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6点一刻,安雅急速起床,快步跑向学校。今天早上起得有些晚了,因为昨晚几乎没有睡觉。
昨天过大周,回家看了一趟弟弟魏小志,其实她是很担心的,真怕弟弟是生病了,虽然她一有时间就会回去看魏小志,如果可以,她都是尽量去学校看弟弟的。虽然心里知道,可能是魏老鼠撒谎来骗钱,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魏小志。
可是回去才知道是有人生病了,但是不是魏小志,是魏女乃女乃,病怏怏地倒在床上,魏老鼠根本没有回过家,已经快一个月不见人了。而魏小志也跟学校请了假回家照顾女乃女乃。魏老头去年已经去世了,家里只有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安雅看着心里很不好受,虽然魏婆子没有真疼过她,也没有花钱供她读书,而且每月还从安家村村支书那里拿一部分钱(是当时商量好的安雅的“抚养费”),但是魏婆子却没有虐待过安雅,甚至像个女乃女乃一样也照顾了安雅四年。而现在那个总是精于算计的眼睛浑浊无神,伶俐的表情也木木地。
安雅咬咬牙,从银行里取了八千块钱带着魏婆子住了院,就住进离一中不远的市人民医院,也方便安雅照顾。本来叫魏小志去上学,但是魏小志不去,安雅想想也就答应了魏小志留在这里照顾魏女乃女乃。
安雅帮魏婆子办好住院手续,又求好心的医生给魏小志找了个折叠床放到魏婆子的病床前,给魏小志休息。
等忙完,天色已经很晚,明天是星期一还要早起,要升旗。但是安雅心事重重,怎么也睡不着。想了好多,甚至想到真的如医生猜的那样,以后小志怎么办?
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看检查的结果,推断这是肝癌晚期,具体地情况还得等明天最后一项化验结果出来断定。
安雅焦急甚至害怕着,她太明白亲人离世的感觉了。魏小志才13岁,还是个孩子,那个被称作父亲的人根本不会管魏小志,而自己还在念书,怎么办?
安雅愁愁地叹了口气。浓黑的夜色下,一夜无眠。到了天快亮时,才迷糊了一会儿,就是迷糊了这一会儿才差点迟到。
安雅急匆匆跑到操场集合,抚着嘣嘣跳的心脏,喘了一大口气。
唐朝就在整齐地队伍里看着这个最后到来差点迟到的安雅,眼里有着说不清的东西闪着。放假这两天他去找林骁打球,两人在寂静地操场上打了一天的球。篮球几乎没离开过唐朝,林骁只是陪着。
末了,林骁说:“哥们,失恋了?走,到我家喝酒去
唐朝果真跟着林骁喝酒去了。他经常和林骁一起,自己父母知道的,其实母亲对他是比较宽容,认为男孩子不能当成女孩养,该玩的玩,只要不过分不犯法都行。男孩子嘛,喝点酒也没什么,因为这个,唐朝的父亲唐中华和唐朝的母亲还曾激烈地争论过,可唐中华最终妥协了。孩子毕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念书,在自己身边生活,认识的朋友,也都是相熟的,所以就没怎么限制唐朝的事情。
其实骨子里唐朝的爸妈认为自己的儿子不是那种坏孩子,十六年来从不让他们操心,虽然书念地不是很出色,一般水平,但是儿子长得好,会打篮球,会谈吉他,会唱歌,还会说哄妈妈高兴的话……这样的孩子,他们是放心的。
但是那晚上,唐朝大醉了,迷迷糊糊就睡在了林骁家,林骁的父亲是海员长期不在家,母亲代理了时尚服装品牌美特斯邦威在本市的专卖,平常在店里的时间多,很忙。林骁比较自由,都是姥姥管着他的生活,由于和唐朝是从幼儿园一起长大的朋友,双方家长也就很放心。
唐朝的母亲只是打了个电话给林骁的姥姥,问了问唐朝什么时候回家。知道唐朝已经睡了后,也就放心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唐朝和林骁一起来上学。
本来被放下的心思,在看到安雅后,又想活过来,为什么看到安雅,就想去保护她,就想这样看着她,她笑他就笑,她不高兴他就也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呢?
林骁说,他恋爱了失恋了。爱情是什么?这是爱情吗?他摇摇头。也许试着去忽略,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唐朝黯然地低下头。
中午,安雅放学后,就去了市医院。见到医生,医生告诉她,已确认是肝癌晚期,没什么治愈的可能,做好准备,因为病人已经生命力枯竭,没多少日子了。
安雅沉重地迈着步子,进了病房。魏小志接过安雅手里的包子和一兜苹果。
安雅对魏小志说:“小志,你去买一兜香蕉回来,刚才我给忘了安雅给了小志20元钱,魏小志听话地出去了。
等到脚步声听不到了。安雅对魏女乃女乃说:“女乃女乃,你的病……”
魏婆子抹了一下吃过包子的嘴巴:“丫丫啊,我知道,我这病也是浪费钱,治不好的,是不是?”
安雅点了点头。望着脸上满是皱纹的魏婆子,安雅心里像堵了什么,难受。自从魏老头去世后,魏婆子就一下子老了,没了精气神。再加上为那个三天两头回来要钱的儿子魏老鼠操心,人老的更厉害。要不是还有个上学的孙子,也许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都六十多的人了,也活够了,哎……”魏婆子叹了口气。她是无所谓,只是小志?
“女乃女乃,我手里只有一万块钱,你放心吧,我会给您治病的安雅真的很恨贫穷。
魏婆子摇了摇头,“丫丫,算了!老婆子我也活够了,早晚就那么一天,把钱花光,就是拖几天而已,没必要花那冤枉钱。我也看开了,就是担心小志说着,然后双眼看着安雅,“丫丫,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我对不住你,真的,我对不住你……”
魏婆子说着说着,就双手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安雅也流了泪。她知道魏婆子说的是什么事对不住她。她一直都知道。
“你们的妈是被小志爸爸打怕了,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人虽然傻,但是也知道疼,晚上总是哇哇地叫,后来小志的爸爸给她堵上嘴,就好了魏婆子讲起了往事,眼神里全是无奈,“小志爸爸都三十岁了才娶了媳妇,也不容易……我知道也没怎么管,再说那是他媳妇,怎样对待都是应该的……”
安雅能猜到这些事情。只是从魏婆子看来,虐待老婆的儿子是没什么错的。安雅没什么吃惊的,有什么可吃惊的,就算她儿子杀了人,魏婆子也不会认为是儿子的错,因为她知道魏婆子就是这样为了儿子没有原则的人。
“丫丫,小志他爸对不住你,你就看在小志的面子上原谅他吧。你妈跑了,他……他那样对你,其实也是在生你妈的气……”魏婆子还想说什么。
安雅一句话也不说,心里翻江倒海般,涌上阵阵苦涩。她当然知道,知道那些不堪不是她的秘密。魏婆子知道,十三岁新年那天,那件新棉袄被撕扯地线头崩开,露出里面的白棉花。那天,魏老鼠的被子上多了一摊红色的处女血。那天安雅睡了整整一天,默默哭了一天。魏婆子什么也没问,但是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装作不知道。
后来,安雅偶尔回家看她和老头子,有时正好赶上小志的爸爸在,魏婆子能看到安雅眼里的害怕和躲闪,能看到自己儿子那满脑子的阴暗,她能看到。活了那么多年,她什么事情看不懂呢?安雅没有向她求救,也许早就知道她根本不会帮着外人说自己儿子的不是,跟不会揭发儿子的恶性,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安雅。
安雅是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所以安雅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躲避。
没人能保护自己,她孤零零地活着,艰难又苦涩地活着。活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战战兢兢。只是她这么努力地活,这么害怕地躲,不是因为原谅了他,而是现在没有能力去反击。
怎么可以原谅?怎么可以……原谅?
安雅紧紧抿着双唇,没有说什么。
“丫丫,我也活不几天了,你好好照顾你弟弟小志,我们全家人都对不住你,也实在是没脸再要求你什么,但是小志是你弟弟,你从小就疼他。你答应我,别把那些事情告诉小志。你知道,小志很爱你这个姐姐,我怕他为了你去杀了自己的爹,这要天打雷劈的
魏婆子的鬼神论只针对别人吗?如果真的有雷神,为什么不把魏老鼠劈死?
安雅冷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魏小志就推门拎着一袋香蕉进来了。
“小志,过来魏婆子拉过魏小志的手也试图想安雅的手,安雅挣了挣,就停了挣扎,任由那双黑瘦枯干的手握着。
“你们俩以后要好好活着,你们姐弟俩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以后你做姐姐的要照顾弟弟,因为你是姐姐魏婆子殷殷地望着安雅,想得到安雅的承诺。
“女乃女乃,说什么呢?姐姐是女的,我是男子汉,该是我照顾姐姐魏小志甩开了魏婆子的手,拉着安雅的胳膊说:“姐姐,我来护你!”
看着安雅,魏小志又郑重地点着头,拍着胸脯说:“姐姐,以后我长大了,就护着姐姐,姐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又怕安雅不相信他,又加了一句——真的,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能护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