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宋凝竹双眸一瞠,手掌拍击桌案,惊喜地倏站起身,“你真厉害,怎么找到的?能在这么多人的长安城里找到两位穿越之人,当真不容易
安德森执起一旁的茶壶,为她见底的茶杯倒满浓茶,“我只是土法炼钢罢了
“什么意思?”
安德森微微一笑,搁下茶壶,指尖在桌案点了点,道:“我每日站在街道上,假装认错人,趁机将时之结晶触及他人,在试过不下百回之后,顺利地找到了穿越之人,当然,有时会遇到找茬的人,这时只能花钱消灾了他说得云淡风轻,可宋凝竹知道,这种方法比起以往碰运气寻人来得直接快速,但很需要耐心,外加既花体力又要有勇气,如此一想,她不禁佩服起他来了。
“怪不得你说为了寻穿越之人花去不少钱……”宋凝竹恍然点头,“只是你这么做,似乎也没多快完成任务啊!耗了几个月才找着
“非也,我早在第七日时就找到了穿越之人,只是第一位并不是我的目标,我是在第十日才找到我的目标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留在这里?”
安德森眼神倏然精炯,他目不移视地盯着宋凝竹,这样的眼神和神情顿令宋凝竹浑身发麻不太自在,她下意识低头闪避他的视线,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喀”地一声,宋凝竹抬起眼眸看向声音来源,是安德森的手指。
安德森不知是否在紧张,只见他的四只手指将拇指盖住握成了拳头,拇指的骨头因受压力而发出了磨擦的声音。
瞬间,她恍然大悟明白了什么,心湖霎时淘涌而起,激起阵阵水花,她猛地抬头看向眼前人,又疾迅地敛住了神情,不想让心中的惊骇被他发现。
“因为我在等人安德森安德森松开手,执起酒杯啜饮,长睫半垂,轻声道:“但我想……我应该已经找到了
“什么意思?找到了怎不回去?”她眨了眨疑惑的双眼,手指紧攥着筷子,隐约有些发颤。
“我不确定是否正确,但……总会明白的他忽然夹了一块猪肉到宋凝竹的碗里,顽味一笑,“吃吧,虽然是我请客,但你也不要不好意思啊!”
宋凝竹没力气吐槽他了,正坐立不安地焦躁着,又不希望让他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只得强压下心中紊乱的思绪,埋头吃了起来。
“曾经,我有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安德森突然低声喃言,他夹了一口青菜到碗里,单手托着下巴,唇角浅扬,双眼凝视着她。
“曾经?那现在呢?”宋凝竹虽然身心紧绷着,但神态却是异常轻松,唯独那颤抖的手指道出了她内心的紧张,只见她神态自若地指了指餐盘上的菜肴道:“这里的食物是贵了点,但确实好吃,不知道能不能外带
安德森没有搭上她后来所说的话,只响应第一个问题,“他避着我不愿见面
她单眉一挑,笑道:“为何?因为你太浪费了?”
“他从未如此说过,因为我以前不曾一口气点这么多食物过……或许说他过去不曾说过比较贴切
宋凝竹动作突然顿住,她手中夹着一片羌肉,迟迟未放入口中,眼神也不敢与他相交,只是盯着肉片道:“此话怎讲?”
“我前世是一位皇子,曾在临国当过质子,不过只待了约莫三年
“前世啊……”吧咂吧咂,这羌肉有点太油了,但味道还蛮不错的。呜……她好想快点离席啊!
“一次的意外使我认识了一位与众不同的朋友,我与他相谈甚欢,可谓无话不谈,待我不再是质子身分后,便与他逛遍大江南北,那样的过往令我十分难以忘怀
“哦!原来是酒肉朋友啊!”她恍然点头。
安德森拧起双眉,明显对这四个字感到不快,他摇头道:“并非那样肤浅,我们都是见义勇为之人,尤其他更甚,每次遇见一些不平之事,他总会第一个跳出来伸张正义
“你是皇子,有这么高大的靠山在,他有何好惧怕?”她一手抓着箸子朝他比了比,一手搓.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道:“遇到不平的事情跳出来行侠仗义一番,享受受人崇拜的感觉,一定很有趣
“你当真如此作想?”他脸色泛着些白,甚为难看,“你只是喜欢受人崇拜的感觉?”
“是啊,若我与你相识,会这样想的她夹了一口菜正要放入碗里,却不小心让菜自箸子上落了下来,只见她手指有些微颤抖,但转瞬间又像没事的样子,继续夹菜来吃。
安德森脸色奇差地牵出了一抹苦笑,他手掌握拳,拇指的指甲压在食指月复上,那样的力量几乎将指月复压出了血痕,宋凝竹的余光瞧见他这样的动作,一股强大的罪恶感如向上攀绕的藤蔓,不停地挠着她的心扉,她撇开头看向梁柱,心头沉重得难以喘息。
岚业,对不起。
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该猜到安德森就是岚业的,毕竟她曾看过所有的穿越使者,却不曾见过安德森,这不就代表他是后来从结界塔中.出来的岚业么?但她却是在见到他习惯性的动作才想起他的身分,她果然是笨蛋啊!
岚业有个特别的习惯,情绪就算不显露在表情上,也会不自觉地表现在手上。每当他四只指头将拇指盖住握成拳头时,就代表他在压抑什么;每当他拇指的指甲用力地压在食指月复上,便是在悲伤,力量越大代表他越难过。现在,她知道岚业已经在怀疑她的身分了,但是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啊!只能想办法让岚业发现自己“误认”她了,让她好逃离开来。
确实,她承认自己面对感情总是以逃避来响应,恭语辰如此、炘尔如此,岚业亦然,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她最后还是面对自己的心接受了恭语辰,但是炘尔和岚业,她知道自己给不起,所以只能逃,而今她又要逃避了,因为她害怕失去朋友……失去过去融洽的相处。
她明白炘尔对于她的喜欢于彼此间的自在,至于岚业,她过去不明白,如今听他所言终于知道为何了!
她总说自己不是热心肠的人,不是个好人,但她知道自己其实不只热心还很鸡婆。还记得最初她与岚业的相识是因她管了闲事,打抱不平帮了一名陌生人,也因如此让岚业注意到了。后来几次不其而遇,加上在客栈里的秉烛夜谈,让她知道他当质子的这三年常常让人欺负,所以他明白无助的感受,对于正义两字他看得比谁都认真。
还记得那段日子里,她因为喜欢岚业和赫连尘,不希望失去这两位朋友,所以变得比以前还要更加鸡婆,好打抱不平,会做一些他们认为正义与义气的事。
也因为太过注重义气,她对于彼此之间的友情更是在意,不容一点违反义气的事情发生,否则她的反应就会十分激烈,这也是为何当初死在他们面前她会那么生气的关系,因为她认为如果被俘虏的是他们,她就算是死也会想尽办法救他们的;因为她将自己的高标准放在他们身上,所以她的死让她对他们失望了。
事情都过去了,如今想来是自己任性了,她的想法才是肤浅,义气放错了地方。转念一想,她的死让战争少了祸源,也减少了许多损伤,这才是真正的义气啊!
奈何如今彼此关系已与当初大不相同,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的自在,对宋凝竹而言,维持现况是最好的,她就怕一点差错使友情如撕裂的帛,再也无法恢复原样。她的朋友不多,好朋友更是少得可怜,所以她很重视朋友,她宁可和朋友失去联系,也不愿以最糟糕的情况分开。
宋凝竹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神情严肃地道:“我要与你坦白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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