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冯翰儒所料,王明辉最初安排魏国庆办的事情就是走货。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料到的是,王明辉这人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他试探魏国庆竟然足足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而这一个半月过后如果不是大个儿的冒死力荐,魏国庆恐怕仍然走不上这第一趟货。
在魏国庆到了王明辉那里大概一个半月以后的这天晚上,王明辉和帮里的这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在吃饭,大家伙儿扯着闲篇儿,其乐融融,极其尽兴。可就在这个兴头上,突然有人就猛地拍了下桌子,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就算是枪响这些个帮中元老们都不会害怕,怕就怕拍桌子、摔酒杯。冻梨相信看这本书的朋友都没有参加过黑帮的,可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这黑帮电影从小到大可都是看了不老少,刚刚说的那两样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酒杯一摔、桌子一拍,摆明了就是行动开始的暗号。
而这行动是个啥行动?多半就是反水、暗杀,黑帮里边还有什么好事儿!所以这一拍桌子每个人都有些肝儿颤。大家伙循声望去,这拍桌子的声音紧靠着窗户那桌,这里的人多,每次吃饭都得摆上三桌才能坐下,而靠窗的那桌则正是王明辉吃饭的那张桌子。
这大晚上饭的竟然有人敢胆大妄为拍辉哥的桌子,这些个帮中的元老们就更加惊慌了。他们并非只是害怕王明辉被人扳倒了,他们何尝没有过扳倒他取而代之的想法,可是谁都没敢实施过扳倒王明辉的行动。
一来王明辉就像是一棵大树,这么多年来根系在省城根系多么发达,谁都清楚,要扳倒他谈何容易?这二来,就算有人真的能扳倒王明辉,他手下的这些弟兄谁能叫得动,叫不动这些狼虫虎豹,扳倒了王明辉又能如何?
反水再容易不过了,王明辉贴身的保镖大个儿在牛逼他能斗得过几个人?老话说“好铁能拈几颗钉”,《三国》里边那典韦够勇猛了吧?还不是被人家砍死在了自家营帐门前,虽说是站着死了,那不也是死了!
扳倒王明辉只是分分钟的事儿,召集上百打手把这旧厂区一围,别说王明辉,就算再大的手儿也弄死他七八个来回儿。而弄死王明辉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取而代之,可是不弄死他的理由恐怕不止上面说过的两条!
谁都想看看这拍桌子的人是谁,这一看震惊更加是非同小可,冻梨刚刚才夸过大个儿的勇武,说他是王明辉手下最得力的保镖。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拍桌子的人非是旁人正是紧挨着王明辉肩膀坐着的大个儿!
大个儿这人谁都知道,他虽然脑袋不够用的,但是劲头儿却是用不完,他要是真的动了手,还别说,一时半会儿的还真就没有谁上得了前儿。再说这大个儿在帮中时间也不短乎了,他手下的弟兄那也是个个的如狼似虎,跟大个儿都一个德行。
这大个儿一拍桌子,那效果跟阎王爷拍棺材板儿没啥两样,并不比王明辉亲自拍桌子形成的震慑要小多少。正因如此,刚刚还三吹六哨的诸多帮中元老们现在也都没了动静儿,都望向了王明辉和他旁边拍桌子的大个儿。
要说王明辉确实不是凡人,能罩得住这么大个帮派,他的胆识也真不是说出来的。大个儿这边都拍了桌子了,王明辉依然气定神闲,他从兜里模出一根烟来点着了,慢悠悠地问道:“大个儿,咋了,是哪个菜炒得不对劲儿了?”
“没有!”大个儿气呼呼地说道,说完他“呼通”就跪在了地上:“辉哥,我知道我大个儿不能在这饭桌子上吹胡子瞪眼,我大个儿这命都是辉哥给的。但是有件事儿,我大个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必须跟辉哥你唠扯唠扯!”
“哟,没事儿,我王明辉手下的兄弟有几个是没脾气的?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跪地下算几个意思,就算要弄死我王明辉,你也站起来说!”王明辉提高了语调喝道,他心里明镜似的,这屋子里谁杀他王明辉大个儿也不能!如果这点事儿他都看不明白还敢用大个儿当他的保镖?他哪还能活得到今天?
王明辉想大个儿此举多半是与一个人有关,果不其然大个儿腾地站了起来,说道:“辉哥,国庆兄弟是你亲自招进门儿不是?”
王明辉点点头:“是啊!”
“说他是个可造之才,这话是辉哥你说的而不是?”
“也是!”王明辉继续点着头,他心里头越来越高兴了,以魏国庆的城府绝干不出来让大个儿死荐的事儿来。大个儿拍桌子这事儿,一方面证明了大个儿对自己的忠心,他心中无愧才敢跟自己这个全省城都最大的扛把子拍桌子;另一方面也证明了魏国庆这人的人格魅力,能让大个儿跟他王明辉拍桌子的,魏国庆还是头一个。看来这年轻人能量不小,值得重用!
大个儿看王明辉点了头并没有发作的意思就继续说道:“既然是辉哥选的人,又是辉哥如此看重的人,那为啥还不重用呢?就白养着?这都四五十天了,国庆兄弟心里头不憋屈,我大个儿心里头也替他憋屈!这话我说到前头,这事儿全我大个儿的主意,跟国庆兄弟一点儿关系可都没有!辉哥你要杀要剐都算我一个人头上!”
王明辉笑笑说道:“我杀你?!笑话,我杀了你,我他妈还敢大摇大摆地在省城的地面儿溜达?!要是没有你,天知道我姓王的死了多少了来回儿了!你是我王明辉的忠臣、重臣、好兄弟,我爱惜你还来不及我怎么能杀你?!”
王明辉越说越是豪气干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递给大个儿:“这里边有两百万,拿去随便儿的花,我手下的兄弟不少,像你大个儿这样如此忠心敢冒死直谏的兄弟可不多!这钱只有你有权利收!”
大个儿被王明辉说得感动了,也不推辞收过了卡,眼泪鼻涕流成了一大滩。两百万啊!能有人不眼红?当然不可能,可是谁眼红也没用,这钱该着了它就不是别人的钱!怎么说呢?在座的元老们有一个算一个,如今都有了私心,哪还有敢像大个儿这么玩命儿的?他们要是敢拍桌子恐怕心窝上早就不是吃了枪子儿就是挨了刀子了!
“你哭哭啼啼的算什么样子?赶紧擦擦脸!”王明辉递过去张纸巾,“这膀大腰圆的,哭起来咋像个刚离开爹娘的小媳妇儿?哈哈……”王明辉故意开着玩笑,大个儿也破涕为笑,人们也都跟着俩人哄笑不止,整间屋子紧张的氛围总算是缓和了一些,那些战战兢兢的元老们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王明辉慢慢收住了笑容,扫视了一眼整间屋子,他的烟早就烧到了尾巴,大个儿下意识地端过了烟灰缸。他本来没有这么会来事儿,但多年追随王明辉早就把他当成了亦父亦兄的亲人,照顾起王明辉来也就形成了一种本能。
王明辉把烟头掐掉,又续上了一根,抽了一口徐徐吐出之后说道:“既然大个儿兄弟开了这个金口,我王明辉不好驳他这个面子。嗯,看来是得用一用国庆兄弟了,我看啊,不如就从走货开始吧!”
魏国庆心里头默默为冯翰儒赞叹,心说这老家伙真不愧是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泥鳅了,凡事儿看得就是个准。果不其然,这王明辉第一个让他正正经经做的事儿就是走货!魏国庆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谢辉哥提拔!”
王明辉晃悠着脑袋:“这初来乍到的,道儿上也没个名号,一个人走货肯定是不成,我看得找个人带着啊。那个王峰啊,你看你是不是带着国庆兄弟走两趟啊!”
那个叫王峰的也坐在这一桌,赶忙就站了起来:“既然辉哥开了金口,兄弟就带着国庆兄弟走上两趟!正好齐市那边有个大场子要一大批货,我就带国庆兄弟去那边趟趟道儿,也让国庆兄弟长长见识!”
“多谢辉哥,多谢峰哥,多谢大个儿哥!我魏国庆何德何能得辉哥如此器重、峰哥如此提携、大个儿哥如此肝胆相照?我魏国庆就算为了几个哥哥死了也心甘情愿了!这杯酒,我干了!”说罢,魏国庆倒满了整整一杯白酒一仰脖就掫了进去。
一听魏国庆说了这话,王明辉赶紧接过了话头:“国庆兄弟,做咱们这行的过得是刀尖上舌忝血的生活,可不能提那个不吉利的字儿,就这你都得再自罚一杯!”
王明辉一说,下边的这些个元老们也都七嘴八舌地应和道:“对对对,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这顿饭虽说暗潮涌动,但是还是愉快收场,饭局过后王明辉把大个儿和魏国庆悄悄叫进了他的卧室。俩人把门刚一关上,王明辉朝着大个儿的脸就是“噼里啪啦”五六个大嘴巴子。王明辉看来是真的动了怒:“你他妈知道我为啥扇你吗?!”
“不该跟辉哥拍桌子!”大个儿在王明辉面前就像是个孩子一样,脸上还带着委屈。
“拍桌子?你他妈要是在我这屋,把我这几个破桌子、破椅子都给我拍碎呼喽,我都不管你,正好还他妈能换新的。你在饭桌子上拍桌子,你咋想的?咋想的?说!怎么想的?!”王明辉越说越气,自己抚着心口坐在了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药瓶倒出几粒小药丸含在了嘴里。
“我……”大个儿唯唯诺诺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明辉稍稍缓了过来,继续喝道:“你他妈多大了?跟我多少年了?还不长长脑子?!你大庭广众之下就拍桌子,给我姓王的留面子了吗?今天你拍下桌子,明天他拍下桌子,后天是不是要一起拍我的棺材板儿了?!
再者说,你把国庆兄弟放到什么位置上去了,本来嘛我钦点的人,手底下就都都眼红着呢,你这么干,让他们怎么想我、怎么想你、怎么想国庆兄弟?!这道上的水多深,你还不知道吗?你以为你这是帮了他,其实你这是害了他啊!你是想让国庆兄弟死是咋地?!
我膝下那个儿子能干啥?!就他妈的是个白吃饱儿,以后我的家业不就是要靠你们这辈儿年轻人支撑着吗?!你这样让我怎么能放心的下?!这样,你以后多跟国庆兄弟学学。那个国庆啊,你好好教教他,这样怎么能行?”
王明辉说罢,又掏出烟,魏国庆赶忙上前点上,“辉哥说得哪儿的话?我还是要跟大个儿哥多学习
王明辉吐出一口轻烟:“滚你女乃女乃个蛋的,跟他学?跟他学你是嫌死得早了,我就告诉你,在我这儿,只要你好好干,肯定有你口饭吃的!行了,今天就说这么多吧,你俩早点休息吧,这两天国庆还要走趟货,别熬夜啊!”
大个儿和魏国庆从辉哥的卧室里走出来,大个儿捂着被扇得通红的腮帮子伸着舌头对魏国庆说:“兄弟,我到你那屋唠扯唠扯,辉哥都说了,让我跟你多学学!”大个儿嬉皮笑脸眼神儿里神神秘秘地显然是有事儿要跟魏国庆交代,魏国庆赶忙走到自己的门前用钥匙开了门弯下腰打了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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