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倔强,现在这个时候就算是顾大海明令禁止她去冒险,就算用断绝父女关系来威胁,她依然不会屈服,依然要坚持去找单少钧。悫鹉琻晓她不知道入夜后的无人区有多危险,不知道自己大着肚子能走多远,更不知道这一去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此刻,她只知道天这么黑,单少钧一个人在山谷里,而且还受了很严重的伤。
等待对于此刻的顾暖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刻都有尖刀稳稳地刺在心头,提醒她时间又过了一点,可警局派出去搜救的人仍旧没有回复。她坐在酒店大堂里,双手团紧了压在腿上,因为担心紧张着急,掐在掌心里的指尖不停地用力,而她竟然不知道,指尖陷进了皮肉里,抠出的一个个血印。
“叮铃铃!”站在旁边,照样坐立难安的苏亦,他的手机响起来,这个铃声,勾起所有人的心思,一干人等刷刷地看向他。
一个国际电话,熟悉的座机,苏亦没敢等待,即刻接起,“喂,老爷。”他的称呼一说出,毫无俩外的大家一阵失落,顾暖眸子里燃起的光亮一下子全暗了下去。还以为是警局打来的电话,还以为有了他的消息。
电话那头,单钦雄还不清楚事情经过,苏亦简洁地跟他汇报了一遍。这里是南非,毕竟不是国内,单家的势力根本使不上,就算要用也只能通过别的媒介了。事情一出,苏亦一边让人报警,一边就立刻联系了库伦公司,他们也马上通过在本地的关系给予了积极的帮助。只是警局已经搜救了两个多小时,按理说总裁就在谷底,派人下去救上来不过几分钟地事,怎么会托这么久?
“我派白彦过去,务必要找到他。”常年冷着连的单钦雄,听完情况心里即使很急,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过多的表情。一直在他旁边看他打电话的白若珍和白彦,对视一眼,等着他发话。
交代了苏亦一些事,就挂了电话。单钦雄抬头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你大哥掉进山谷,失踪了。”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国内,警局一出动人手,就能准确地告知动向。可现在不同,现在人在南非,非洲不太平又不是一两年的事,那些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当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白彦拿着茶杯的手,怔了一下,默默把他的话消化完并没有多话。他不像单少钧,兄弟两个性格迥异,他习惯了把什么都关在心里,不言不语不说。
“钦雄,那可怎么办?少钧可是家里的长子,可不能出事啊!”这会儿的白若珍,要不是对单家知根知底的人,对她这这股子担心地劲儿还以为真是在关心亲生儿子。
单钦雄思索了一会儿,很慎重地对白彦说,“你去一趟南非,只要找到你大哥就马上把他带回来。别管任何事。”他的话看上去没什么别的意思,但是细究起来,白彦还是听出了端倪。可他依旧没问,点过头之后就出了客厅,打电话给秘书立刻订机票。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他把公司紧急的事情提前处理,然后登上了去往南非的飞机。
另一头,苏亦挂掉电话,走到沙发上,他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但是眼见外面的夜幕越来越深,担心地神色还是不免染上脸。顾暖一直坐着,静静地等,一颗心却翻来覆去地怎么都不舒服,搜救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消息,她实在担心,担心地不得了。
“苏亦,那个山谷在哪里?只有直升机可以到达吗?”她讲话打听情况,一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更只要的方面是她还想着去找单少钧,想着再等半小时,要是还没消息,她就去找他,义无反顾的。
苏亦站的累了,也不顾身份,坐到另一边沙发上。刚开始和他们一起等待的员工,慢慢地陆续回房了。他们是天盛的支柱,一个个都经历过非同小可的事,秉承着就算天塌下来,手头的工作还是要暂时完成的圣斗士宗旨。于是他们就回房去总结今天的勘测工作,写成报告。偌大的大堂,只有苏亦陪着顾暖,很清静,静的可怕。
“苏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暖等不及,大堂朝南的墙壁上挂着时钟,秒针一格一格地走过,半小时的时间一点点减少。
“山谷在西北面,从这里过去足有几十公里,而且这里只有一条小路通往那里,并且这条路年久失修很不好走。”还有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苏亦没对她说,不过想来也不重要,于是也就自动省略了。现在两个人的心思全在警局传来的消息上,哪还有半点聊天的闲情啊。
顾暖把他说的话全都听在心里,听完继续打听,“这里有私人的直升机租用吗?”她不了解行情,反正这种事在国内一定是少见的,可在非洲,应该没什么不可能吧。
苏亦摇头,他不知道,的确是不知道。天盛国际的业务扩展到非洲,这次还是头一遭。总裁的意思是如果这次合作愉快并且收益可观,那么集团就会扩大对矿区开采的投资,这样也能开辟出另一条投资渠道,到年底肯定可以为今年的业绩锦上添花一次。顾暖问这么多问题,他并没有起疑。
“叮铃铃!”手机再次响起,苏亦用最快的速度接起,本能地,顾暖紧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两只耳朵竖起听着。看苏亦的表情,这个电话一定是警局打来了,找到了吗?
“恩,那麻烦加派警力,务必要找到。”电话讲了近一分钟,期间苏亦只有点头,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可加派警力这几个字就足够顾暖灰心了,再加上苏亦的脸色,她就知道人还没找到。外面天越来越黑,原来吹着的暖风也渐渐凉起来,嗖嗖地吹得格外厉害。
“我要去找他!”
一定要找到他!!这样的心思在心里不停叫嚣,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顾暖朝着大门口就走出去。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死等着,更不能接受时间一次次的在心尖上凌迟。
“顾小姐!”苏亦眼疾手快,冲到她面前拦住她,“警方已经在全力搜救了,你别这么莽撞,要是到时候总裁回来了你又危险了,我这颗脑袋割下来当球踢都不够啊!”要是顾暖出事,可是一尸两命,在这个年不拉屎的地方,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苏亦,你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去!”怎么去?她不能打一辆车就直接奔过去,而且肯定也没有出租车愿意去。那么就只有先找有直升机租的地方,然后再出发去山谷。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靠自己的方法。
苏亦拦着她,却不敢太用力,生怕她突然往后退摔在地上。要是这样肯定会撞到孩子,到时候他有一万条命都不够赔啊!
顾暖铁了心,一定要出去,她甩开苏亦的阻拦,往后退了几步站定,“苏亦,你要是拦我,害的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非恨死你!”情急之下真是什么不吉利的话都能说出口,不过这样一句决绝的话真的让苏亦一愣,然后当顾暖走出酒店大门他都没有过来阻拦。
如果真的是因为他今天的阻拦,让顾暖有一辈子的遗憾,那么他真的是罪人。罢了罢了,要去就去,能为心爱的人冲动的机会并不多,今儿他算是见识一回。不过不是英雄救美,是美女救英雄。
在酒店外拦了出租车,顾暖快速离开。不过这下和司机沟通成了大问题,她那蹩脚到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英文,真是让人头疼心慌。
“Uwanttorentaplane?”司机从她零零碎碎的话里总结出这句话,反问车后座的大肚妇女。
整句话连起来,顾暖没听明白,她的英语听力一直都不好。可rent和plane这两个词是听明白了,于是她拼命点头。得到她的肯定,司机调转车头,开往金伯利市最大的直升机租用公司。
顾暖掏遍全身的口袋才发现自己没带钱,手机握在手里,想了一会儿她把手机砸在桌上,就当是租飞机的租金。店主拿过手机看了一会儿,“onlyhalfanhour,ok?”这个手机只能租飞机半小时。
见到他松口,顾暖才没精力分析他究竟说了什么,立马点头,一心想着能快点上飞机,快点赶过去。单少钧,你一定要等我,一定等我!
飞机起飞,直飞她所说的矿区。夜色很暗,尽管飞机前面的灯开了,但还是看不清半空下面的情景。直升机在山谷盘旋一阵,顾暖睁大眼睛往下看,除了黑暗压根就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
不行!
她得下去看看。听苏亦说单少钧就是掉进了山谷,他在谷底受伤了。过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都已经饿的晕过去了。
对了,警局派出的警力呢?怎么这里除了她所在的飞机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怎么会这样?顾暖来不及思考,马上用简单的单词“down”示意机师把飞机降落,她要下去,下去找人。
机师将飞机停稳,顾暖立马跳下去,她顾不得怀着身孕,脚下的步子走的很急,很快就到了山谷的边缘地带。
“单少钧!”
“单少钧!!!”
对着山谷下面,她大喊,用尽了吃女乃的劲儿,但是除了飞机机翼旋转的机械声音,还有从山谷里传出的回声,根本没有别的声音了。
“我是顾暖啊,单少钧,你在哪里?”
面朝谷底,拼命的喊。后一次总比前一次突破声带极限,不停的喊,直到喉咙干涩,直到再喊不出来,直到咳嗽代替了喊声,她终于停歇。
直升机里的机师是南非本地人,他听不懂中文,更不知道一个孕妇这么晚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究竟要干什么。但是不管哪国人,人脸上的笑容和沮丧不需要语言沟通,总能轻而易举地呈现别人眼前。他看着手腕上的表,看了又看,直到它走过半小时,走过四十分钟。
这个女人租飞机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现在都超过一半了,要是再不敢回去老板一定会认为他是矿工偷懒去了,到时候肯定扣工资。朝着山谷边缘喊了几声,女人依旧站着,对他的好心提醒没半点回应,再过了几分钟,他摇着头驾起飞机驶离。对于飞机的离开,顾暖没反应,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现在除了找单少钧,根本不关心自己能不能回去。
没找到他,绝对不回去。如果上天注定了要单少钧经历这一场磨难,那么她就陪他一起。即使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即使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明明双手健在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和他一样的煎熬,难受。
这里一片都是矿区,也称无人区,山谷周围没有高耸的地形,更不见钢筋水泥的建筑。夜深后,晚风很大,没有任何遮挡物庇佑,直直地吹过来扫在身上。此时的顾暖,从酒店出来只穿了一件单衣,尽管是长袖,可仍然敌不上夜风的阴冷。
“在哪里?”脚踩在山谷边缘,这边叫唤没反应,她就换一个角度,往下喊。脚下岩石踩落得声响混合风声,不绝于耳。她变化位置的速度越快,岩石滚落的速度就越快,数量就越多,它们掉进山谷返回的回声就越大。顾暖不怕风,不怕冷,一双眼睛只顾盯着谷底,下面漆黑一片,除了少许的浅色岩石反射出来的月光,压根就看不见别的东西。
“啊哦……”突然,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过来,顾暖移动的步子停住,瞬间连呼吸都暂停了。这个声音?难道是兽类,难道苏亦说的话都是真的,这里还有野生动物?而且是会将人生吞活剥的野兽?
她强迫自己冷静,可是越冷静,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就更离谱地蹿上心头。越想心里就越毛,越毛大脑就控制不住地越多想,怎么办?人还没找到,不可能就这样离开。可是不走--
“啊!”思索之际,往边上的脚踩空,顷刻间天地旋转,头晕目眩,身体一直往下掉,重力加速度越来越大。
这次没有英雄救美,没有言情小说里女主一遇到危险,楠竹就会出现的戏码,有的只是一次撞击。后背与岩石撞击,感觉肩骨裂碎的疼。她本能地去护肚子,可双手刚一碰到肚皮,那种快将她撕裂的疼从身体四周集聚,一直聚到肚子上。于是拼命得抱住肚子,她想起身,可是疼的冷汗直冒,除了倒吸凉气根本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使不上,除了痛没有任何感知。
“少钧……单少钧……”疼痛里,顾暖直到自己摔倒了谷底,这样就和单少钧在同一个水平面了,这样她出声叫他是不是就有回应了?尽管痛,尽管用不了多少力气来出声,可她一直不停的喊,连一次停顿的时间都没有。这一次,她把这辈子能叫他全名的机会渐渐用尽。
只是无论她用了多少力气撑住即将昏迷的理智,想要从谷底的哪个角落捕捉到那个让她心心相念的男人的声音,哪怕只有一点回应都足够让她欢喜。可是没有,除了回音根本没有别的声音。她的老公,一点都没听见她的喊声,一点反应都没有给她。
肚子越来越疼,强迫自己清醒的意识一点一点慢慢崩溃,渐渐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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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伯利市,医院。
当苏亦接到警局电话,马不停蹄赶到医院时,只见特护病房里,单少钧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身体局部裹了纱布,脸上也贴了几张创可贴。推门进去,男人睡得很浅,立刻就醒了。
“她呢?”还以为苏亦来医院,那女人一定会朝着要一起来。放在枕头下面的绿玛瑙被他不经意地握在掌心,玛瑙是佛教信物之一,可以保佑人平安健康。这块东西可是差点要了他的命才得到了,所以除了信物更多了许多心思,也显得格外珍贵了。
苏亦走到病床边,先是问他的病情再把近几小时发生的情况告诉他,还有单老爷子知道他失踪派白彦过来这件事。可他说了这么多,惟独没有提顾暖,连关于她的擦边球都没提一下。
出事了?
单少钧冷眉横扫,扫在苏亦脸上,膈应地他马上闭嘴。顾暖没有来医院本来就奇怪,现在苏亦又可以回避她的情况,他抓过枕头垫在脖子下,“她去哪儿了?”莫非又逃跑了?就在答应了他会在南非待产直到孩子出生后的十二小时内,那女人就反悔了,于是潜逃了?
除了这个原因,单少钧没想到别的,打死他都没想到顾暖会冒险去山谷找她。所以当苏亦把事情和盘托出,他楞了足足半秒都没反应。然后就是狂躁。甩掉手里的吊瓶,不顾身上的伤下床,踉跄几步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苏亦要去扶,手刚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甩开。
“你脑子进水了!!让她一个人去那里!”他低吼,吊瓶摔在地上,碎了。膝盖撞在地上,铿锵出声。没想到,万万没想到,那个女人怀着大肚子竟然去找他了?不是最怕一个人呆着么?
苏亦了解他,知道他心里难受,“总裁,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别担心,应该很快能找到!”这话他说谎了,来之前他来不及问警局的人,以为顾暖会和老板在一起,所以也没起疑心。可到了病房才知道根本没在一起,打她的电话又不通。现在还来不及打电话报警。
“替我准备飞机,我马上就要过去!”单少钧始终是单少钧,激动过后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他干脆坐在地上,但势气却不改,面无表情地吩咐苏亦。顾暖一个人在无人区,又是深夜,她要是也像自己一样不小心掉下谷底,摔倒肚子怎么办?周围要是有野兽出没,发出叫声让她害怕怎么办?如果摔着肚子疼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
一切的一切,单少钧只要想到,身体就没办法按得住了。腾地从地上站起,不停踉跄才能往前走,扶住门框才能勉强站稳身体。从山谷上摔下来,其他部位的伤还好,就是右腿摔下来的时候几次摩擦,几次碰撞,摔得最严重。现在打着石膏,连着地都困难,更别说是走了。要不是心里想着顾暖的安危,那种钻心的疼痛疼得根本没办法抬脚。
“总裁,我马上去找,你在这休息啊!”他的异常,苏亦这个没受过伤的人全能看出来,任谁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办法安然无事。
“少废话,快去准备!”他斥责,脸色冷得看不见丝毫表情,双手扶在门框上,不停使劲才能承受身体的压力。
苏亦不敢违抗,可是他的身体又不可能颠簸。这一去说不定就又要下到谷底去找人,一来一去的别人没找到,又出了什么差错。
怎么办?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大哥,我帮你去找人,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白彦的声音仿佛从天而降,在门口响起。苏亦从来就不待见他,可这一刻无比感谢,来的真及时啊,要不然他可不知道要怎么收场才好。
白彦来了,单少钧有点惊讶,老爷子都知道他掉下谷底的事情了?横眉过来扫在苏亦脸上,从他纠结的表情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总裁,那时候老爷子刚好打电话来,所以我就……”
“滚!!”他爆粗口,要不是他站的远,真是恨不得一觉踹死他。这下连他带顾暖来非洲出差的事,八成也泄露了,事情又要麻烦了。
单少钧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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