今天才到你这来听听你的意见。”县委书记说,“有些事,我觉得很有必要沟通一下。”
——张建中这么搞也有他的原因,像边陲镇那种又边远又穷的地方,不玩点奇招,也的确搞不出什么名堂。但是,这么搞也确实不像话。
——很多人都认为,我在支持张建中,但说老实话,我也很忐忑,也经常提醒他,要注意要小心,只要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收手。试验区这块牌子不是尚方宝剑,许多事要点到即止。
——张建中也不是没有想法,现在试验区只是起步,需要钱,靠上面拨款,靠县财政支持是不现实的,他只能靠那块牌子弄些钱,下一步,他准备建码头,打通海上运输,为招商引资打造更有利的环境。
县长说:“想法倒是不错。”
“所以,还希望县长你能理解,现在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不是长远之计,边陲镇的定位是建设一个大型码头,带旺沿海一带。我们与珠三角中心地区比,交通线路太长,招商引资处于劣势,如果,能打通海上运输,形势就大不一样了,就有可以变路尾水尾的现状。说这是百年大计,一点也不过。”
县长说:“看来沟通很有必要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这主要还是我的构想,张建中只是执行者。”
县长笑了笑,说:“当然是你书记的构想,张建中哪有那么长远的眼光。”
然而,他心里却想,你糊弄谁呢?大家都是为自己涂脂抹粉的高手,什么好话说不出来?他张建中真会想得那么远?你县委书记还有那么长的仕途?百年之计与你有多大关系?还不是想混几年有了政绩再往上走?
那时候,丢下个烂摊子,谁来收拾?我县长可不跟你擦!
县委书记也的确是这么想,有个三两年的光景,自己不到市里去,政治生涯也差不多了,张建中能把边陲镇发展起来,也是自己的政绩之一,自己可以趁这机会往上再走一步。
因此,他不希望县长搞出什么事来。他并不像老李那样非把县长弄下来,只要县长不与自己作对,平平安安,只要张建中冲冲杀杀,为他打出一片新天地,就足够了。
各人的位置不一样,想法也就不一样,县委书记既要团结县长,又要老李舍命为自己做事,当然,老李的作用还在于鼓励张建中这个冲杀在第一线的勇士。
老李哪知道这些,以为兴宁县党政一把手大干了一场,正在办公室里做着好梦,想县委书记如何大发雷霆,如何气冲冲离开县长办公室,明天去市里开会,狠狠地向市委书记大告县长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