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中差点把三小姐忘了,接到她的电话才想起来。
“你忙完没有?是不是应该请我们吃顿饭?”
张建中忙说:“当然要请你吃饭。不过,我们这里没什么好酒店,要委屈你了。”
三小姐说:“你早说嘛!早说,我就回省城了。”
“你可不能走?第一次来怎么能饭也不吃就走呢!”
说着,他叫三小姐把手机交给小甘,告诉他带他们到某某酒店。
其实,张建中已经在那酒店了,他在请公安和国资办的人,人家帮你厂里做事,又到了吃饭的时间,不能不请人家吃饭。
他另外开了一个房间给三小姐,只能两边跑,两边都不怠慢。
先把这边的菜点好了,又跑到三小姐那边,连连道歉说:“没办法,都是领导得罪不起。”
三小姐说:“你去忙你的吧!”
张建中笑着说:“你是我的财神爷啊!更不能得罪。”
“我们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不要那么多规矩。”
张建中像是不认识地看着三小姐,这哪像是她说的话?以前,有小小怠慢,她也会跟你发脾气,甚至会一走了之,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通情达理了。
“来,来,来。”张建中把他们的茶杯斟满,举着杯说,“我向你们陪罪。”
三小姐说:“你不要这么见外好不好?你再这么见外,我们可就走了。”
话音未落,张建中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那个房间打过来的,便对小甘说:“点好的,看有没有龙虾鲍鱼的,可着劲点。”
三小姐推了他一把,说:“别那么啰嗦,忙你的去吧!”
张建中出了门,好一阵模不清三小姐是真心真假,还是生气发脾气。然而,一进门,就被国资办的人拉住了。
“张厂长,你跑哪去了?菜都上了。”
餐桌上果然上了三个菜。
“你们别客气啊!”
“你不在,我们怎么好意思动筷。你不来,我们这酒怎么喝得下。”
酒杯已经倒满了。张建中也没坐,弯腰拿起杯说:“今天辛苦大家了,非常感谢大家!来,先敬大家一杯。”
大家便都举杯站起来。
国资办的人说:“还是张厂长的计谋好,一下子就把杨副厂长攻下来了。”
中年警察说:“张厂长够胆识,敢于承担责任。”
张建中笑着说:“你们才是真正的英雄,一个个演艺高超,可以拿奥斯卡奖了。”
大家“哈哈”笑,杯里的酒便在笑声中喝干了。
这时候,小甘推门进来,拿着菜单让张建中看。张建中扫了一眼,说:“不行,不行。”
说着,把小甘拉到一边,悄声说,不是叫你点好的吗?你只点这些菜?小甘委屈地说,这是他们点的。张建中说,你不能听他们的。往好里点,他们吃不吃是他们的事,热情不热情却是我们的问题。懂吗?他们几个都是我多年的朋友,要热情,极端的热情。张建中正想离开去三小姐那个房间,中年警察却一把拉住他。
“张厂长,这吃饭还忙什么?我敬你一杯。”
张建中走不开了,这一敬,几乎所有的人都敬了他一轮。新厂长,第一次见面,理由多得很,还没动筷子,半斤酒就下肚了。
“我旁边还有一帮人,得去打打招呼。”
张建中不得不躲一躲。
一进门,都看出他喝酒了,三小姐关心地说:“先喝杯茶。”
张建中模着肚子问:“你们的菜怎么还没上?”
小甘说:“刚落单。”
“还想到你们这来吃点菜呢!”
三小姐问:“那边没得吃吗?”
张建中摇头说:“没时间吃,刚才那一趟全是喝酒,好像坐都没坐下。”
“都很能喝吗?”
“我也不知道。”
“要不要搬援兵?”
“怎么好意思要你三小姐上阵。”
“我这里还有两个可以帮帮你。”
张建中冲着保安主管和大少爷的秘书笑了笑,说:“怎么好意思呢!”
保安主管说:“如果,张书记需要我帮忙,我倒没什么。”
秘书却犹豫犹豫。
张建中说:“等一会确实不行了再说。”
说着话,汤上来了,服务员还没把转盘上的碗勺完,三小姐先端了一碗给张建中,张建中推让着,说:“怎么能让你端呢?我自己来。”
三小姐说:“别那么客气了,抓紧时间喝几口,不然,他们又叫你过去了。”
张建中才喝了两口,手机又响了,看了一眼显示屏,也不顾汤烫不烫,吹了两口,就都往嘴里倒,然后说:“又得过去了。”
三小姐叹了一口气,问小甘:“他那边没人吗?”
小甘没明白她的意思,说:“七八个人。”
“七八个人还要追得那么急?”
“都要跟他喝酒,一个个敬。”
“你们厂里的人也敬他?”
“没有,我们厂只有他一个人。”
三小姐说:“没见那么傻的,也不带几个人,自己一个人,喝死还没散!”
小甘这才明白三小姐问他“有没有人”的真正含意:“刚才,叫余主任来就好了,她很能喝。”
三小姐对服务员说:“点煲粥吧!快一点。”
等一会,张建中还会过来,喝了酒,吃什么都不比喝碗粥好,而且,还可以暖胄。粥还没上来,三小姐便打电话给张建中,好让他找个理由躲到这边来。
这么喝下去怎么可以?
她对保安主管和秘书说:“等一会,你也跟过去,能喝几杯算几杯。”
秘书说:“他们那么多人,我们过去也不用。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厂里的,人家未必跟我们喝。”
他看着小甘。
小甘忙说:“我不会喝酒。上夜班的时候,我跟老师傅去吃宵夜,才喝一汤匙就醉了。”
三小姐说:“如果,你要跟张厂长就必须学会喝酒。”
“张厂长哪会要我跟他?我也学不会。”
“你没有看出来吗?他把你从车间调出来就是想要你跟他,当他的秘书。”三小姐说,“你可能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吧?他也是文艺年青,也在车间开车床,他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小甘心里扑扑跳,不是没有过这种奢望,但总觉得厂部那么多人,自己又没有后台,张建中调自己来整理材料,主要是因为自己与厂长和杨副厂长肯定没有利益关系,忙完,自己还是哪来回那继续开自己的车床。
“难怪他谈文学那么在行。”
张建中进来的时候,脚步有点乱了。三小姐担心他坐不稳,站起来扶着椅背,让他坐扎实。
“可以不喝吗?”
“好像不可以。”张建中对小甘说,“你过去顶一阵。”
小甘胆怯地说:“我行吗?”
“没有不行的,只要你敢就行。”
“我只能喝一汤匙。”
张建中“哈哈”笑了起来,问:“是不是上夜班的时候,去吃宵夜喝的?”
“你听见我刚才说话了?”
“我还用听吗?车床工都是吃宵夜的时候学喝酒的。那时候,我比你好一点点,可以喝二两,不过,喝完以后,就只能推骑车回家了。”
“你开过车床?”
“三年车床。”张建中挽起衣袖,让他看手臂上的一块指甲般大的疤说,“这就是铁宵烫的。你看看,只要喝了酒,就会发红。”
三小姐说:“吃碗粥吧!”
张建中勺了些菜汁,伴了伴,便稀哩哗啦吃起来,才喝了半碗,房间门就被推开了,中年警察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瓶闯进来,说:“你原来跑到这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国资办的人,手里也拿着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