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08-27
代王刘如意在众大臣倾佩的目光中娴熟的舞完了自己的剑术,虽是人头不大,耍起剑术来还是相当的有武夫练剑之样,对于剑术的表演,如意倒是显得更加的投入和喜爱,一丝不苟的脸蛋儿上有了些轻微的汗珠儿。顿时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直叫大臣们心生共爱幼子的恻隐之心。大臣们都是拊掌点头,面露笑意的称赞着,丝毫也不觉得刘如意不如太子刘盈,反而越来越觉得代王就是第二个刘邦,那么的有霸气,那么的撑场子,那么的率性而为,说不喜欢文墨就绝对不给你背诵,说喜欢舞剑,立刻拿来剑柄毫不怯场的就去舞剑。代王将剑拿在手中,礼貌的向各位大臣们拱手作揖之后,把剑给了舍人,在众大臣的议论声中迈着喜悦的脚步又坐在了刘邦的身前。
看着父皇也那么开心模着自己的脑袋,代王也笑了起来,瞪着弯弯的眼睛问,“父皇喜欢儿臣的剑术么?”
“如意的表演最棒了,父皇喜欢极了刘邦一把将如意抱在怀中,轻手拍着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着,眉眼间尽是对代王的无尽喜爱,那种父子情深简直有些震撼群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冷落太子,反而对代王喜爱有加,就连静坐一边的太上皇看了也觉得刘邦做的有些过分,太上皇将视线又慢慢转移到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刘盈身上,太子却只是安安静静面色温和的端坐着,眼睛平视着前方,并无半点对刘邦和刘如意的恨意,反是微微的将嘴角上扬着,面带微笑,将自己被冷落的尴尬全部转移在饮茶之上,不怎么理会其他。
太上皇见太子这般反应,便也猜不透太子此时是什么心情,遂而看了几眼后又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下边的群臣纷纭,干瘪着嘴巴,也将茶水递到嘴边沾了一口。
也许太子认为刘邦喜欢如意理所当然,戚夫人是父亲最爱的夫人,爱屋及乌的就会喜欢如意。也许他是把如意当做一个自己也非常喜欢的小弟弟,一个八岁的小娃当然是人见人爱的。也许他早已经猜到自己的母后是什么意思了,她要自己背诵下来那篇‘赞天子颂’,其实目的就是打败弟弟如意,瓦解群臣对刘如意的喜欢,好让自己稳坐太子位,可是母后想不到的是刘如意竟会耍一套剑术,惹得群臣对这两个皇子难以决定他们心中的天平到底往哪边倾。
太子该想到刘邦今天如此对刘如意,已经表明他的父皇不是特别喜欢自己,否则刘邦不会弄这么一出,自己念出的那首‘赞天子颂’,父皇只是随口一说自己很聪慧,却从未觉得父皇打心底笑开花的喜欢自己的表演。如今他不顾底下大臣们破天荒的将弟弟抱在怀中,还笑得那么开心,看来弟弟的确是父皇的开心果。看着父皇那么开心和如意说着,却从未看一眼在一旁受冷落的自己,太子刘盈嘴角却扯出一抹干净的笑容,没有嫉妒,没有抱怨,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笑了,可就是笑了。
也并非所有的大臣都是脑不清心不明的胡乱的讨论着太子和代王,有那么几个大臣看来刘邦对两个皇子的不同态度后还是会有想法的。
留侯子房虽说已经不再干涉朝政,但今日看来刘邦这样做是另有目的,打算以今日对待如意和太子两种不同态度来试探群臣们的态度。皇后早已经或明或暗的站在吵杂的文武百官中显得有些担心,蹙着眉头看着地面,将自己完全从周身的闹哄哄中隔离到脑海中最安静的地域,在想着接下来皇帝的言语和所为,他必须要抵制刘邦的目的,这不仅是吕后内心的意思,更是因为嫡子继承制万万不可随便改变。
丞相萧何也是一脸愁容,他细细一瞧刘邦,又瞧一瞧太子,只能原地大叹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像他们这样有头脑的大臣,都看出刘邦是什么意思了,自己虽不是什么拉帮结派的官吏,但他却也始终会站在太子这边,因为与刘邦白手起家打天下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刘邦一家。他那柔弱却安静恭孝善良的儿子的性格早已烙的刻骨铭心,虽不怎么喜欢他的性格,却也绝对忠诚于他,因为传统的君君臣臣,传统的嫡子继承制将萧何思想给牢牢锁住了,在他内心里,刘盈才是将来的天子。他天性和善,对萧何来说,他本身具有的宝贵善良弥补了刘邦的粗犷,萧何也深知吕后为人,虽此时受挫,但戚夫人不会长久。
还有一个叔孙通,虽然现在还不是太子太傅,但他老一套的等级观念,天地观念,君臣观念,以及所谓的国家社稷观念使他不得不向着太子一方。况且这‘赞天子颂’就是吕后不日前仓忙吩咐他务必在置酒未央之前写出来,然后交给太子背下来,没想到是为了应付今天的局面,这倒让叔孙通有些意外,太子一念,他马上明白了吕后的意思,就是要和戚姬暗着较量一番。叔孙通是传统的儒生,终究是不赞成刘邦如此对太子的,今天是大喜之日,刘邦也并未将换太子的事白于天下,只是换了个方式试探大家,他也就只是心底埋怨的瞧着皇帝,却不作声。
陈平就更不用说了,他一看就知道皇帝想耍什么把戏,倒也不表什么态,该怎么就怎么,该笑就笑该说就说,你皇帝下令我就执行,你给予赏赐我也照单全收,你不开心我也不会找事的往枪口上撞,他现在还是个中间派,观局势而定。
看着下面大臣们对太子和代王的表演有着不尽相同的说法,刘邦此时倒也真想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却也不能问得过于直白,他要是问:朕想换太子了,你们怎么看?那不是显得自己很蠢么,他置太子于何地,不是明摆着想要挑起自己和太子的矛盾么。
清清喉咙,一手向着大臣们挥一挥,示意静下来,身子稍微的往前倾,含笑试探着问,“各位王侯,对太子与代王的表演怎么看?两位皇子谁更有朕的风范?”大臣们皆是左右互推,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想开口点评,底下乱哄哄的听不清什么所以然。
“萧丞相,你是百官之首,你就先说吧一声高亢便将乱哄哄氛围中蹙眉凝思的丞相给叫了出来,刘邦做什么事都要先问过萧何的意见,不知真是尊他为丞相之因还是另有其他。
站在文官之首的萧何闻声儿立刻出班拱手奏道,“臣看来太子和代王……不相上下,都好都好萧何此刻十分讨巧的说了句糊涂话,小心的一瞥刘邦,谨慎的回想自己的话是否有错误之处。萧何觉得既然皇帝叫自己先说话,就表明皇帝暗示自己迎合他的心意,但毕竟太子乃一国之本,是国家根基,是未来的继承人,如意却又正得皇帝喜爱,而皇帝把希望寄托在萧何身上,萧何倍感压力之中只能权衡一下,谁也不得罪,只好说了含糊的话。
刘邦听后并未说话,也并未表现出不满或者满意,只是象征性的点点头就让萧何又站回原地。双目一圈一圈的扫视着大殿内的官僚,他希望有个大臣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找一个懂自己的,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陈平身上,陈平历来任何事都会迎合自己,帮助自己过关。刘邦一看到陈平,脸上起了微笑,明灿灿的,接着萧何的问题叫陈平法。
陈平历来也知道皇帝碰到难事就会询问他的意见,这次也是难事一件,皇帝岂能忘掉这个智多星?刘邦语罢,陈平便抖擞了衣服,不慌不忙的出班,没有半点焦虑不安,反倒心平气和淡定的拱手奏道,“臣愚笨,看不通剑术也无法像太子一样胸怀文墨作赞歌,外行人只得说都好都好
刚刚还齐刷刷的仰着脖子聚目光于陈平之身的大臣们,此时听罢陈平之言,皆是唏嘘一片,没想到平日里这个所谓‘智多星’此时也技穷了。大臣们唏嘘之外更多的是一阵带着讥讽似的笑意,陈平却安静如水不卑不亢的站着,没理会大臣们的唏嘘声。
对于皇帝的问话,陈平倒会推月兑的打着马虎眼儿,丝毫不卖皇帝的面子。说他不懂剑术说得过去,说他胸无文墨谁相信?自小就熟读黄老文章,经过秦末大起义和四年楚汉战争,陈平六出奇计帮助刘邦解决眼前困难,谁不了解陈平为人?
刘邦见又是个打马虎眼儿的人,心中顿时来气儿,只觉得一股气流直冲脑门儿,却也必须忍着,对陈平倒也没有办法奈他何,只得挥挥手让他回班站着。陈平亦是平静的站回原地,却将目光看向刘邦的背后,原来在他出班之前,他早已看见了龙榻后阁道上的一双凌厉的眼神,就是吕后,她站在刘邦不远处的背后,但是刘邦却不知道。她掩藏在柱子后头,定是将刘邦问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陈平自己出班时,不巧自己的目光与吕后的目光不期而遇,刹那间吕后的目光犀利却又透着委婉,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复杂眼神,但是陈平自己很聪明,也和萧何一样,明白两个都不能得罪,于是谁也不帮,皇后有权利,但是现在是戚姬受宠,他权衡的很好。陈平知道即使没有帮太子说好话,吕后也不会怪他们,毕竟他们面对的是将心意完全寄托给大臣们的皇帝。
刘邦顿时拉下脸来,不悦着,咀嚼着嘴巴蹙眉凝思。底下大臣们也不敢高声说话,一个个憋着气小心的站立着。刘邦有些愤懑,见留侯静静的待在闹哄哄的大臣堆儿里,双目看着地面一言不发,刘邦继续含笑侧身而问,“子房看……”
“臣认为今天是置酒未央的饕餮盛宴,该大庆大乐,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时候,皇上何不与群臣同乐?太子和代王耍的表演本就不是同类,又何来有比较一说?”
不等刘邦问完,留侯爷早已出班话语急切切的回奏,将刘邦将要说的话堵在口中。他也明白此时定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们与皇帝的对话,皇帝却步步追问,若是惹怒吕后,皇帝与皇后的关系势必会弄僵,倒时不是皇帝废掉皇后,就是皇后大闹皇宫,还会不折手段的将所有夫人美人以及她们的儿子全都连根拔起,那就不好了。
被子房顶的一句话说不上来,心中忿忿,但确实不该问起大臣这些话,速的眨巴着,还好眼前冠子上有那些挡眼睛的旈子,大臣们看不见自己的尴尬,于是只好憋着闷气说,“是啊是啊,朕都忘记了,好吧,同乐同乐
大臣们又坐回原地继续吃着酒,与皇帝遥遥举杯,气氛逐渐好转,和谐的乐声悠扬在宫廷之中,不时的伴随着一片片笑声传出大殿,刚才的沉闷闷的气氛全然消失不见。
本是推杯过盏,燕语莺莺的欢乐,却突兀的听到皇帝沉闷闷而又略显责问的语气,“前时的上计,朕和丞相都看过了。山泽池税比之往年要少很多,各地交上来的的人口税和田赋也越来越少,天下不是正在恢复生产么?怎么没有任何增长?梁国的丝织业和麻织业不是很发达吗?难道叫商贾们全都将利益给贪掉了,还是商贾以利贿赂官吏做了表面技巧隐瞒呢?淮南国的渔业最盛,可是每年送过来的鲜鱼越来越少,越来越次,淮南王不想供应汉庭了吗?你们的竹简制品也越来越差刘邦一边吃着一边显得自然平淡的问着同样吃喝的诸位大臣们。刘邦怨大臣们不随着他的心思,满心底怨愤,于是在这好时候堵他们一堵,他们不让自己好过,自己也不让他们好过,于是就拿一些异姓王开刀。
听到这些,无论是被点到名字的还是未被点名的,连忙啜食吐哺,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惶恐的看着龙榻上的刘邦,个个不知他究竟何意,要在这盛宴上追究他们以往的过错吗?气氛甚是沉闷尴尬,刘邦心底却像解气似的轻松,继续埋头吃着,头都不抬一下,他自己能想到大臣们惶恐的面容,这才是他想要的。
梁王彭越赶紧起身拱手正色奏道,“回皇上,近年梁国丝麻业不是很好,天又久不逢甘霖,所以未有上乘的丝质品,每年进贡的也是千挑百选又说,“臣等实不敢违背农本商末,贱商抑商,防止商贾们以利赂官,实是天不佑百姓生活
刘邦面无表情低低的应一声,“嗯,退下吧
彭越这才汗流浃背的退下,淮南王英布与彭越四目相对之后继而站起来,稍加忐忑作揖奏道,“淮南仅盛产鱼类的河流连年遭受周边百姓生活的污染,鱼越来越少,味道也越来越不好,只是未来得及上报汉庭,就赶来参加未央盛宴了,淮南之过望陛下见谅
刘邦瞥一眼英布,继续用筷子夹着一粒花生米往嘴边送,还是低低的应一声,‘嗯,退下吧。’说着将一樽酒一饮而尽。
各位大臣见刘邦不悦,猜测肯定是刚才关于太子和代王表演一事大臣的回答不随刘邦的愿,他才这么计较起来,各位你瞧我看的低头,也不见了吃饭动筷声,继而底下静悄悄的。
刘邦吃着瞥一眼底下的情况,面露得意,看他们惶恐不安之样,刘邦不理睬,继续装作没看见,又夹了肉给了如意吃。给大臣们凉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故作惊讶,瞧着底下的诸侯王们的饭菜什么也没动,刘邦故作急切起来指着诸侯们叫他们也吃喝,说道,“没事,朕就是问问,各国都有困难刘邦嘴角一扬,继续说,“你们怎么不吃啊,快吃快吃,宫里的东西比不上各位公卿府上的么?”
大家才陆陆续续的拿起筷子来夹菜吃,慢慢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不多时又有了笑声、推杯过盏声。
刘邦执起玉卮笑呵呵的走到太上皇眼前祝酒,太上皇亦是端起酒觞与刘邦碰樽一饮而尽。刘邦喝完扶太上皇坐下,对着下边的大臣们,略带酒意道,“今儿个是好日子,庆祝未央宫落成,也庆祝皇父大人的寿诞。希望皇父大人寿比乔松,儿子定让大人乐若仙人,好好生活说罢,又是叫宦官为太上皇到了酒水,自己也端来酒水倒进酒觞中,第二次敬太上皇,太上皇高兴的不知所措,只是连连点头含笑称好。
酒罢,太上皇坐回自己的位置,刘邦怕是喝高了些,有些醉意,颧骨以上稍红。又倒了第三杯酒到太上皇面前,“父亲大人以前总说孩儿不如二哥会置产业,现在请父亲大人瞧一瞧,孩儿与二哥谁更会置产业了?”一边问一边有些醉意似的站不稳,不知是真醉还是借着醉意一吐为快。
听得太上皇原本就很褶皱的面容更是又像沟壑一样挤在一起,手也不知往哪里放,眼睛游移在四周,不看刘邦,只是捎带尴尬的呵呵笑着。
底下的大臣们又开始山呼:皇帝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万万岁。
掩藏在阁道上的吕后见此场面,冷冷的笑了,这一次她又赢了。只是晾在一边的太子却不知何意的摇头笑笑,将一樽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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