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6-24
慕宸率先走在前面,否则看到泠一副兴致盎然东看西看的样子会让他无名火起。他们已经进入了森林,走在猎人常走的小径上,这个夜晚刚刚开始。
“不觉得很兴奋吗?阿彼叔送给我的这把刀看起来很锋利,他说他还用它猎过一只骊。能遇上骊吗?”
“天上会有飞禽吗,好想要。”
“这里的月亮、星星和我的世界一样,你的中国也是,这些世界相同之处很多呐。”
“这些植物有的见过有的却想都没有想过。你呢?”
……
可以的话慕宸只希望这个兴奋得反常,不停和他搭话的人可以恢复原本一直诡异微笑的形象……实在太吵了。说到底,狩猎到底有哪一点让他开心成这样!这样下去在猎杀动物之前他恨不得先做个陷阱把这突然的话痨埋进去。
“好久没有拿刀了。泽兮一直什么都管……”泽兮总是会有数不清的理由禁止他这个不准他那个,只要觉得会产生伤害性就恨不得把他隔离了。
身后的叽叽喳喳说停即止倒让慕宸忍不住向后一望,泠仍在看着前方走路,碧色的瞳孔似一汪清泉,仿佛即将满溢……正当慕宸胡思乱想时安静下来的人去对他笑了笑,“停住干吗?还要再深入一些才能有你想要的猎物呦。”
是月色迷住了自己视线么,那双眼睛平静无波,清浅无痕。
“泽兮是……”慕宸在听见自己声音的同时闭紧了嘴,他人的事情与他何干。好奇这种幼稚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身上了……肯定是突然来到异界产生的副作用,即便是他偶尔也会忘记带上假面。
泠微睁着眼睛看了眼走在自己身前的男人,那一瞬间慕宸的声音里竟然有着淡淡的关切。既然他自己中断了问题,就当做那倏忽间只是月光的幻象吧。泠握着刀的手感受着深深凉意,以及此境中它所带来的安心感。
两人在夜色中对着不可知的前路探寻,没有并肩而行,不是踽踽独行。一前一后的步伐踏着相似的音色,浓墨中仿如一人,黯黑里恍若一声。时快时缓。奏响着同一旋律。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看不出变化,只能根据身体的疲劳程度得知他们已经在森林里走了很久。泠在思考是不是应该生个火休息一下之类的,又觉得这肯定会遭到强烈反对。♀纠结中忽感莫名的寒意,停下脚步已看到慕宸直勾勾瞪着黑暗中的某一点。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默中听见草丛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泠握着匕首的手略微僵硬,在看到来者时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即便知道危机并没有退去。
慕宸看着眼前这只很像白色兔子的动物,只是毛要长一些,耳朵短一些罢了。不过最大的区别是这只“类兔子”看起来足有三四十斤。握紧银骑士,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去对付这只明显的食草动物。危险尚在后方,一点点逼近,一点点传递。
“别放松。”
泠看着毛绒绒的家伙悠悠哉哉地在不远处趴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们,只觉得好笑。慕宸直挺的背影看起来没有丝毫松懈。这个男人在他的世界究竟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才形成这般坚毅的行事作风。自己在这个时候思想还不受控制的左思右想在对方看来肯定不可思议。不过这个男人会有不可思议这种感情吗?
当带来危险气息的生物出现在二人面前时,泠却发现慕宸倒退了半步。
慕宸硬生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出现的家伙的确是他没敢想象的生物——龟身蛇首。怎么看都怎么像出现在图册里的……玄武?
这个黑色的生物真的太像了。玄武。传说中的神兽竟然被自己碰见了。虽然不是在一个世界……虽然对于刚被抛到异世界还没经历打怪升级这显得过于刺激了一些。不过也可能就只是长得比较像,不可能像各种二次元游戏动漫里有那些强到爆机的能力的。自己都还没开外挂呢。
“啊嘞,看起来蛮危险的样子。黑漆漆的硬壳。好长的脖子。我不喜欢它的长相。交给你收拾了。用你那把好看的刀。”
慕宸紧盯着玄武,没时间去理会身后略带笑意的话语。这种时候说这些,他是神经粗大还是神经短路?
暂时被冠名为玄武的生物显然不只是路过这里,看着两人的黄棕色的眸子闪亮,在慕宸的注视下脖子骤然伸长伴随着凌厉的风声。
速度很快,但还不足以无招架之力。避过攻击的慕宸将握着银骑士的右手抬至胸前。自己离它不过五米的距离。论爆发力的话,自己可是相当有自信不输给他人的。
冲刺中踩在地面的落叶上,片片断裂的脆响,蛇首像长鞭一样挥空的锐响,银骑士插过龟壳的钝响都因为夜的关系被放大数倍。♀慕宸感到自己可以听到它吐信的声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可以听到类兔子吃草的声音,好像只有那个银发的青年月兑离了这个空间。
他和它对峙着。龟壳很硬,即便是锋利如银骑士的重型折刀也仅仅入壳一寸便再也深入不了。不过即便是龟壳也还是有感觉的,至少慕宸觉得这只玄武的眸子闪烁着比之前更加森严的光。接着,必须瞄准柔软的蛇首部分。问题是自己能一击而中吗。
“嘿,你们玩得那么开心,我一个人多无聊呐,是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只让慕宸忍不住想要用脚下的泥土把他嘴巴堵上。他只是对自己笑了一下,径直朝前走。他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
“你的脖子真不错呢,还能变长。我要是能够……”语句被劈头而来的长物打断。看着被尖牙撕裂的衣袖,泠叹了口气,回望着慕宸“你能骑到龟背上该多帅气呐!”
一点也不帅——这样想着的慕宸慢慢朝一旁移动,放缓自己的呼吸逐渐向玄武的后方靠近。另一方面不管它能不能听懂,泠一直在说着有的没的。
类兔子吃草的声音在慕宸听来清晰响亮。
在蛇首迅速伸出的那一刻慕宸跃身而起,感到被触碰到的玄武立刻放弃眼前的目标。可伸缩的蛇首立即朝自己身后袭来,红色的信子抖动着,白色的森牙映在慕宸的瞳孔里。银色的刀刃却没有出现在动物黄棕色的眸子里,它只是深深地插入进去,黄棕色被红色代替。同时慕宸感到左肩有种穿透的痛。
它在痛,在痉挛,左右前后的摆动着蛇首,慕宸死命握着刀柄不让自己掉落下去,失去这次机会,被疼痛刺激到的玄武只会更加疯狂更加难以靠近。略一思考他将松开银骑士,双手环住蛇首看似为七寸的地方加大力量,和想象中不同的是玄武的蛇首没有想象中的滑腻,干燥的皮质没有鳞片。
龟身开始没有方向的移动,蛇首仍在不停的乱撞。
泠只能看见慕宸一直缠在蛇首上,两种纠结一起的生物时而撞在地面时而撞在树根处。频率又快到慢。力度由大到小。然后,轰然倒地。
蛇首上有一圈红印,或许不能说是一圈。蛇首最前方的一部分只能说是勉强和身子连在一起。快要截断的伤痕。
“你还真是蛮力呐。”
慕宸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猎物。左肩被长牙贯穿了,还好它没有一直咬着伤口不放,疼痛让它伤口,拜在所赐自己的肩膀应该是没伤到筋骨。额头的流血不止,究竟摔了撞了多少次。已经搞不清楚,只觉得晕眩感把一切染上了血色。闭上眼睛,抹去模糊了视线的血液,调整呼吸,直起身子。手起刀落。斩下蛇首。然后要想的是怎么在早上把这个大家伙拖回村子,还是把壳直接撬下来呢?啊,还有那只类兔子的皮毛应该也能卖上钱吧。
“……慕宸。”
有人叫自己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喊自己名字吧……还是有些晕眩感……
“看来还是有麻烦呢。”
语气好像不太妙……有鸟类翅膀扑腾的声音……还有一股寒意……
强迫自己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慕宸突然觉得很累。
首先那只在他们头上盘旋的青色大鸟是什么时候来的……这翅膀张开的宽度怎么也有一米五了吧……老鹰?不过会有青色长着独角的老鹰么……算了,这没什么。问题是寒气的来源竟然是那只类兔子?它不是食草动物吗?为什么会认真的盯着他们,食草动物的牙齿会那么尖利那么长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剧码什么时候集体换演员了。
“你的战斗力大减,这次换我来吧。”泠只是笑着看了看盘旋的鸟类。“养你应该也还有用。”
慕宸看着泠拿起匕首却没有摆出战斗的架势,话说这样的一个人摆出武斗的架势也会很怪异吧。他只是拿起它,看着自己的撕裂衣袖下的胳膊,“它不会只吃腐肉吧?嗯,看它那么兴致勃勃地盯着我们没可能的,”
同样手起刀落,只是他切下的是自己的一片血肉。
慕宸呆怔着看着青年苍白的脸色带着微笑拾起地上的皮肉又是一刀两断。一片抛向空中,一片抛向地面。
尖利的喙叼住它。
白色的兔唇咬起它。
它不再盘旋回绕,轻巧的落在他的肩上。一动不动,发出一丝鸣叫。
它忽而又恢复食草动物一般温顺乖巧的模样,靠近他的身边,轻轻的蹭着厮磨着。
“喂……”慕宸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此情此景都令他理解不能,不知道泠做了什么让这两只忽然听话驯服起来,对方银色的发丝在夜色里根根分明,碧瞳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
“……有点疼。”
被削下皮肉的地方殷红一片,左边的胳膊被血液染上了炫彩。
“白痴!”
在没有任何药品、绷带的情况下慕宸原本想着只能把衣服撕下几片给自己和对方简单包扎一下,现实却出乎意料。
类兔子竟然给他们找来了草药,止血的效果比慕宸用过的任何药物都要迅速。那只大鸟只是在旁边守着,还吓跑了一些想要靠近的小型动物。
“简单来说就是我的血液有类似催眠的作用,喂食动物们,会把他们驯服,它们会视我为主,直至死亡。不需要肉的,只是当时想要同时克制它们两个。”泠靠在树旁,模着身边那只不动安然的大家伙。“你放心,用在人类身上不会这么有效的,至多就是麻痹一会精神。”
异次元存在,玄武样的野兽存在,食肉的“兔子”存在,慕宸已经做好了不论发生任何事都要淡然自处的准备。
即便是这种完全不符合科学的事情自己也要自然的接受……无视额头爆出的青筋,对泠的自述慕宸强迫自己点了下头。
泠看向开始透出微光的树梢,在外的皮肤体会着没有完全隐没的夜带来的寒气,星星点点的光在地面的投影,零碎的温柔。
“它们你想怎么办?”
“带回去卖了。”
“我要留着阿比斯。侦查可以用到它。”
慕宸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只长着角伶俐地在半空盘旋的鸟类,连名字都起好了,虽然意义不明。他走向泠,手中是那把闪着冷光的折刀,眼睛刚看向那只类兔子,一如之前的杀气扑面而来。本能让慕宸切换到临战状态。
“借我用下。”半靠半躺在树旁的人对着他伸出手,眼睛看向那把银骑士。
一时之间八只眼睛相望。良久,冷武器进行了交接。
他对着它笑着说再见。割喉一刀。血溅白衣、青草地。碧色的眸子没有波澜,空中悠悠传来一丝哀鸣,随即安静落在已奉为主人的青年肩上。草地上那一堆眸子转瞬黯淡。
他把银骑士递还他,“怎么把它和那个硬壳弄回去就是你的工作了。”
杀生对于这个看似不染纤尘的青年必定不是第一次,慕宸凭经验告诉自己,不论是事前事后的神色,还是这一夜中泠挥出的两刀,一刀对已一刀对异,迅捷没有犹疑。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谈话时泠所言——能活到现在我自有力量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别人。在彼此不了解的世界中,他们保护着自己的生命保护着自己的精神努力活着。
“卖了它们就立刻动身去基尔巴斯,泠。”
自从战斗结束就安静异常的青年顿时瞪大了眼睛,如往常般略带戏谑的笑容渐渐归来,“哎呀,艾琳一定会哭的。慕宸你一定会被可爱的小姑娘怨恨呦。”
任由光斑乱窜,微风轻抚。时间流失在长河中,河床上积淀着纷繁无数。只是需要一个个或许平淡或许挣扎不断的日子进行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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