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广袤,上弦月皓皓光华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映入一泓湖水,微风轻拂,吹起粼粼波纹,水中的月儿也随之荡漾。爱睍莼璩有叶子离了枝头,被风卷起,划过湖上的桥栏,轻飘飘的坠入水中。算算时间,自从应承了卫流冰来四皇子府已经有半年之久了,自从给苏陌津修书一封说是找到了亲人,苏陌津便再也没差人催她回去了,只让她好好修习武功,莫要荒废了。
夜风有些凉意,澹台流月半躺在屋顶上,明亮的眸中是那轮明月,长发在她脸颊轻轻撩拨,一手举着杯子,对着明月仰起脖子一口闷掉杯中的酒,心中喃喃道:“母亲,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流冰的,也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你的人。”
拿起搁在一旁的酒壶,正欲再倒一杯时,冷不防被人夺了去,“今日就知道你有些不对劲,怎么宁愿一个人喝闷酒也不叫上我。”
“殿下。”澹台流月偏过头看着毫不客气在她身侧坐下来,将剩下的半壶酒直接喝了个底朝天的四皇子,知道他是好意,勾了勾唇,勉强的笑了笑,清丽的眉间难掩一股没落,叹了口气,回答道:“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
“逝者已逝,难免伤怀,所以更该好好活着。”他拍了拍澹台流月,宽慰道,“也已深了,早点回去吧,明日一早便要入宫了,祁国使臣也已经到了。”
“嗯。”澹台流月微微颔首,垂下眼帘掩住明亮的眸子。明日是当今卫国皇帝卫苍凌的五十大寿,各国皆派出使臣来卫国贺寿,祁国虽然与卫国多有战乱,这次来卫国怕是不只贺寿这么简单的。
卫苍凌大寿定在午时开宴,所以四殿下早早便带着澹台流月入宫了,自然为了掩人耳目,流月只能扮作他的丫鬟。
卫国的皇宫一向巍峨,朱红的宫门上一排排黄铜钉折泛着金灿灿的光芒,澹台流月看着飞檐翘角,金碧辉煌的偌大的皇宫,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垂在两侧的双手无意识得握拳,听到轿中的动静,一回头就看见一身朝服的四殿下已然下了轿。
“四弟,可就差你了。”才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进,一名身着浅黄色衣袍,头戴黄金冠,面相依稀有几分与他相像年轻男子笑得一脸温和,澹台流月不由打量了他几眼,大约猜到他应该就是皇后继来的大皇子卫姚。
“臣弟住的有些偏远,大哥不是不知道。”四皇子卫恪话里有话,玩笑的寒暄了几句,便随着卫姚一同落了座,对面的卫流冰看到流月,目光温润,淡笑不语。
澹台流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模自己的脸颊,为了行事方便,她故意在脸上模了颜料,现在的她看上去蜡黄蜡黄的,像是营养不良。
卫苍凌的寿辰是皇后一手操办的,不可谓不细致,珍馐美酒如流水般一一搬上,殿旁摆着修剪整齐,娇艳欲滴的盆景,满殿都是馥郁的芬芳。她今日穿着大红百褶金蝶正装,复杂的发髻上插满金叉,端的是雍容华贵,姣好的容颜挂着一丝不苟的笑意,比起从前倒是更有丰韵了,她此刻正是一国之母应有的风范,举着金樽站起来:“今日是皇上大寿,臣妾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底下的臣子自然是不能怠慢,纷纷举杯。
卫苍凌老了很多,澹台流月趁着这当口,仔细的瞄了他几眼,不得不再次感慨时光催人老,再加上这样的一个皇后要是不心力交瘁还真是不正常。想当年那个百般讨好千陇语清的卫苍凌早已没有影子了,现在的他瘦了许多,两鬓的头发发白,眼窝深陷,只是一双眼睛依旧犀利,如一把刃剑,上位者应有的威严气势越发浓厚。
“昭儿,你母后上次替你选妃,你都不曾中意,莫非你已经有意中人了?”觥筹交错间一直沉默的卫苍凌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卫流冰。皇后手中的酒杯一顿,嘴角笑得更加明艳了。
澹台流月突然反映过来,自己一直叫的卫流冰原来在别人眼里就是二皇子卫昭了。
“未曾有。”卫流冰简单的三个字竟然让卫苍凌笑出了声,“那便好,方才收到沁国的国书,想与我们联姻,孤早有耳闻沁国的雅柔公主性子温柔,颇有文采,与你甚是般配,可谓是天作之合,孤也已经答应了,也算是了了孤的心愿。”
什么,沁国的雅柔公主!
澹台流月惊得不能再惊,这是天作之合?别人不知道雅柔公主,她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么多年,钟离雅柔一心系在自己的师叔身上,沁国皇帝不是不知道,再说这么钟离雅柔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怎么会忍心让她远嫁它国。
“昭儿,你父皇可是为你操了不少心,这么好的姻缘可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还不快谢恩。”皇后抿了一小口酒,墩在桌台上,脸部保养得极好,沾了微微酒,熏得有些红,堵住了正欲开口的卫流冰。
卫流冰眉间略有难色,他自然是不愿意答应的,皇后的话虽是温和却是在逼迫他,谢了恩就违了自己的心,况且他是废人,自然是不能害了无辜的女子。
还没等他想完,一道白衣翩然而至,看得澹台流月额角一跳一跳。银色的镂空面具,光洁的下颌微微扬着,唇角勾起的弧度美的精心动迫,空灵飘渺的声音明明虽小,但每个人都能清晰的听到:“二殿下不必推辞,公主已随我过来了。若是殿下有所顾虑,大可不必,陌不才,愿尽力一试,为殿下治疗腿疾。”
紫色的眸子光华潋潋,清晰的让人眩目,又似一个巨大的漩涡,摄人心魄,不是苏陌津是谁。
他刚刚说什么,要替卫流冰治腿疾。澹台流月自然是喜不自胜,可有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皇后,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却展着明媚的笑容:“早就听闻沁国有大才,陌公子,果然风华韶秀,举世无双。今日能够得见尊容,真乃一大幸事。”
“当真是陌公子!”卫苍凌难得露出惊喜之色,“快,看座。”
“皇上盛情,不过陌还有几位药草没有寻齐。”苏陌津的话很得卫苍凌赞同,连连点头:“就不耽误陌公子了。”
澹台流月低着头,数着绣花鞋上绣的花样,苏陌津在她心里一直都是神秘的。正当众臣在嗟叹苏陌津的风采时,卫流冰也不由的打量他,平静的眼中隐隐有感激之色。
“陌这次来的匆忙,没带助手,想向皇上借个人。”澹台流月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才一抬头,便陷入了那个带笑的紫眸。
“那便……她吧……”像是无意的随手一指,澹台流月却知道他绝对是故意的,卫流冰愣了愣,朝她宽慰的点点头,四皇子卫恪见流月还杵着,拉了她一把,低声说道:“能跟着陌公子,是你的福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还不快去。”
于是,顺理成章,澹台流月在羡慕的神色中被苏陌津带了出去。
大风卷的苏陌津的衣袂猎猎,立在一个突出的山岩上,似要乘风归去,林间偶尔传来鸟兽拍打着翅膀呼啸而过的声音,天边的斜阳染得云层橘黄,澹台流月坐在一旁升起了火堆,有些不满:“师叔,你说他的腿疾能治好么。”
“月儿,莫非你不想我治好。”
“自然是想。”澹台流月丢了跟树枝进去,火堆烧的噼啪作响,偶尔迸出火星,“师叔,你怎么把公主给带过来了。”
“唔,我思量着水家的郡主都成亲了,她年纪也不小了,便跟陛下提了了句,如今卫国二皇子性情不错,与她正合得来。”苏陌津的话被风声刮得有些细碎。
“可是,师叔,他不喜欢。”澹台流月蹭的一下站起来。
“你怎知他不会喜欢。”苏陌津的反问。
“那你怎知他喜欢。”
“我不知,但是他会接受。”苏陌津紫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不悦的流月,带着一丝疑惑,冰凉的手指抚上流月蜡黄的脸,“月儿说找到亲人了?怎么会在四殿侧做丫鬟,还扮成这副模样。”我……“澹台流月理了理思绪,”其实二殿下是我的哥哥,我们很小的时候失散了,至于在四殿边,也是事出有因。“”哥哥?“苏陌津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很是肯定的笑道,”你怎会有哥哥。“
澹台流月被这话弄得有些莫名奇妙。只听得苏陌津又道:”大约是异父异母吧。“
异父异母?澹台流月暗暗心惊,她从未跟苏陌津说过自己的身世,他怎会如此肯定卫流冰不是自己的亲哥哥。”月儿,不要如此看着我,你姓澹台,也不会有哥哥,你不是孤身一人,等日后我自会带你……“苏陌津紫眸闪过令她不解的疼惜,与复杂,隐隐的有泪光,他闭了闭眼,飘渺的声线在山顶随着大风卷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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