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转到正题,卢永祥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江帮主:“要认命你为湘西镇守使,这事影响很大,反对的声音肯定很多,江老弟不要有所顾虑,一切有我。我许过的诺不会反悔的。何况,在为段总理募集战争公债也是出了大力气,有大功的人,段总理面前也记得的功劳的,再加上我服了陆建章这个老头支持你,所以,替要讨要湘西镇守使的印把子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问题。至于湘西常德一地虽然窄,也不够肥厚,却是要塞,自古为兵家所争。我着即先拨你一笔经费、四百余条汉阳枪,先委以淞沪纵队第八路师长之职,望江老弟不要推辞,去湘西之后,好好囤粮招兵。和西南大战很快就要爆发,那时候打了胜仗,段总理必有厚赏!江老弟,你这么年轻有为,我很看好你。”
江帮主也不推辞,抱拳:“多谢督军栽培,江山一定珍惜,好生练兵。一旦有用得着的时候,哪怕肝脑涂地,我也要报此知遇之恩!”
江帮主走出督军府,看了一下色,已经很暗,回到家也快黑了吧。
在回江公馆的必经的一条最肮脏的地段,有一家下等酒馆,酒馆的店堂十分昏暗,这里冬从早到晚点着一盏闪闪烁烁的煤气灯,就是在夏,也没有一丝阳光照进这个阴森幽暗的巢穴。
黑风衣白围巾的江帮主双手插着裤袋,向巷里望了望,黄昏的时间,这里的幽暗就是上海滩老电影里最经典的画面。这勾起了江帮主的上海滩情怀,忍不住就向里面走去。
在那个幽暗的酒吧的门口都有三个满脸凶恶的男人,或站或蹲,盯紧了每一个走进巷的人。他们靠在酒吧门口,正有些无聊地闲扯着。他们的上身都只穿一件黑色皮背心,露出布满刺青和体毛的肌肉。这些壮汉用嗜血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入酒吧的人,虽然敢来这里的人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但在他们几个流氓眼中,都是些一捏就爆的软蛋。因为,他们是上海滩最疯狂的流氓团伙——斧头党。
江帮主模了模上下巴上唏嘘的胡渣子,晃晃悠悠地从这些男人中间走过,根本没将那些地痞流氓杀人般的目光当回事。他打量了一眼酒吧的招牌标记,慢慢地走了进去。
那个剃着光头,胡子已有些花白的看守头领正拿着一瓶烈酒痛饮,身体却忽然僵住!已有些混浊的眼睛眯了起来,死死盯住了正要进入酒吧的江帮主身上。
这是个很普通的人,黑风衣白围巾,这身装扮现在上海滩有点身份的少年郎最爱的打扮了。低垂的黑色礼帽挡住了这个人的大半张脸,可是只露在外面的嘴和下巴,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年轻的过分。但是,看到江帮主的瞬间,却让光头大胡子禁不住口干舌燥。
江帮主径直向酒吧内走去,如同没有感觉到无数道注视过来的火辣目光。
卡嚓一声,光头大胡子头领手中的酒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香飘散在空气中,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颤抖着盯着江帮主刚刚走过的地方,却不知江帮主早已进了酒吧。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声声叫喊终于将他惊醒。这时才发现心爱的一瓶好酒摔碎在地上,地上流淌的飘散到空气中,酒香四溢。
“头儿,刚才那瘪三看起来可不简单!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瘪三,这种人忽然来我们的地盘,不会有什么好事。要不要抓起来先问问来历?”一个流氓问着。
“娘西皮!瞎了你的狗眼!告诉你们,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去招惹他!你们只要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好。”光头大胡子头领断然否定了这个提议。
流氓们有些愕然地看着老大,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竟象是在恐惧着。
“不要打听,我不会告诉你们他是谁!”光头大胡子又补充了一句。
江帮主一进酒吧,就看到酒吧里坐着一个正在独斟独酌的汉子。那家伙穿一身平绒外套,淡褐色马裤,半长统靴带套袜,守着面前的一个白锡酒壶和一只玻璃杯,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酒味。
尽管灯光十分昏暗,江帮主一眼就看到这家伙。一只白毛红眼狗伏在他的脚下,时而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同时向主人眨巴眨巴,时而又舌忝舌忝嘴角上一条新的大口子。一看这伤,这条狗也是好勇斗狠的家伙。
在酒吧的中央,江帮主选了最大的一张空桌,坐了下来。一个娇艳的酒吧洋女郎跑了过来,弯着腰,几乎将过度发达的胸部整个摆在江帮主的眼前,然后才将酒单放下,柔声介绍。
江帮主根本没有听她什么,指着酒单最上端的酒名,再向下一划,将酒单上列着的所有酒都划进了范围,然后将酒单扔回给吧女。妖艳吧女媚笑着,用胸部狠狠地挤了下江帮主的肩膀,这才向吧台走去。
圆桌上很快就摆满了酒,酒吧里的人也越来越多,空气中开始充斥着酒精和暴力的味道。男人和女人互相碰撞着,男人和男人也在互相碰撞着,噪音中除了吹牛、尖叫外,谩骂和挑衅也开始多了起来。
“马勒戈壁!放老实点,你这狗东西!别出声!”那个和江帮主一样独斟独酌男人忽然对他的狗骂起来。
不知是因为这个男人专注的思索却被狗的眼光打乱了呢,还是因情绪受到思维的推动,需要冲着一头无辜的畜生踢一脚,以便安神静气,这个问题还有待讨论。不管原因何在,结果是狗同时挨了一脚和一句臭骂。
狗对于主人的打骂一般不会动辄予以报复,可这个家伙的狗却跟它的主人一样生性暴躁,在这一时刻,或许是由于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吧,它也没费什么事,一口便咬住了一只半长统靴,使劲摇了摇,便嗷嗷叫着缩回到一条长凳下边,正好躲过了这个男人兜头砸过来的白锡酒壶。
“哈哈哈哈!”
酒吧里一阵大笑,这觉这一幕真是滑稽。被自己养的狗咬,也确实够无厘头。江帮主也看向了这里。
“我顶你肺!你还敢咬老子,你还敢咬老子?”
这男人听到嘲笑声,恼羞成怒的骂着,一手操起火钳,另一只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大折刀,不慌不忙地打开。
“过来啊,你妈个麻批。上这边来。你聋了吗?”
这个男人,凶神恶煞,话时用的是极其刺耳的调门中最最刺耳的一个音阶吼叫着,狗无疑听见了,然而它显然对于脖子上挨一刀抱有一种不出的厌恶,所以依旧呆在原来的地方。
“汪汪汪!”
狗毫不示弱的叫起来,与此同时亮出牙齿,咬住火钳的一端,像一头不曾驯化的野兽似的又咬又啃。
这只狗的这种抵抗反而使这个男人更加怒不可遏,他双膝跪下,开始对这头畜生发动极其凶猛的进攻。狗从右边跳到左边,又从左边跳到右边,上下扑腾,咆哮着,吠叫着。那男人一边又戳又捅,一边满嘴脏话。
这场较量正进行到对于双方都万分紧急的当儿,门忽然打开了,狗立刻丢下手持火钳和折刀的这个男人,夺路逃了出去。
郁闷的男人无法发泄心里的不痛快,立刻把狗在这场争执中的角色交给了刚来的人。
“顶你个肺,老子教训自己的狗你也来搀和干吗?”这个男人凶神恶煞地。
“你什么?你是不是喝醉了?我一点儿不知道什么?你要教训你捡来的野狗,我为什么要掺和呀?”话的戴着一副眼镜,穿着长袍,还有几分儒雅。
“不知道,做贼心虚!”那个男人怒吼道,“没听见嚷嚷吗?”
“伯陵,你声一点,我又不是聋子。”眼睛男有些心虚左右看看。
“喔,是的。我就是怕你没听见什么,怕你没听见!”这个叫做伯陵的男人发出一声恶狠狠的冷笑。
“伯陵,你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吗?”眼睛男应声道,“你是偷偷模模地从广东来上海的,你是革命党人!你现在还在这里到处跑来跑去,你以为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了。”
“半分钟以前,你要是那只狗就好了。”伯陵狞笑着。
“你什么?”眼睛男不解的问道。
“你子的胆子连野狗的一半都赶不上,它才不管人家高兴怎么样杀掉一只狗呢。政fu虽记挂我这号人的命,不过这样的无名辈,就是一条野狗,谁管得到我?”伯陵一边回答,一边意味深长地合上折刀。
“也是!”眼睛男搓握手,在桌边坐了下来,听了朋友的这一番打趣,他假装乐呵呵地笑了笑。可是,他心里显然正烦着呢。
“一边笑去,”伯陵着,把火钳放回原处,带着露骨的蔑视扫了他一眼。“一边笑去。轮不到你来笑话我,除非是喝了夜酒以后。我胜你一头,我他妈会一直这样。听着,我完了你也完了,所以你给我当心点。”
“好,好,我知道的心意,”眼睛男知道这个伯陵是不想让自己和他太过接近,万一出事连累自己,道,“我全懂,我们――我们――彼此都有明白,――彼此都有明白。”
“哼,”伯陵似乎觉得这个眼镜男太啰嗦,“得啦,你找我有什么要的?完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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