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以为你在公债里跌了一跤,就爬不起来了。////”江帮主不怀好意地笑着道:“不过啊,怎么看都不像,这不,我看你还有心情勾搭侍应美眉。”
侍应美眉傲然的胸前全部贴上了周公子的手臂。
“我会发生什么事?”周公子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却发出朗朗的笑声:“我好得很。”
江帮主从端着盘子走过的侍者拿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笑着问道:“看你这豁达的样子,周家果然是财大气粗,或者是有什么好路子?”
“我们周家自然是稳如磐石,这点风波还动摇不了我们周家的根本!”周公子深吸了一口雪茄,吐出烟,“至于什么好路子,这个嘛,暂时保密。江老板,咱们一会儿再聊,我先去那边打声招呼。”着,便挎这身边的这个妖艳女人朝着那边刘安生走去。
身下几个人看了看那周公子和这妖艳女人的背影,纷纷议论道:
“江帮主和周公子可是商场情场都是对手!你看他们针锋相对的样子。”
“周公子这人真是风流本性,听就要与聂家四姐订婚了,还收着这么个美人在身边。”
“江帮主更加牛逼。”
几个人在议论纷纷,刘安生也看到了走过来的周公子。周公子已经把粘在身上的那个女人甩开。他当然认识周公子。仔细打量这位也是在公债里跌交的同病相怜的周公子神色,起来这位周公子应该率得更惨,但现在却使他纳罕的,是这位周公子的嘴角边也浮着扬扬的浅笑,同刚才严义彬来时相仿。刘安生心里就不自在了。他惴惴然悬念着这位有着深厚的北洋官商背景的周家公子敢是也有什么叫人摇惑不决而且发生苦闷的离奇的计策!上了年纪的刘安生现在觉得他的骇震迷惑的心灵不能再增加什么刺激了。拿女儿去行美人计,他还真做不出。
“老刘!”周公子在刘安生旁边一坐下来,但是,更使刘安生吃惊的是,周公子不过就是发泄他自己的牢骚:“咱们也是同病相怜。////今儿我也忍不住要句迷信话:流年不利。打从今年元旦起,所谋辄左!连就要订婚的女人都被人先摘了……”周公子心都在滴血,咬牙切齿的。
“周公子笑了,周家在商场上向来以能佂善战闻名。难道还斗不过一个江帮主?”刘安生勉强笑了一笑。他是勉强笑,为的这周家商战的确实手段厉害。
周公子的老子周学熙创建的北洋银元局。它与直隶工艺局、直隶官银号一起,形成支撑北洋集团的核心金融架构。周学熙还与洋鬼子在开栾煤矿展开了一场持续两年的商战,虽然北洋因为清政fu的不作为失败,但也为他赢来极高的声望。也可以看出周学熙的强势和野心。周学熙还与日本商人为了争夺中国水泥市场,展开了一场殊死的价格大战。日本水泥产量高,质量好,离中国大陆又近。为了挤垮周学熙的启新水泥公司,日商孤注一掷,拼命压低价格,以每袋亏损2。47两白银倾销。周学熙及时采取了应付措施,将每桶水泥由2。25两白银降到1。55两,袋装水泥由1两白银降到0。7两白银。这种自杀式的倾销,最终拖垮了日商。那次商战之后,启新公司垄断中国水泥市场。
周学熙的作风就是心狠手辣,对外商竞争对手够狠,对国内的竞争对手更加狠。又加上北洋的官方背景,这些年可以是无往不利。刘安生虽尚未蒙惠顾,却也久闻大名,现在听得周学熙的儿子诉苦,就不免存下几分戒备之心了。
周学熙的这个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听明年还要我美国的某个著名的大学进修经济学硕士学位。
周公子接着也是一笑,又鬼鬼祟祟向四下里张望一下,这才低声:“不笑话,――今回我们周家在公债里,可是赔了一注。――你猜猜,就今白一,我们周家主持的北洋公债缩水了多少?”
“呃!?”果然是那话儿来了!刘安生的心突地一跳,脸上变色,暂时之间回答不来。
“老刘!”周公子似乎也理会到,脸儿一沉,口气就转得严肃了:“你不要误会呀!我知道你这次在公债里头也失败得厉害。可是你也未必就此歇手罢?我一直在琢磨。我终于琢磨出一个翻本的法门,特地来和你商量一下,――不过这法门,需要一些本钱长,才有灵验。”
“啊?!”但是刘安生的脸色更加变得难看;所谓“翻本的法门”非但不能鼓动他,并且加浓了他那惶惑不安的程度。他翻白着眼睛,只管出神,半句话也没有。
“嘿嘿!老刘,瞧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周公子冷笑一下,瞅着刘安生的面孔,半晌后这才大声:“老刘,亏你叫做‘刘扒皮’,却经不起丝毫风浪!――然而,也无怪其然。老刘,你就是乡下土财主,过惯了是稳稳靠靠收租放债的生活;近代投机市场上今多了几十万,明又变成穷光蛋,在样刺激人的把戏,光景你是做梦也没有做到。好!老刘,我来充一回义务老师罢:做公债投机,全靠一字诀:泼!比方你做多头,买进十万裁兵,交割下来,你蚀光了;好!你再买进二十万,――就要这么滚上去干!你看政fu发行公债也就是这个滚上去的方法。上半年是发行了两个七千万,下半年包你就有四个七千万丢到市场上,非这么着,政fu的财政也就干不下!……”
周公子讲得口水爆沾!
刘安生吞咽一口口水:“可是人家是设下那样精彩的圈套,我们只能傻傻的往里面钻……我们这么滚上去干!这和我们做公债亏本什么相干呢?只怕越滚得多越亏得多……”刘安生忍不住反问了,夹着叹一口气,便把后半段话缩住。
“嗨,嗨,你又来了!”周公子早又抢着:“道理就在这里哪!市场上的筹码既然板定要陆续增加,市场的变化也就一比一厉害;只要政局上起点风潮,公债市场就受到影响。我们做公债的,就此有利可图了。你去问问老做公债的人,谁不愿意兵头儿多打几仗?要是政局平安,那么,你今亏了本,就是真正亏本,没有明翻本的希望;现在却是有大大翻一次本的希望。”
刘安生张大嘴巴:“想不到你是欢迎他们打仗!……”
周公子微微一笑。对于银行家而言,战争是大的喜讯。因为和平时期缓慢折旧的各种昂贵设施和物品,会在战争中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交战各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取得胜利,到战争结束时,政fu无论输赢都将深深地陷入银行的债务陷阱之中。策动和资助战争符合银行家的根本利益,周氏家族也不例外。
“那也不一定!”周公子当然不会吐露心中真实的想法:“我父亲在北京政fu做官的时候,就不欢迎开火;现在财政部长丢了,专注实业,改做公债,自然主张又不同了。可是还有一层,――我们大家都做编遣和裁兵。政fu发行这两笔债,名义上是想法消弭战争,但是实在呢,今回的战争就从这上头爆发了。战争一起,内地的盗匪就多了,南方护法军也加倍活动了,土财主都带了钱躲到上海来;现金集中上海,恰好让政fu再多发几千万公债。然而有钱就有仗打,有仗打就是内地愈加乱做一团糟,内地愈乱,土财主带钱逃到上海来的也就愈加多,政fu又可以多发公债――这就叫做发公债和打仗的连环套。老刘,你不是就来到了上海的,卷进了公债的,现在你该明白了罢?别项生意碰到开火就该倒楣,做公债却是例外。包你打一千年的仗,公债生意就有一千年的兴隆茂旺!”
“周公子,”刘安生想了想,吐去了那含在嘴里有好半的一口浓痰,慌慌张张问道:“你看内地不能够再太平么?”
“哼哼!”周公子冷笑道:“老刘,还有这种享福的梦想!再过一两年,你的田契送给人家也没人领情罢!”
周公子冷冷的回答。刘安生发急地望着周公子的饱满精悍的面庞,盼望他下面还有话。直到确定是再没有下文,并且周公子的神色又是那样肯定不含糊,刘安生猛的耳朵边嗡然一声叫,神智便有些恍惚不清了。几来他忖量不定的一个问题,算是得了回答――可是太凄惨的回答!
刘安生一脸的迷茫。
这时,却不知道某处安静的角落里,一张如刀削般冷峻刚毅的精致面庞正看着他们这里,那霸气的剑眉英气焕发,挺直完美的鼻梁犹如雕像一般呈现着最高贵的线条,紧抿的唇锁住内敛和坚毅,一双如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看起来很斯文,却没有人知道,他斯文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魔魅的心,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支高脚杯,眼中的一闪而过的神色,让人捉模不透。
江帮主轻抿一口血红的酒,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痕迹,却不着任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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