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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祯没将那晚发生的事告诉那巽予,再一次庆幸自己有张可以完美藏住情绪的脸,任谁也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她在工作之间忙得团团转。
正式接手了那巽予的工作之后,她才发现办一场服装发表会的杂事多如牛毛,彷佛怎么忙都忙不完,还好有安心平在旁帮她处理绝大部分的杂事,还有李奥和麦帮她处理关于后台方面的问题,否则她肯定会在回家时累趴在地。
但,忙碌也是有好处,可以让她暂时忘却他即将回诊看报告,听医生告知会诊之后的建议,不害怕即将听到的是不好的结果。
不过,等到她忙完回到饭店套房,在和他聊完今天的琐碎杂事之后,她独自面对漫漫长夜不能眠。
她不禁想,为什么他可以处之泰然?
他从发现到面对,到底是怎么说服自己接受的?
而她又要怎么在没有后盾的情况之下面对?
她以为她够勇敢,但现在才发现其实逞的不过是一时的硬气罢了,真的身处在这段医疗过程之中,才是苦难的开始。
尤其在两人去了医院,得知医生会诊过后的建议——
“只能采用低温手术方式,让他的体温降低,开心手术必须在心跳停止的状态之下动手术,可是心跳停止会对脑细胞造成影响,所以必须借助体外循环机在低温循环中止状态下进行。”
容祯听到这里,觉得眼前一片花白。
“成功率呢?”问的是那巽予。
他看起来神清气爽,彷佛生病的人根本不是他。
“三成、三成半或四成吧,很抱歉,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数字,手术本身就有很多变数。”
“听起来还不错。”他勾笑。
“如果不动手术呢?”容祯忍不住问。
“那么……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方法,一旦血管瘤因为外力或者是压力而产生破裂时,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容祯听完,只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
就连自己是怎么和他走出诊间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耳边只听得到他以轻松的语调说话,像是诉说着事不关己的手术。
“其实,台湾这方面就预估得比美国还要高,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那巽予迳自说着,瞧她只是低着头没有回应,不禁扳起她的下巴。“容祯,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望着他,她不禁想,这样还不算可怕?
不手术的结局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率,这样还不够可怕?
然而到舌尖的话,她还是没说出口。
两人才刚搭着手扶梯往下走时,底下突地闪烁阵阵刺眼的镁光灯光芒。
她错愕抬手遮掩光线,瞥见底下是黑压压的一片媒体。
怪了,这是怎么回事?这种阵仗,压根不像是一般访问的媒体,反倒是有点像是狗仔在守株待兔。
更糟的是,搭着往下走的手扶梯,让他们根本没有后路可退。
“请问那大师,你身旁这位容小姐,是否是你前女友的妹妹,是不是因为她的介入,你们当初才会分手?”
底下的记者高分贝地询问着,内容让容祯呆住。
“无可奉告。”那巽予紧握着她的手,挡在前头杀开血路。
“有人透露当初你会和前女友分手,是因为容小姐的介入,这是真的吗?”
记者就像是烦人的苍蝇,在身旁不断地打转,询问着让人啼笑皆非却又非常错愕的问题。
“如果是她介入,我们怎么会在六年后才在一起?”那巽予没好气地道,将容祯护在身后。
“那么,是为了不让人有所联想,所以才在六年后在一起?”
那巽予听着,几乎快要动气,觉得回答问题的自己简直是蠢到极点。
“否则你怎么会一回来就先找容小姐?有周刊记者从一开始就跟拍,发现那大师一回到台湾没多久,就住进容小姐的住所里,甚至近来容小姐也是一直住在饭店里头……”
“我跟她在交往,我们住在一起有什么问题?”那巽予恼怒咆哮着。
早知道会有这种状况,他就应该将心平带来才对,至少多个人帮他挡。明明早已压下的新闻,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一口气爆发,令人厌恶痛绝。
“上个星期,容小姐在饭店大厅里和姊姊发生争执,而且还是为了那大师,这是今天新出炉的周刊上头的头条。”
看到对方高举的杂志封面,那巽予呆住,不禁回头看向容祯。
容祯苍白着小脸,没想到那晚的事竟被狗仔拍到……到底是谁挖出这些无聊的陈年往事,更气人的是,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却又说得跟真的一样!
“那先生是不是因为跟容小姐的情人关系,才会不惜开除了SB班底造型师?”
这句话,彷佛在说他被爱情冲昏头,做出了极不理智的判断。
那巽予耐心用罄,眸中噙着火气,牵着容祯迳自要走,可偏偏有人挡在面前,他动手推开,对方却开始拉扯,那动作让那巽予动了火气,用力推开对方,不料旁边的摄影记者却因此受到波及,连人带着摄影机往他身上倒。
容祯见状,想也没想的护住他——重达十几公斤的摄影机,直直朝她的背部撞下。
“容祯!”那巽予吼着,推开摄影机,将她一把抱起,却见她闭着眼说不出话,赶忙将她打横抱起,怒吼,“滚开,全都给我滚开!”
混帐,到底是谁在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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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祯的背部挫伤,被医院安排做详细检查,而后被推进普通病房,暂住一晚。
“外头还有记者吗?”容祯趴在病床上问着。
那巽予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放心,我已经联络心平,明天一早,他会过来载我们离开医院。”
他勾笑要她放心,轻抚着她的颊。
她的背部有一大片的瘀血,所幸经过检查之后,确定骨头并没有问题,只是一些皮肉伤而已。
“到底是谁放出这些消息……”她沉吟着,就连说话都必须放得很轻,扯痛背部,会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痛。
“我会找出那个人的。”经过一点时间沉淀情绪,仔细思索他的心里略略有了底。
“真是……”她趴在枕头上,无力地闭上眼。
发表会、他的病况,已经有很多事够让人烦的,偏偏在这当头还有人找麻烦,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好了,不聊那些,我们看电视。”他拿起遥控器一按,画面出现的是新闻台,下意识想要转台时,却瞥见背景是他们在的医院,可是被媒体包围的却是……“容祺?裴君凡?”
他仔细一看,上头还打上现场SNG。
容祯听着,立刻张开眼,微撑起身子,转身看萤幕,看见容祺正对着记者咆哮——
“是哪个混蛋害我妹受伤的!”
“媒体同仁不是故意的,是因为那大师先推了记者。”有人解释着。
“还不是因为你们先堵人!”
“我们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对于妹妹抢走男友的事,有什么想法?”
“你们有毛病啊?从一开始我就没跟他交往,他想跟我妹交往,我能怎样?”容祺潋灩大眼像是要喷火了。
“可是根据有力消息来源……”
“消息谁给的?能比得上我这个当事人说的话吗?”
“可是今天出炉的周刊上头,有篇文章说上个星期你和容祯在饭店大厅争吵,争执原因就是两女抢夺一男。”有记者拿着周刊凑到她面前。
容祺看也不看。“是吃饱太闲了是不是?那是我在劝我妹不要跟那个烂家伙在一起,难道你们不知道那家伙的情史有多丰富吗?我劝我妹妹也不对?”
“那么,你是不赞成他们在一起?”
容祺眯起大眼。“我赞不赞成又怎样?反正我现在就盯着他,你们顺便作证,要是那家伙敢对我妹始乱终弃,麻烦你们到时候以同样的阵仗一起围剿他,谢谢!”
“那么你对……”
“我要去探病,请不要挡着我,惹得我男朋友抓狂又推人,我可是不负责任的。”容祺放话,身后的裴君凡将她护得可牢的了。
容祯看到这儿,双眼酸涩得紧。
那巽予紧握着她的手。“也许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场莫名其妙的媒体围剿,要是处理得当,反倒成了最大的转机,可以让这对姊妹和好,对他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段日子,她的失落,他是看在眼里的,他很清楚容祺在她心里的重要性。
“姊只是对媒体说场面话而已。”她不乐观,但还是很感动。
“但至少她还愿意这么做。”
“嗯。”她知道这是姊姊最大的让步了。
不一会,容祺和裴君凡被带进病房里,容祯一看见她,双眼浮上一层薄雾,哑声喊着,“姊……”
容祺抿着嘴,先瞪了那巽予一眼,见他走离病床一点,她才走向前,问:“伤到哪?严不严重?”
“医生检查后,说是挫伤。”那巽予代答。
“你谁啊,我有问你吗?”容祺口气不善地低骂。
“姊,不要这样,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容祯伸手轻拉着她。
不管容祺愿不愿意听,她将那巽予的病情说了一遍,把他的遗嘱也说得分明,再把他们当初错过的爱情交代得一清二楚,不希望她再有任何误解。
容祺听完,眉头皱得快打结。
“还有……我跟他已经到户政事务所登记结婚了。”
容祺蓦地瞪大眼。“你……”
“姊,只有这么做,他才会听我的。”
容祺恶狠狠地瞪向那巽予。“我警告你,给我长命百岁,否则我会挖坟鞭屍。”
那巽予闻言,不禁低低笑开。“果真是姊妹。”
裴君凡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同情地说:“我了解你的痛苦。”
“你说什么?”容祺马上河东狮吼。
“我说,为了最爱的人,我们永远都不能倒。”裴君凡见风转舵的本事一把罩,手再搭上那巽予的肩头,“放心吧,这场发表会的其他细节,咱们一起分工合作,等到发表会结束,再决定要怎么剐你。”
那巽予笑眯眼。“谢了。”
看着姊妹俩终于和好,他心底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接下来,一切就等发表会结束,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