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室风云 第二十二章 夜下之歌(一)

作者 : 萧潇的风筝

更新时间:2011-09-18

戴青照着吕后的意思把竹简送往了各宫夫人,她们接到竹简后表情各不相同,反应各不相同,当然她们的行为也会不同。

有的顺水推舟按着吕后的意思办,待在宫里读竹简,反正她知道刘邦是不会光顾她那里的,索性静心读史,也好参明一下古史,这样也可以远离后宫的争斗,清心寡欲的就很好,比如薄姬。

有的待戴青走后就把竹简封起来,一个字也不看,继续我行我素,反正刘邦现在宠的是她,何必在乎一个失宠的女人的话,是皇后又如何?她就不信刘邦会怕皇后不成?再说了,皇后也没有非要叫她们看,只是有的女人忌惮皇后而已,所以才看,她根本不喜欢竹简一类上的文字,比如管夫人。

有的则是为了完任务一样,每天读一点儿,毕竟这不是她们的强项,只是怕某一天皇后突然检查罢了。比如赵美人石美人。

戚夫人回到宫中收到竹简时,刘邦刚好在她身边陪着,起初不解什么意思,很惊诧,问过是皇后的意思后,却是微微点头同意了吕后的做法,对戚夫人说,“皇后协理六宫,她这样做也是好意,她吩咐怎么做,你照做就是了,不要与她抗衡

戚夫人没有说话,见刘邦顾忌吕后,她也只好点头接受,却不知刘邦此时正想着:皇后此番意欲何为?

随后,刘邦便被戚夫人扶到内宫休息去了,游猎了一天也很困了。

夜,月影婆娑,宁谧寂静。

伺候了戚夫人和刘邦睡下,荆倾忽然觉得今天的夜色好美,想去别地儿走一走。回屋拿了件披风后便锁了门,出大门后瞧了瞧两边,也不知该往哪一边走,毕竟她并无目的地,最后挑了一个不常走的方向而去了,许是那条路没有多少人走动,显得安静一些吧。

忽一阵风吹来,使她打了个哆嗦,她用食指搓了搓鼻子,又把身上的披风往紧裹了裹,继续走着。时而平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的走着,时而低头看着脚下被月色照的铁青的路,时而又回头看看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时而寂寥的看看两边的高墙,整个路程她都很安静,不出一句话,不知是在想心事,还是想与这夜共鸣。

一路都这么百无聊赖的走着,竟也不知怎么走的就到了一个空旷地儿,仔细借着月色一瞧,却是块硕大的荒草坪。她微笑了,驻足停留下来,抬头望望天上的月,不知为何没了笑意,却是叹了口气。接着又将视线转移成平视,安安静静在月下停留了一会儿,接受着月亮洒下来的光辉,沉浸在月色的美好之中,一盏茶的功夫便准备转身回去,天也不早了。

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之音,旋律怅然悲戚似在诉说什么。荆倾停住回走的脚步,回过身来细细听着,却是用埙吹奏的《高山流水》,她驻足远望,天太黑看不见什么,就移步寻着声音的出处。

走了不多远,借着月色看到前方荒草坪上,隐约有一个未熄火的灯笼,灯笼旁一个矫健的身影背靠着大树,悠闲自得的吹奏着。

模糊的看着他,却能从曲子里听出一些怅然,逐渐走近,荆倾站在离他十米之外看着他,他却浑然不知她的到来,依旧自我陶醉的吹着曲子。

借着灯笼的光,荆倾侧身看了看他的面容,猛的一惊,却是那个自称刘太祯的人,也就是刘盈。她先是一愣,随后就宛然笑了,依旧停在十米之外,没有打扰他,陪着他,静静的听他吹曲子。

渐渐地,她居然对他崇拜起来。他年岁与自己相当,却早已是个统领皇宫卫队的卫尉,每天虽见不到他,却也从自己见他两面一来断定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衣服上从来不见有什么灰渍,他对自己很好,帮她出宫,还把可以通整个皇宫宫门的符节给了自己,为讨自己欢心居然送了满屋子的紫荆花,想到这里她不禁甜蜜的笑起来,想着与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荆倾闭起眼睛享受着他的吹奏,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一一在她眼前出现,忽然嘴角没了微笑的弧度,她睁开眼睛,心跳个不停,看着眼前的他,自问:“你会是我的子都郎么?”

不等她想完,埙声停止了,她将视线转向他的脸,他手里拿着的埙远离了他的嘴唇,慢慢放下来,他叹了口气将头低下来,眼睛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在自己身侧,下意识的抬头大声问,“谁?”

荆倾走到他身前站着,刘盈拿起灯笼也站起来,将灯笼在她眼前晃一晃,只见一个笑脸正瞧着他。

“荆倾?”刘盈显得有些惊诧,荆倾点点头,刘盈又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跑这儿来了?”

“你呢?你为何不睡?”荆倾笑着问他,“今晚你不用值夜么?”

“值……”刘盈月兑口而出时忘记了自己声称是个卫尉了,被她这么一问,倒有些转不过弯来,顿了顿,笑着说,“今晚我不值夜

二人笑了笑,一块儿坐在了荒草坪上,刘盈将灯笼搁在一旁,两手放在膝盖上,把玩着手里的埙。

“你有心事?”荆倾平视着前方问他。

刘盈一愣,道,“我像有心事么?”转头看她。

荆倾低头笑了笑,也将目光迎上去,道,“《高山流水》可不是你那样吹的,你吹得很沧桑,怅然,很孤独,你不快乐么?”

刘盈将目光移开了,脸上没了纯真的笑意,蹙起眉头。他有心事,他是太子,可是他不知道怎样处理与他父皇之间那种尴尬的父子关系,二人在一起竟是客套的没有话说,又加上前几日未央盛宴时,他的父皇虽是没有将换太子一事挑明,可他父皇就是想看一下反应。虽是没有大臣支持,失败了,可是他很心寒,他知道父皇的意思,可他不知每天怎么面对父皇,一个千心百计要把自己换掉的人是亲生父亲,他该怎样面对?他感到做太子做儿子都很失败,不能让刘邦喜欢。

既然得不到父皇的喜爱,自己也认了,自己无法像如意那样活泼惹父皇喜爱。今日下午,鲁元公主把他叫到吕后的长信宫,阿姐把戴青在鱼藻宫听到的事告诉了他,说是戚姬不开心,父皇就想尽办法哄她开心,还将她和代王带去上林苑游猎给戚姬解闷,表明父皇依然只宠着戚姬母子,他的太子之位可能随时被换掉,叫他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切勿做父皇反感的事。

而刘盈已经厌恶了这种防着背着争着做皇帝的行为,感到是一种很被动的防守,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善良,他温文尔雅,他喜欢恬静自然,某种程度上多是像薄姬和张良那样的生活,恬淡清静就很好。但他生在帝王家,自己的人生不能做主,他是国家的是姓的,他承受的是国家的使命,他蓬累而行不由自己做主。刘盈孤独了,惆怅了,厌倦了,他感到如果父皇真叫他做皇帝,也就不会那样对自己了,父皇也不会每天都待在戚姬那里,对自己和母后有的只是愧疚,却不知母后要的是他的爱,自己要的是他的一句表扬的话。

对于姐姐的说法,刘盈丝毫不放在心上,面露倦容,拂袖而立,淡然超月兑的说,“如果父皇真的要换掉儿臣,儿臣无话可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儿臣听命就是,况且是如意弟弟代我,儿臣不为难

吕后急了,一个箭步走到他身边,眼神着急犀利的逼着他,咬牙问,“难道你想让我们跟着你找死么?你确定待你父皇百年之后可以安然活命么?难道你认为戚姬会放过与她有过争锋的母后么?”

“如意弟弟不会杀我们的刘盈被吕后犀利的眼神所逼,有些软下来,侧过脸看着一处。

“不要天真了,皇权至高无上关乎生死利益,难道你不知道申生重耳之祸么?”吕后看着儿子这般孱弱隐忍,有些愤怒,她必须打破他的梦境,继续说,“自古以来,皇家都是立嫡不立长,你无过,他凭什么要废掉你,你不要这般孱弱任人宰割

刘盈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继续侧着头不看吕后。吕后见他还是这样,甚是有些恼怒,也拂袖而立,好在公主过来劝慰了一下太子,道,“弟弟啊,母后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小,不懂宫廷政治之争,母后一个人很辛苦的为你谋前程,你该感谢母后才是,快去向母后道歉公主用手指戳戳他,叫他快去认错。

刘盈努努嘴,看了看阿姐,虽是不赞成吕后的话,刘盈脑中却充满着孝道,自是不敢忤逆吕后的,走到吕后身边,看着吕后依然有些发怒,乖乖低头躬手作揖赔礼,“母后,儿子错了,请原谅儿子吧

吕后虽是很生气儿子孱弱的性格,但是见他夹在中间,不想引来血雨腥风,也是很不好受。她脸色也缓和下来,没有那么生气了,转过身来,抬手模了模刘盈的额头,细细看着儿子,这么谦逊温和懂事的太子却得不到刘邦的喜爱,吕后多是埋怨而无能为力的。吕后叹着气,眼神里满是母爱,语气温和道,“身为皇室子弟,享受了平常人不该有的荣华富贵,难道不该比别人多担一些责任和压力么?母后知道你不想这样,可是我们都有责任去守卫我们该有的东西。刘如意是不是能够成为储君还不知道,但是母后听说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以他的个性,他少有德行

刘盈不语却点头接受吕后所说。

戴青奉上三盏茶,一杯给了吕后,一杯给了公主,一杯递给太子。太子从公主嘴里得知是戴青将鱼藻宫的事告诉给吕后的,顿时觉得戴青只会惹事,破坏后宫和平,一时很是不想理会戴青。戴青手中递着茶却不见太子来端,便瞥一眼太子,太子正埋怨的看着她,粗气的接过茶来喝着,丝毫不理会戴青,戴青又是心底失落了好一阵,站在吕后身边愣着神。

吕后喝罢茶又说,“好了,母后会帮你,你照做就是,明日再来一趟长信宫

刘盈又是点头‘嗯’了一声。

刘盈想着今天下午在长信宫的事,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他不知该怎样做才是对的,不知怎样做才能将拼杀降,他烦恼着,却也不能将自己的苦衷讲给荆倾听,只觉得胸中憋得难受没个人诉说。

他抬头看了看荆倾,却见荆倾也正在看他,像是在等答案。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荆倾见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听得他连连叹气,又见他愁容满面便侧着头笑着问。

“没什么,我能有什么心事,你猜错了,我不精通音律,所以能吹成这样就很好了刘盈拿着埙把玩着,掩藏起心中的不快对荆倾笑说。

荆倾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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